現代國際法的價值考量

廣西大學法學院 趙婉辰

國際社會不同于國內社會，由于各個主權國家之間處于彼此平等的地位，因此國際法的產生并非源于一個主權機關，而是源于國際條約和國際習慣。國際法的發展蘊含其價值追求，曾經，國際社會的一體化與多極化占據主導地位，而隨著多邊貿易的發展，國際法的價值取向更加多元。

一、現代國際法價值的概述

現代國際法的價值即現代國際法的本質作用，它體現了世界各國普遍承認的在調整國際事務時的價值取向，并順應了現代的國際需求，與傳統國際法的價值相區分。

（一）法的價值

法的價值以人為主體，但不僅僅是個人，而是個人、群體和人類的統一為主體，以法與人的關系為基礎。一方面，法的價值是法對人的生存發展等現實需求的回應，另一方面，也體現了人對于美好未來和高尚道德的追求。因此，法的價值既內含于法規之中，又往往要高于自身，只有這樣才能對法進行指導和引領。

（二）現代國際法的價值

國際法的價值具有法的價值的共性，但其主體更加豐富，也并且不斷發展變遷。國際法是調整國際法主體之間有法律拘束力的原則和規則的總稱。國際法包括對各個主權國家權利義務的規定及對關系的調節，可以理解為是一種利益讓渡，但這種利益讓渡是為了更大利益的實現。國際法天然追求主權國家之間的共同利益，為維護穩定而發展的狀態所制定。有些學說流派認為國際法只是政治大國在國際政治中謀求自身利益的工具，將國際法劃為國際政治的范疇，或者是對外政策的附屬品。也有一些學者認為國際法有其獨立價值，該價值能得到人類社會的普遍認同，而且不能被政治所左右。

國際法的價值是國際法存在和發展的基礎，也是其正義性、正當性的體現。對于國際法的價值，不同的學者有不同的定義方式。有些學者認為國際法的價值是普世價值的法律化，也有些學者則認為是主權國家追求和平與發展、社會成員追求生存發展機會的趨向。目前，主流觀點認為國際法包含正義、公平、平等、善意、和諧這五項基本價值，且認為國際法具有獨立性，雖然無法擺脫政治和經濟形勢的影響，但并非二者的附庸，而是與其密切相關。

傳統國際法主要關注主權國家的權利，而在現代國際法中，個體利益逐漸得到重視，體現為人本思想和國際上對人權的呼吁，但這并不能動搖國際法作為國家間的法的本質。

這種變化更多體現為價值發展的多元化。然而，無論國際法的價值如何發展變化，大國外交必重國際法，國際法作為國際關系和國際秩序“穩定器”的作用更趨重要。在我國堅持和完善獨立自主的和平外交工作中，也越來越離不開國際法的研究和運用。

二、現代國際法價值的內容

國際法從誕生到現在經歷了許多變遷，其價值內涵也在不斷發展變化。由于人的生存發展日益多元化，所以現代國際法的價值是多元化的，但由于國際法的主體不僅包括人，更多的規制主體是主權國家，因此與普通法律所包含的價值并不完全相同，總結起來可以歸為四個大類。國際法多元化、多層次的價值追求共同促進著國際社會的良性發展。

（一）維護世界和平與安全

和平與安全之間的關系非常密切，和平的交往狀態使得各個國家都獲得了安全，而安全的國際環境也是和平交往的基礎。和平體現為一種和諧有序的狀態，而安全意味著當和平不再，國際社會是否將處于戰爭威脅之下。

世界和平與安全是國際法的基本價值之一，減少各國之間不必要的爭端以及降低戰爭的發生可能性是世界人民的共同追求，而如何減少戰爭和侵略也是全世界的共同課題。和平共處是國際社會發展的必要條件，這一點顯然成為全世界的共識。一個戰爭頻發的世界沒有贏家，也沒有進步與發展。所有的主權國家都非常重視自身的安全，這是一個主權國家生存發展的基礎。一個時常被侵略的國家是赤裸而脆弱的，如果不能得到國際法主持正義或國際社會的善意援助，則將陷入惡性循環，直至國家滅亡、民不聊生。

在出現爭端時，國家之間需要以某種方式和平解決糾紛，盡量避免武力解決。而在解決爭端的時候，由于各個主權國家的地位平等，且要盡量避免以戰止戰的方式，單靠呼吁是不夠有力的。因此需要以法律法規的形式，對各國的行為予以可行性指導，并發揮一定的約束作用。

