細胞生長因子在神經康復與神經可塑性中的研究進展

李校堃，劉旭，劉建華，饒志恒，Yongde Luo，陳軻揚，張通

1.溫州醫科大學國際生長因子研究院，浙江溫州市 325035；2.首都醫科大學附屬北京友誼醫院康復科，北京市 100050；3.中國康復研究中心北京博愛醫院，a.運動療法科；b.神經康復中心，北京市100068

細胞生長因子是一類對多種細胞具有增殖、生長和分化調控活性的多肽類因子，具有營養和保護神經、促進神經細胞生長、損傷修復和神經組織發育的生物學作用，包括調節中樞和周圍神經系統的細胞增殖、分化、遷移、存活和突觸形成[1]。這些細胞生長因子包括神經生長因子(nerve growth factor,NGF)、腦源性神經營養因子(brain-derived neurotrophic factor,BDNF)、睫狀神經營養因子(ciliary neurotrophic factor,CNTF)、成纖維細胞生長因子(fibroblast growth factor,FGF)、血管內皮生長因子(vascular endothelial growth factor,VEGF)、表皮生長因子(endothelial growth factor,EGF)、胰島素樣生長因子(insulin-like growth factor,IGF)、血小板衍生生長因子和白細胞介素類生長因子等。細胞生長因子廣泛存在于機體內的各種組織，通過與特異的、高親和力的細胞膜受體結合，調控細胞分裂和生長以及組織生長發育、分化與損傷修復。

細胞生長因子是多年來醫學研究的一個重要領域，很多不同生長因子的發現、研究和應用對推動生物學發展有著里程碑意義。1986 年，生物學家Rita Levi-Montalcini 和Stanley Cohen因為發現控制細胞生長和發育的因子NGF 和EGF 而獲得諾貝爾生理學或醫學獎[2]。2018 年，Napoleone Ferrara 因為發現血管生成的關鍵調節子VEGF 而獲得引文桂冠獎。Kuruvilla 等[3]指出，NGF 通過與酪氨酸激酶(tyrosine kinase,TrkA)受體結合，調控交感神經元的發育，促進軸突生長。2004年，本課題組研發的重組人堿性成纖維細胞生長因子(basic fibroblast growth factor,bFGF)獲得上市批準，成為國際上第1 個人源化的FGF新藥，用于促進組織再生和修復[4]。Parkhurst 等[5]研究顯示，BDNF 在調節突觸可塑性中具有重要的生理功能。2020 年Wang等[6]指出，瘦素和BDNF信號通路能夠通過作用于中樞信號通路來調控下游脂肪組織交感神經生成和分布而調控機體的新陳代謝。筆者從事生長因子研究近30 年，提出生長因子調節系統(growth factor regulatory system,GFRS)這一概念[7]，認為GFRS 作為人體潛在的多能調節系統，在生長發育以及各種病理狀況下起著重要生物學作用。

神經康復的理論基礎為神經可塑性，即神經系統在結構和功能上發生動態變化以適應不斷改變的內外環境的特性[8]。運動康復可以提高體內細胞生長因子表達水平，促進腦神經可塑性變化以及神經康復。隨著細胞生長因子研究的不斷探索，我們發現細胞生長因子在調控神經可塑性中發揮了關鍵作用，進一步認識了神經康復、神經損傷修復、神經再生、組織重塑等過程的細胞與分子機制。

本文旨在對細胞生長因子在神經康復與神經可塑性機制中的研究進展和應用前景進行綜述，為拓展細胞生長因子在康復領域的未來研究方向提供重要參考，為生長因子在臨床上神經康復治療指明潛在的靶點和方向。

1 細胞生長因子的發現

細胞生長因子是一類能刺激細胞增殖和細胞分化的多家族蛋白。細胞生長因子通常充當細胞間的信號分子，調節細胞的各類活動與功能。NGF 是第一個被發現的生長因子。1952 年，Rita Levi-Montalcini 利用實驗室動物和分離的細胞，發現了NGF 在神經系統發育中的生物學作用[9]。1962 年Stanley Cohen分離出EGF，發現這種因子可以促進表皮細胞和內皮細胞的增殖與生長。1986 年兩人因NGF 和EGF 的發現獲得諾貝爾生理學或醫學獎。隨后，多種類型的生長因子陸續被研究者發現。1983 年Senger等[10]首次發現VEGF 可以調控血管生成和反映血管通透性的特性。BDNF 作為神經營養因子家族的成員，在哺乳動物大腦中表達最廣泛，能夠促進神經元的生長發育[11]。FGF廣泛存在于中樞和外周神經系統中，并在發育的所有階段以及組織損傷修復中發揮重要的作用。細胞生長因子的研究不僅在于揭示了生物生長發育等生理功能上的控制規律，還使人類進一步認識疾病產生、組織損傷、修復等病理學變化，增強人類對疾病的預防、診斷、治療、康復等的認識，并提供相應的創新性策略。

