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虎地秦簡牘

田玉彬

秦下級軍吏俑?秦始皇帝陵博物院藏

公元前224年，秦國大將王翦（jiǎn ）領兵六十萬伐楚。秦軍中有一對親兄弟，一個叫黑夫，一個叫驚（jīng ）。他們在前線給家里人寫信。兩千多年以后……

1975年，黑夫兄弟的兩件家信在湖北省云夢縣睡虎地秦墓中出土。請看，最右邊的圖片就是其中一件家信的正面。古人曾用竹、木寫字，竹、木有寬有窄，寬的叫牘，窄的叫簡。黑夫兄弟的信寫在寬木片上，因此被稱為“黑夫木牘”。大戰在即，黑夫兄弟倆寫了什么呢？木牘左側的豎行文字即是其正面的內容，翻譯成白話是這樣的：

二月辛巳日，黑夫和拜問“中”（“中”是黑夫大哥的名字）安好。母親身體沒事吧？黑夫和沒事兒。前日黑夫和分開了，現在又見面了。黑夫再次寫信是說：給黑夫送錢，再請母親做夏衣一起送來。見到這封信之后，請母親看看安陸（黑夫兄弟倆的家鄉，今云夢縣）的絲布便宜不，能做單衣的話，母親一定要做，讓人和錢一起帶過來。要是家鄉的絲布貴，只帶錢來就行，黑夫自己在這邊買布。我們馬上要參加淮陽之戰了。進攻這座反叛之城持續多久，說不準，會發生什么意外，也不知道，愿母親給黑夫的別少了。收到信后請給我們回信，回信一定要告訴我們，官府授予我們家爵位的文書來沒來，如果沒送來也跟黑夫說一聲。聽大王說文件得到沒得到……

以上就是正面的內容。背面也有字，大致是問候和囑咐家里人的話。從語氣來看，這件信牘是黑夫寫的。另一件是寫的。在的信中，他先是問母親好，再說自己和黑夫的近況，然后要母親寄錢和衣，最后問候家里其他人，并叮囑大哥，不要去新占領的地方，那里百姓逃亡，盜賊涌入，很危險。與黑夫不同的是， 似乎焦慮許多，信中有兩處連用“急急急”。原來，他借了別人的錢，家里再不寄錢來，就要出人命了，因此很急！黑夫兄弟倆有沒有收到家里寄給他們的錢物，我們不得而知。或許，寫完信后不久他們就戰死疆場了吧。留守家中的大哥，懷著對兄弟們的思念，將兩片木牘帶在身邊，長眠于地下兩千多年。

睡虎地秦簡《效律》（部分）湖北省博物館藏

黑夫木牘（正面）湖北省博物館藏

二月辛巳，黑夫、驚敢再拜問中，母毋恙也？黑夫、驚毋恙也。前日黑夫與別，今復會矣。黑夫寄益就書曰：遺黑夫錢，母操夏衣來。今書節到，母視安陸絲布賤，可以為禪裙襦者，母必為之，令與錢偕來。其絲布貴，徒操錢來，黑夫自以布此。黑夫等直佐淮陽，攻反城久，傷未可知也，愿母遺黑夫用勿少。書到皆為報，報必言相家爵來未來，告黑夫其未來狀。聞王得茍得……

“黑夫木牘”是目前發現的我國年代最早的家信實物，出土于云夢睡虎地4號墓。在11號墓中還出土了大量竹簡，內容涉及秦統一中國前后的政治、法律、經濟、文化、醫學等諸多領域，研究者將其分類整理為十部分內容，如《語書》《效律》《日書》《為吏之道》等。上面左側竹簡即是《效律》（核驗物資賬目的制度）的一部分。從國家、歷史、文化、制度的角度來看，這些竹簡無疑極為重要，不過，黑夫兄弟的家信自有其獨特價值，木牘家書穿越兩千多年，至今仍向我們傳遞親情的溫度，因此與竹簡一樣堪稱國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