為實現這一價值，國際法明確了其主體的權利和義務，并制定了協調糾紛的規則，給予國際社會和平以基礎和長期和平的可能性。在這一規則體系里，各個國家的正當權益都有法律的保障，法律的背后是世界人民的共同希冀，正因如此，雖然國際法并不具有如國內法一樣的強制性，但仍能起到重要的維穩作用。

（二）促進國際合作與發展

在傳統的國際法價值追求中，僅僅以主權國家的共存為目的，而在現代，合作與發展愈發成為國際法價值的新趨勢。尤其是在經過兩次世界大戰之后，國家之間的合作具有了必要性。

從消極角度來說，許多全球問題日益浮出水面，這種問題往往牽涉極廣、根植極深，單憑個別國家的力量不足以徹底解決，且隨著全球化進程的推進，也不允許有國家在面對即使短時間內還不會影響本國根本利益然而已經具有全球化趨勢的問題時袖手旁觀。

而從積極角度看，各個國家的分工合作不僅有利于共同利益，也有利于本國的發展，在這個全球聯動的世界里，拒絕合作既不現實也不經濟。在政治、經濟、科技、人文等各個方面，都需要主權國家之間加強合作，互惠共贏，也需要國際組織做好引導和協調工作。

雖然國家之間的合作其根本目的在于追求本國的利益，但顯然也為全人類的共同利益作出了不可磨滅的貢獻，由此，合作與發展也是國際法的基礎價值之一。

（三）尊重全球人本價值

全球化使得國際法的主體范圍不斷擴大，從僅調整主權國家擴大到也調整公民個人。傳統的國際法價值呈現以管轄權劃分的“硬規則”狀態，而現代的國際法更為注重公民的生存與發展，由此可看出，國際法對人本思想的認可和對人本價值的追求。比如，國際人權法體現了人在國際政治體系中的重要地位，人是一切的中心，也是一切的重心。

國際社會的穩定和發展，其根本目的在于保障人類的生存與發展，因此，人本價值的重要意義越來越得到全國際社會的認可，比如不斷增加的對難民和無國籍人的保護等。除了保障人權之外，國際法也要求個人承擔一定的國際責任，也可以認為國際法逐漸認識到個人在國際中的整體作用。

除了對個人的規定之外，國際法也著眼于人類整體，比如將月球定為人類共同遺產，對于損害人類共同利益的行為，各國可以行使普遍管轄權等。在保護勞工權益方面，國際社會也呈現出普遍的支持態勢，并出臺了相關立法。

在這一方面，國際法規定的范圍非常廣泛，如男女平等、環境與資源保護等。且不僅體現在解決現實問題中，保障每個人的基本生存和發展這一價值目標在國際法中時常得到呼吁和倡導。

（四）追求秩序與正義

秩序是國際法的基本價值目標之一，穩定的國際秩序是主權國家之間和諧有序進行國際交往的前提，而國際秩序的穩定從文本上就是依靠國際法體系的建立。穩定的國際秩序將為各國的交往和發展提供良好的國際環境。因此也可以說，國際法建構的直接目的就是為了提供并維護國際良性的秩序環境。

由于各個國家之間的歷史基礎和現實情況并不相同，為了維護本國利益，在交往中往往會出現矛盾，這顯然不利于國際秩序的良性建構。通過國際法的規制，各個主權國家在法律面前擁有平等的地位，也體現出世界各國對公平正義的追求。

正義既是全人類的價值基礎，也是國際法的價值目標之一。打擊非正義行徑既是國際法作為法律規則的應有之義，也是國際法以保障全人類共同利益為目的的價值追求。在其具體內容中，同樣要結合人本主義，包含對人權的尊重，人是一切的中心，拋開人的正義不是完整的、有價值的正義。但在國際社會,各國在文化和政治體制方面的較大差異對法律價值中何為“正義”的認同有著不可忽視的影響，國際法與大國政治、大國利益之間存在的相互依賴關系更使得“正義”無法成為國際法的價值重心。

三、現代國際法價值的意義

現代國際法價值引領國際法的發展，是國際法發展的動力源泉，也是其善惡判斷和校正的標準，同時也引導著主權國家的行為。

（一）國際法發展的動力源泉

國際法的發展過程體現了國際法內含著不斷進步、不斷完善的內動力精神。國際法的價值引領著國家法的發展，它體現了國際法發展的內在動力。法律本身是存在局限性的，這體現為受限于當時的情況以及未必適應未來的情況，尤其是傳統國際法對原有主體的利益保護一定程度上排除了對新主體的利益保護，并存在一些壁壘原則，這顯然不利于國際社會的良性發展。