2 細胞生長因子調控人體的生理功能

人的生長、發育、新陳代謝、衰老和疾病的發生，在體內受不同生物系統調控，如神經系統、內分泌系統、代謝系統和免疫系統。不同的細胞生長因子在這些組織器官的正常生理活動中，通過結合和激活不同的靶細胞受體，觸發一系列細胞內信號級聯反應以發揮各種生物活性，從而在多個方面精確調節人體的生命活動。

多種細胞生長因子具有神經營養作用，在神經生長發育和功能活動中，細胞生長因子的缺失可能會造成重大疾病的發生、功能缺陷和發育異常。FGF2 基因敲除小鼠的皮質神經元組織存在明顯缺陷；FGF6 敲除小鼠中產生肌肉再生缺陷；FGF4、FGF8 和FGF16 基因敲除的小鼠均表現為過早死亡，其特征是心臟、腦等器官存在發育缺陷；FGF17基因敲除小鼠也表現出大腦和小腦的發育障礙[4]。FGF 信號傳導的變化會影響神經系統功能和智力發育。孤獨癥譜系障礙的發病機制可能與發育過程中FGF信號通路紊亂密切相關[12]。FGFR2調節下游細胞外信號調節激酶(extracellular signal-regulated kinase,Erk)和蛋白激酶B (protein kinase B,Akt)信號傳導，該信號通路在孤獨癥譜系障礙的神經發育過程中至關重要[13]。

細胞生長因子在發育過程中調節組織形態發生、細胞增殖、細胞分化、血管生成和神經軸突生長，維持人體組織和器官的結構和功能穩態。NGF可以維持神經元存活，促進神經元生長和發育[14]，NGF的表達與出生后初期的大腦生長以及神經發育之間存在強烈而直接的相關性[15]。FGF1 和FGF2 能夠促進有絲分裂和神經營養活性[16-18]，能夠提高各種類型神經元的活力和生長。VEGF 對神經系統同樣具有營養作用，可以調節神經元、少突膠質細胞和星形膠質細胞的功能，促進神經元遷移和增殖[19]。CNTF 是促進感覺神經元和運動神經元細胞發育的主導因子，CNTF可防止軸突切斷后大鼠運動神經元的退化[20]。

3 細胞生長因子促進神經康復與神經可塑性

在臨床中，由于外傷、退行性變性、缺血缺氧、脫髓鞘性損害、腦血管疾病、中毒和物理因素等造成神經系統的病理性損害，導致患者運動和感覺功能異常，神經康復治療是患者恢復功能的重要手段。神經康復是根據神經損傷后的功能障礙，采取針對性的綜合治療，減輕神經損傷患者的殘疾程度，提高患者的生活質量。隨著神經康復基礎研究的不斷深入，病理生理學研究發現，神經可塑性是神經康復、組織再生、神經損傷修復的重要基礎，具體可表現為軸突髓鞘再生、細胞分化與增殖、神經與血管等組織再生、神經功能重組等。其中，細胞生長因子在神經可塑性的調控中起到重要的作用[21]。細胞生長因子促進神經康復與神經可塑性機制可以通過以下4 個方面來實現。

