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起曬太陽

雨瑞

冬天突然就來了，很多人在心理上都還沒有準備好。

小城市也沒地暖啥的。電費漲價了，不少人家都舍不得開空調。

小婉是個怕冷的女孩子，為了抵御突如其來的寒冷，她添了件碎花布料的小棉背心。

她住的是公寓樓。這座設計獨特的小樓朝南的一面有著一長排伸出去的陽臺。天晴的時候，她會搬張椅子坐在陽臺上，免費享受陽光帶來的溫暖。曬太陽，是世上最原始最簡單最節省的取暖方式了。

今天出來曬太陽的已不止小婉一個了。整個陽臺通道上有四個人，其中一位就住小婉隔壁，是一位四十歲上下的男士，戴著一副眼鏡，很斯文的樣子。曬太陽的時候，他手上總是捧著一本厚厚的外文書，做認真閱讀狀。

這樣會傷眼的，小婉想。但她沒有說出來，因為他們雖然同住在一層樓，但一向只是見面點個頭，連對方姓什么都不知道。

這一陣子也怪，雖然一直都是晴天，卻一直冷。于是這幾位一有空便搬張椅子在各自門前的陽臺上一直曬。

終于有一天，小婉忍無可忍，大聲對那男人說：“你不能這樣看書！”

“為啥？”男人一臉蒙，看著她，心里在猜：這丫頭小臉這么紅，是凍的還是生氣氣的？

“眼睛會看瞎的！”

“哦。那我不看了。”男人微微一笑，將手中的書放下，又說：“謝謝哈。”

過了一會兒，男人想，既然已經搭上話了，何不順便聊聊？反正閑著也是閑著嘛。于是開始小心翼翼地問了幾句“貴姓呀”“在哪兒高就呀”“老家在哪兒呀”等等。

小婉一一回答，又反問了相同的問題。

于是便聊上了，并相互留了電話，加了微信。

男人姓王，單身，住隔壁，真正的“隔壁老王”。

此后，但凡有太陽的日子，小婉便會用微信打招呼：“出來一起曬太陽呀！”

老王便打開門，傻傻地沖她一笑，然后搬著椅子放在小婉的椅子一側。對了，老王曬太陽時不再看書了，他有更值得看的要看。

現在他倆聊天已經非常自然隨意，也愜意，幾乎什么話題都聊，當然，少兒不宜的除外。前兩天天陰，無太陽可曬，兩人都突然覺得日子過得好沒意思，彼此只好隔著墻在微信上聊，但感覺完全不是那么回事——看不到對方的眼神，感受不到對方的氣息，跟坐在一起聊天差遠了！

終于天晴了，太陽出來了！小婉以前跟別人學過一段京劇唱段，有一句唱詞是“盼星星，盼月亮，只盼著深山出太陽”。現在，她領悟了這句唱詞的深刻和厚重。

又能一起曬太陽了！多好，多好啊！小婉是個對生活沒有多高要求的女孩子，她很容易滿足。

時間真快，轉眼快過年了。

奇怪的是，一連好幾天，老王的門都沒開。小婉給他發微信：“在嗎？”“在不在？”“人呢？！”又發了好幾個表情包，有微笑的，有驚訝的，有生氣的，有憤怒的。統統石沉大海，沒有回音。

小婉躲在房里哭了，很傷心的那種。

她做過很多種猜想：出差了？犯什么錯誤了？出車禍了？生病了？結婚了？

都無從證實。只好等，一直等。

從此，小婉不再去陽臺上曬太陽了，因為她覺得太陽不再溫暖。

半年過去了，小婉終于走出了陰影：隨他去哪兒了，關你什么事？他是你什么人呀！小婉甚至自言自語地爆了一句粗口。

日子就這么流逝著、流逝著，轉眼便到了又一個冬天。

小婉受了風寒，感冒了，一上午都沒起床，捂在被窩里苦熬。忽然，手機提示音響了一下，小婉偏頭瞅了一眼，渾身一顫：是老王！

點開一看，只有五個字：“一起曬太陽？”

兩股熱淚便奪眶而出，小婉感覺心都要化了！

小婉一邊手腳忙亂地穿衣服，一邊在想：我看他到底怎么解釋！我看他怎么跟我胡編！我看他的臉紅不紅！

糟，拉鏈卡住了！上不能上，下不能下，急死人啦！

一急，眼淚便又出來了。

[責任編輯 易小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