現代國際法不但更加注重多方利益的協調，也增添了對人權的保障，使得國際法的作用更為深刻廣遠。國際法的制定和執行都離不開國際法的價值引導，一個好的價值觀能促進國際法的正向發展，新法與舊法之間的更替動力來源于國際法的價值。

（二）判斷國際法善惡的標準

國際法價值中對和平、人權、正義、秩序的追求將對國家法進行內容校正，以使國際法能順應時代需求，符合世界各國的理想追求。由于法律天然的滯后性，不同時期的國際法和國際法價值必然出現偏離。一項國際法規在當下究竟是好是壞、是善是惡，需要一個判斷標準，也需要根據這個標準對其進行校正。

當惡法受到批判，惡行才能受到懲戒，這也符合普世價值觀。只有否認惡法、懲戒惡行，國際社會和人類社會才能擁有良性發展的機會，才能擁有美好的明天。

（三）引導主權國家的行為

在國際社會，主權國家既制定了國際法，又是其約束的對象。雖然國際法本身并不具備強約束力，但由于國際法本質上維護了共同利益，因此主權國家對其也有遵循的內在認可。國際法的價值觀一方面受限于主權國家甚至是大國利益觀，但另一方面也體現了許多普世價值追求，比如和平、人權、正義、秩序等都符合世界人民的美好心愿，這些價值觀將引導各個主權國家的行為，使得各個主權國家不能僅僅只考慮自身的利益，也要考慮全世界的共同利益，這種溫和的制約和引導最終將促成良性循環的形成。

四、現代國際法價值的實現

國際法的價值如果只是紙上談兵便失去了其實際意義，只有當其能真正實現時，才能保障各個國家和人類的共同利益。加強國際間的交流與合作并完善國際法，是使其有效落實的必經之路。

（一）加強國際合作

能夠進行有效的合作是各個主權國家自覺、主動遵守國際秩序、建立良好國際交往環境的內在動力，也是國家發展的重要渠道。目前國際上的合作在形式上多種多樣，多邊合作、區域化合作、全球化合作等都不鮮見。其次，國際間的合作更為深層次，因此也更需要國際法對其加以規制。最后，國際合作呈現多元化的狀態，包括但不限于政治、經濟、科技等。

在合作中，各個主權國家擁有了更多交流溝通的機會，在一定程度上，即使兩國之間存在一些不友好，也要在共同利益面前安坐在一張談判桌前追求互利共贏。同時，合作也增加了主權國家之間的信任感，信任往往是建立友好關系的第一步，可以說，國際社會穩定良好的秩序需要由合作來維持。更多的合作意味著更少的戰爭，合作的結果不僅僅是積極利益的獲得，還意味著潛在損失的減少。在人類生活領域拓展的過程中，對于合作的需求也在增多，國際法顯然是國際合作的重要媒介。

在這種合作趨勢下，各國都應當做好在多重領域加強合作的心理準備，并更為積極主動。共商共建共享應當成為新的價值內涵，各國在發展建設中逐漸消弭歷史恩怨，并共同建立全新的國際秩序。

（二）促進國際法完善

隨著時代的發展和進步，世界已經逐漸與過去不同，其要解決的問題也更為復雜多元，在這種情況下，國際法需要不斷完善。且國際法的立法還有許多未涉及的方面，進一步完善立法也是促進國家交往的必然需求。

這種立法完善既需要有國際組織如聯合國等緊緊圍繞國際法的價值牽頭立法，另一方面，也需要有影響力的大國主動站出來，放棄狹隘的利益觀，從全人類共同利益的角度對國際法的立法和落實進行考量。

在國際法的完善過程中，也需要國際社會加強對國際法的尊重，當有國家對其進行破壞時，應當受到國際社會的共同譴責。也因此，每個國家都應當積極主動地加入進來，促進國際法盡快完善。

五、結語

國際法的發展離不開人們對于正義、人權等價值的追求以及主權國家對和平、合作等的現實需要。國際法與國內法的不同之處意味著，隨著全球化發展，我國需要更為積極主動地加入國際社會中，這一點從我國國內法的完善和對國際習慣的認可可以看出。然而，在國際法體系的構建中，我國的參與度仍有不足，在未來，我國必須更加主動地參與到國際法的立法過程中，掌握主動權，占領主導地位，才能在國際社會占據穩定的優勢地位。而在這一過程中，必須注意到國際法價值的多元化趨勢，并主動增強與各國的合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