3.1 促進神經元存活，具有神經保護作用

缺血缺氧等因素或機械損傷可誘發以神經細胞體腫脹和溶解為特征的原發性神經元死亡。隨后，由于能量代謝異常、鈣離子超載、興奮性氨基酸的神經毒性、自由基的積累、炎癥相關介質產生、線粒體受損等多種原因相互作用激活細胞凋亡程序，造成神經元的繼發性損傷[22]。細胞生長因子能促進損傷區域的神經元存活，減少神經元的死亡，具有神經保護作用。NGF可以保護退化的周圍神經元細胞，保護損傷神經元，促進受損神經元的修復[23]。NGF還可以調節交感神經和感覺神經細胞的神經遞質和神經肽合成，促進腦內膽堿能神經元的存活，減少神經元死亡，逆轉細胞外淀粉樣斑塊的沉積并改善認知障礙[24]。Yang 等[25]的研究指出，通過外泌體遞送NGF 對缺血性腦卒中有明顯的神經保護作用。NGF 可以通過與TrkA 受體結合來驅動B 淋巴細胞瘤-2 (B-cell lymphoma-2,BCL-2)的表達，從而減少神經元的死亡，刺激神經元的增殖和存活。該研究還發現，BDNF 與酪氨酸激酶受體B (tyrosine kinase receptor B,TrkB)結合后，激活Ras 蛋白(rat sarcoma,Ras)-絲裂原活化蛋白激酶(mitogen-activated protein kinase,MAPK)通路，在絲氨酸位點激活環腺苷酸反應元件結合蛋白(cAMP response element binding protein,CREB)。CREB 通過增加BDNF 基因及抗凋亡蛋白基因BCL-2 的表達，促進神經細胞生存，增加突觸可塑性，發揮神經保護作用。

VEGF 可以抑制腦缺血模型中皮質神經元的死亡[26]，抑制A 類清道夫受體(scavenger receptor class A,SR-A)表達來抑制神經炎癥和缺血性腦損傷，發揮神經保護和修復作用[27]。CNTF治療可抑制多發性硬化大鼠模型的神經炎癥，減輕白質脫髓鞘和軸突死亡，發揮直接的神經保護作用[28]。Gu 等[29]的研究表明，CNTF 通過激活信號傳導與轉錄激活因子(signal transducer and activator of transcription,STAT)，在缺氧損傷后發揮神經保護作用，促進神經元存活和神經軸突生長，免受缺氧損傷。CNTF 也被證明可以保護亨廷頓病等神經退行性疾病中的神經元[30]。

FGF 家族的神經保護功能也十分顯著。FGF2 給藥可以改善大鼠脊髓損傷神經元的恢復，增加存活率，促進與神經再生相關的生長相關蛋白43 的表達。FGF2 可以抑制細胞凋亡，提高神經元的存活率[31]。FGF2 的這些保護作用與下游磷脂酰肌醇3 激酶/蛋白激酶B/糖原合成酶3β (phosphatidylinositide 3-kinases/protein kinase B/glycogen synthase kinase 3β,PI3K/Akt/GSK-3β)和Erk1/2 信號通路的激活有關[32]。FGF20 在保護多巴胺神經元完整性和某些運動功能方面起著重要作用[33]。FGF21可以顯著減輕缺氧誘導的腦損傷，保護血管內皮細胞，減輕神經炎癥，在腦損傷后發揮神經修復和保護作用[34-36]。

3.2 促進神經再生，調節突觸可塑性

軸突是構成神經元突觸的重要結構，突觸是具有高度可塑性的結構。神經元通過突觸完成信息傳遞，構成復雜的神經網絡[37]。細胞生長因子不僅有營養神經、保護神經元的作用，還能夠通過與受體結合，促進軸突再生與突觸可塑性。NGF在神經損傷后能夠抑制神經元的死亡，同時促進軸突生長及神經元的分化[38]。外源性NGF給藥會影響神經元的可塑性，從而使神經系統能夠根據刺激改變其結構和功能[39]。外源性的NGF也可促進周圍神經軸突再生，尤其是交感神經和感覺神經，促進周圍神經的修復[23,40]。FGF2 在神經元和星形膠質細胞中均有表達，并參與神經再生，促進樹突及突觸可塑性和神經保護[40-41]。Li 等[42]研究指出，FGF2 可以促進周圍神經損傷后的軸突再生和髓鞘再生，促進周圍神經修復，改善運動和感覺功能。Tsai等[43]的研究顯示，FGF1 可誘導產生神經遞質Rab 蛋白-鳥苷酸解離抑制因子(Rab protein-guanine nucleotide dissociation inhibitor,Rab-GDI)，減少對MAPK 信號轉導通路的抑制，為脊髓損傷后的組織再生和組織修復創造有利條件。

VEGF 保護中樞和周圍神經系統，促進受損神經修復以及神經再生[27,44]，促進神經軸突生長和神經元存活[45]，增強海馬神經元興奮性突觸傳遞[46]，從而調節學習和記憶。VEGF 的升高可以延緩大腦衰老，減輕認知障礙[47]；對周圍神經軸突再生也具有重要作用[48]。VEGF 可以增強神經損傷后的神經再生，增加神經連接，促進神經肌肉再支配[49]。CNTF 是視網膜神經節細胞的保護因子和軸突生成因子[50]。Joly 等[51]研究指出，CNTF 刺激視網膜神經節細胞存活和軸突生長。內源性CNTF可以誘導小鼠腦缺血模型中神經元的增殖，在局灶性腦缺血后神經發生中起著重要作用[52]。Li 等[53]發現CNTF 可以顯著促進神經運動纖維的再生。

BDNF 在脊髓損傷后對神經元起到保護和促進生長的作用，增強脊髓中受損軸突的再生[54]，促進受損的周圍神經軸突再生[40,55]。Wang等[56]指出，BDNF-TrkB 信號通路在促進突觸傳遞、神經可塑性、神經細胞生長以及增強神經元存活等方面具有顯著效果，是突觸修復和神經保護策略的最佳靶點。總之，細胞生長因子通過靶源性、自分泌、旁分泌的方式與特定受體結合，激活各種信號轉導通路，促進損傷區神經細胞增殖和軸突再生，提高神經突觸可塑性，增強神經細胞之間的信息傳遞，因而對神經康復具有重要的調控和促進作用。

3.3 促進細胞分化與血管再生，調節微環境

細胞生長因子參與構成細胞生存的微環境，而微環境的穩定是保持細胞正常增殖、分化、代謝和功能活動的重要條件。當神經損傷后，細胞內發生一系列的病理反應，造成微環境穩態的破壞。細胞生長因子作為重要的信息調控的信號分子，參與調控微環境，引導神經干細胞(neural stem cell,NSC)分化，引導神經血管有序再生，重建損傷后再生微環境，從而促進神經功能恢復。中樞神經系統的NSC 至少可以分兩類，即FGF依賴性神經上皮細胞和EGF性依賴神經球干細胞。細胞生長因子是調控NSC 向特定細胞類型分化的外源性因素。Hu 等[57]的研究指出，FGF2和NGF通過Erk和Akt信號通路，增強體外誘導骨髓間充質干細胞的神經分化。Fu等[58]的臨床研究表明，重組人表皮生長因子(recombinant human epidermal growth factor,rhEGF)也可以誘導表皮細胞逆轉，促進已分化的干細胞恢復為未分化的干細胞。種種證據表明，細胞生長因子在干細胞的分化過程中發揮重要的調控作用，生長因子與干細胞治療是未來神經再生與修復的重要方向[59]。對細胞生長因子的深入研究將為神經再生及神經康復提供更多可能。

神經損傷后缺血缺氧造成細胞大量死亡。細胞生長因子調控損傷修復反應，促進新血管生成，建立側支循環，以恢復損傷區域的血液供應，提供神經修復的營養物質，調節再生的微環境。在缺氧缺血性損傷下，VEGF 可以刺激血管生成及細胞增殖[60]，而NGF也可以促進腦梗死周圍區域的血管生成，促進神經功能恢復[61]。Zou等[62]的研究發現，鼻內FGF1給藥可以有效促進小鼠腦缺血模型中的血管生成。FGF2 通過激活FGFR1受體，下調S1PR1 蛋白，上調緊密連接蛋白和黏附蛋白的表達，修復受損血腦屏障[63]。FGF21 通過激活FGFR1/β-klotho 信號通路，促進腦外傷后血腦屏障的修復[64]，并且對新生兒腦缺氧缺血損傷發揮潛在的神經保護和修復作用，減少神經元的凋亡[34]。rFGF21 也可以通過增加過氧化物酶體增殖物激活受體γ DNA 結合活性和血腦屏障連接復合蛋白的mRNA 表達，對腦卒中后受損的血腦屏障發揮很強的保護作用[65]。總之，細胞生長因子可以通過促進血管再生，改善側支循環，修復血腦屏障，改善腦部微循環，保證神經細胞的能量供應，維持神經細胞營養代謝活動而發揮神經修復和保護作用。

3.4 促進神經纖維髓鞘形成，改善神經傳導

髓鞘是包裹在軸突周圍的電絕緣層，有利于外周和中樞神經系統的快速神經沖動傳導，并為其包裹的軸突提供生長代謝所需的營養和支持作用。髓鞘形成是一系列復雜的細胞和分子生物學過程，中樞神經的少突膠質細胞以及周圍神經的施萬細胞的增殖和遷移均受細胞生長因子的調控。嚴重的神經疾病會導致神經纖維脫髓鞘，神經損傷后髓鞘發生收縮、腫脹或斷裂，造成運動感覺功能障礙。細胞生長因子是關鍵的促髓鞘形成分子，有利于提高神經纖維的信號傳導。BDNF 已被證明在發育過程中促進神經系統髓鞘形成[66]，并在髓鞘損傷后增強髓鞘再生[67]。外源性BDNF 可以顯著增強背根神經節神經元和少突膠質前體細胞的髓鞘形成。BDNF 治療可以改善腦缺血模型大鼠的神經功能，促進少突膠質細胞生成、髓鞘再生和纖維連接[68]。Lu 等[69]使用自組裝肽納米纖維水凝膠同時呈遞VEGF 和BDNF，可有效地促進髓鞘形成以及內皮細胞的黏附和增殖，促進周圍神經的再生。

FGF5 是施萬細胞的自分泌調節分子，在坐骨神經遠端損傷后，外源FGF5 可通過上調N-鈣黏蛋白而促進施萬細胞遷移和黏附，促進神經纖維髓鞘形成[70]。Kuroda 等[71]發現，FGF21與輔助受體β-klotho相互作用，誘導少突膠質前體細胞的增殖，促進髓鞘再生以及神經功能的恢復。周圍神經損傷后，FGF2通過調控內質網應激作用，促進施萬細胞的增殖，從而促進脫髓鞘和再髓鞘化過程。外源性FGF2 和NGF 聯合治療，可穩定微管，激活MAPKs/Erks、PI3K/PKB 和Janus 激酶(Janus kinases,JAKs)/STATs 等信號通路，促進軸突再生和再髓鞘化[72]。吳艷青等[73]的綜述也指出，多種FGF 在脊髓損傷、周圍神經損傷、腦外傷等神經損傷修復中均發揮重要的生物學作用，促進神經損傷脫髓鞘后的再髓鞘化，促進神經和血管再生，促進神經功能的修復。

4 運動康復上調細胞生長因子水平，促進神經可塑性

運動康復是臨床預防或延緩老年人輕度認知障礙的重要方法，其潛在的機制為運動引起體內細胞生長因子水平增加。Tsai等[74]的臨床研究指出，連續12個月的抗阻運動可以顯著提高老年人IGF-1 水平，從而減輕老年人的神經認知功能衰退。IGF-1 對于運動誘發的神經發生、神經保護以及血管再生具有重要的促進作用。運動康復通過調節生長因子、神經營養因子、神經遞質和新陳代謝而增強神經發生，調節大腦可塑性[75]。運動訓練可以增強組織型纖溶酶原激活劑(tissue-type plasminogen activator,tPA)活性并增加大鼠海馬中BDNF 水平，激活TrkB 受體及下游信號傳導，促進Akt、Erk 和鈣調素依賴型蛋白激酶Ⅱ(Ca2+/calmodulin dependent protein kinase II,CaMKII)磷酸化，提高突觸蛋白I 和生長相關蛋白43 的表達，促進神經可塑性[76]。主動的運動訓練可誘導BDNF 等細胞因子上調，促進海馬神經發生、神經元分化和新生神經元的存活，增強神經系統疾病動物模型中海馬的結構可塑性與功能可塑性[77]。有氧運動康復訓練可以上調細胞生長因子如BDNF 和神經營養因子3 的水平，促進腦卒中后康復相關的神經可塑性。BDNF 基因中val66met 多態性可能會影響腦卒中后個體對運動康復訓練、有氧運動訓練的反應和整體運動恢復[78]。細胞生長因子已成為運動康復后神經可塑性的關鍵促進因素，因此，對細胞生長因子作用機制和臨床應用的深入研究對于未來康復領域的分子機制研究、臨床個性化康復、康復策略的制定以及康復預后判斷等方面具有重要的價值和意義。

5 細胞生長因子的臨床應用

由于細胞生長因子對多種細胞的增殖、生長和分化具有重要的調控作用[79]，國內外多家制藥公司和藥物研究機構相繼開始細胞生長因子相關的藥物研究。中國對神經生長因子的研究走在世界前列，國內上市的首個注射用鼠神經生長因子(mouse nerve growth factor,mNGF)于2003 年1 月6 日被國家食品藥品監督管理總局批準上市[80]。mNGF 作為一種神經保護和神經營養類藥物，在神經內科、神經外科、骨科等應用極為廣泛。mNGF 可以促進神經損傷恢復，用于治療視神經損傷以及正己烷中毒性周圍神經病。美國食品藥品監督管理總局(Food and Drug Administration,FDA)于2018 年8 月22 日批準Oxervate 用于治療神經營養性角膜炎[81]。眼睛是神經分布最豐富的器官，Oxervate 作為一種重組人神經生長因子，可以促進角膜細胞的生長和存活，恢復神經功能。2004 年FDA 批準一種靜脈注射型生物制品角質化細胞生長因子Kepivance(palifermin)上市[82]，用于促進黏膜細胞的生長，治療口腔潰瘍。此外，本課題組在FGF家族的藥物開發處于國際領先水平，已成功研發外用重組牛bFGF、外用重組人bFGF、外用凍干重組人酸性成纖維細胞生長因子等，用于促進組織修復再生[4]。但FGF 在神經損傷修復上的應用研究尚處于動物實驗階段[83]，是神經康復領域的一個新探索方向。

VEGF 是一種高度特異的促血管內皮細胞生長因子。根據中國新藥研發監測數據庫全球研發情報，在目前所有的研發數據中，VEGF 靶點應用共有561 例臨床數據，涉及177 種產品。目前在全球市場中，上市或通過審批的VEGF 藥物共有23 種，覆蓋45 個適應證，大部分都集中在血管生成及視網膜病變領域。CNTF 作為一種促進神經再生的營養因子，也已用于多種神經系統疾病的治療研究。由Neurotech與Lowy醫學研究所合作發起的NT-501臨床2期研究[84]，通過專有的封裝細胞技術將CNTF 直接長效緩釋到眼睛后部，以治療視網膜變性，目前已取得良好的試驗結果。反轉錄激活因子(transactivator of transcription,TAT)與截斷的睫狀神經營養因子(truncated ciliary neurotrophic factor,tCNTF)在動物實驗中治療阿爾茨海默病取得積極的療效[85]。TAT-tCNTF 抑制Aβ 纖維形成，促進神經再生，逆轉神經退行性疾病的環境，對減緩疾病進程起到重要作用。

6 小結

神經損傷一直是臨床治療的難點。隨著基礎和臨床研究的深入開展，發現通過外源性干預和激發內源性積極因素，神經的結構和功能可以獲得一定程度的恢復。因此，神經康復成為神經系統損傷后必要的綜合治療手段。傳統的神經康復醫學主要關注機體對物理因子等治療的反應，采用物理治療或作業治療等多種手段促進功能障礙的恢復。運動康復可以促進多種內源性細胞生長因子水平上調，調控神經可塑性，促進神經康復。神經康復促進患者運動和感覺功能的恢復，本質上是促進機體內細胞、組織、器官的修復和再生，促進神經可塑性變化。

細胞生長因子作為調控多種細胞增殖、分化和再生的重要因子，在神經康復及神經可塑性的過程中發揮了重要的生物學功能。細胞生長因子在神經系統中具有廣泛的生物學活性，是神經康復過程中神經再生和功能恢復的驅動因素。在生理功能上，細胞生長因子促進人體的生長發育和正常功能運作；在病理情況下，無論在中樞或周圍神經系統損傷中，細胞生長因子都具有促進神經細胞生長與存活、神經軸突與髓鞘再生、細胞分化與血管再生，調控再生微環境，刺激神經損傷后可塑性改變，從而加速神經結構和功能修復等作用。近年來，國內外多家制藥公司和藥物研究所積極開發細胞生長因子相關藥物，在動物實驗和臨床試驗中都收到良好療效，證明細胞生長因子在神經康復領域中具有潛在巨大的臨床治療應用價值。

細胞生長因子為神經康復研究打開一扇新大門。細胞生長因子的研究不僅有助于從分子水平探索疾病的發生發展規律，而且有助于疾病的預防、診斷、治療、精準康復和判斷預后，因而具有非常廣闊的應用前景。然而，由于神經損傷后多樣的病理生理機制，不同生長因子互相調控，神經修復的網絡十分復雜，多種細胞生長因子間的相互調節作用、臨床給藥途徑及藥物的安全性等問題仍需要進一步研究。總之，細胞生長因子以及干細胞治療是未來神經康復領域研究的重要方向，能為神經損傷提供非常有潛力的治療策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