耍猴人

馬寶山

耍猴，又叫猴戲，流行于鄉野，很受人們的喜愛。

據史料記載，早在唐朝就有耍猴人和猴子戲，發源于現在的河南新野縣。新野人耍猴先是馴猴子，一根繩子牽著，一把鞭子抽著，叫猴子服服帖帖地在街頭翻跟頭兒、做鬼臉、作揖，為主人掙錢。

清朝末年有個耍猴人，叫馮全，正是新野人。馮全耍猴子不用繩子牽，不用鞭子抽，十幾只猴子卻也老老實實地聽他招呼。馮全養這么多猴子，就像自己養的孩子，都有名字，最大的叫老大，其他依次叫二兒、三兒、四兒……這些猴子里，四兒聰明伶俐，智商趕得上四五歲的孩子，就由它管理眾猴子的日常生活，吃飯、睡覺、演戲它都能管。哪個猴子搗蛋，就會被四兒又咬又撕，有時四兒還領著眾猴子群毆那個搗蛋的家伙。

馮全的猴戲與他人的大路貨不同，他的十幾只猴子，公猴子扮官人、奸商、惡棍、潑皮，出盡惡人的洋相；母猴子扮小姐、丫鬟、刁婆、惡媳，丑相百出。看戲的人笑聲一浪高過一浪，圍了一圈又一圈。這時候重頭戲開始了，四兒扮《大鬧天宮》里的孫悟空，眾猴扮演各路神仙。“孫悟空”大鬧瑤池，金箍棒胡亂舞咋一陣，再做開懷暢飲醉酒的把戲，然后戲耍一個個“神仙”，惟妙惟肖，將猴戲推到高潮。這時候馮全一陣急鑼“當當當”敲起了。“孫悟空”拿出一布袋，轉圈收錢，給小錢的送一個微笑，賞大錢的作揖拜謝，不掏錢的送個鬼臉。一圈下來口袋就滿了。

猴戲掙錢，就有人眼饞。

住在南街里的巴三游手好閑，偷雞摸狗，小城人見人厭。馮全初來小城租住巴家老屋，曾得到巴三父母一些關照。因這一層關系，馮全和巴三還有些來往。

這天，巴三來找馮全說：“叔，您的猴戲真棒，聽說縣爺、州府老爺都偷偷來看您的猴戲。演一場一袋子錢，怎么花得完呢？”

“三兒，想借幾個錢花呀？”馮全笑著問他。

巴三倒是很正經，說：“不借錢，求您收我為徒，想跟您學馴猴，演猴戲。”

馮全哪里敢收這個無賴潑皮？怕他學會馴猴，不善待猴子，再教猴子做壞事。馮全推托說：“馴猴，哪是容易的事？你吃不得那個苦啊！”

巴三悻悻地走了。

這天，巴三滿頭大汗地跑來了，還抱來一只猴，說：“叔，快救救它，別讓它死了呀！”

馮全一看，猴子滿身是血，滿眼是淚，很是可憐。

馮全問：“怎么回事？”

巴三說：“我早晨出門遛彎兒，看見一條狗攆這只猴子，追上就一頓撕咬。我打跑了惡狗救起猴子，跑來求您老醫治，救救它吧。”

這是只灰毛猴子，渾身傷痕累累，尚有一口氣。馮全清洗傷處，涂抹過藥粉，包扎好后安慰巴三說：“沒事了，過幾天就好。”

巴三天天來看猴子，猴子吃著巴三帶來的食物很高興，表現出一種親昵。這讓馮全很高興，覺得巴三雖渾了一些，卻也有愛心，對他的看法有了變化。灰毛猴子慢慢地好了，馮全叫巴三接走猴子。巴三一臉愁容，說：“叔，我是真心喜歡這只猴子，可是我接回去怎么喂養它呀？若是您教我一些馴猴術，讓它也學兩手，我也能掙倆錢喂養它了。”

馮全猶豫再三說：“馴猴，要做到人與猴二者同心，福禍同當。這就要有一個儀式，完成你與猴的盟約關系，你可愿意？”

“愿意，愿意。”

馮全從柜里拿出一個布包，里面一個小瓷碗，一根銀針，一對銅酒盅。馮全用銀針從巴三手指上挑出幾滴血，又從灰毛猴爪子上挑出幾滴血，倒進瓷碗里，又加進一杯雄黃酒攪和，然后分別倒入兩個銅酒盅里，放在燈火上蒸烤，讓巴三和猴子低頭吸納。酒血蒸烤干了，儀式也就完成了。

儀式后，巴三發現自己與猴子有一種血脈相連的感覺。他笑，猴子笑；他哭，猴子也哭，奇了。

巴三從馮全那里學了一些馴猴術，抱著灰毛猴子走了。

不久，城里鹽商顧家接連發生盜案。每隔七八天被盜一次，丟失了賬房里的存錢，以及太太、小姐屋里的金銀細軟。顧家請來警局的偵探查看現場，未發現半點兒人為的痕跡，竟有這般手段的神偷？于是蹲守，沒過兩天就抓到了“神偷”——一只灰毛猴子。

警局的人分析案情，認為猴子行竊，必是經過訓練后所為。誰是馴猴人？他們想到演猴戲的馮全，派人抓了他。馮全聽了案情，看了被抓住的灰毛猴子，什么都明白了。他對警員說：“快去抓巴三。”

聽說灰毛猴子被抓，巴三早就躲起來了。

警察局抓不住巴三，結不了案。馮全身陷囹圄，惦記家里一群猴子，急著出去，就對警察說：“我能找到巴三，不過不是活的，而是死巴三。”顧家逼著破案，警察們正愁抓不到案犯，就答應抓住死的巴三也行。馮全就叫警察把灰毛猴帶來，結結實實地綁在一根柱子上。馮全挽起袖子，一掌拍在猴子頭上。灰毛猴子腦袋迸裂，腦漿四溢，當場斃命。馮全對站在一旁觀看的警察說：“不必可憐它，這只猴子被巴三馴為賊物，留著也是害。你們一會兒就會得到巴三的消息。”

果然不到一個時辰，就有人報案，說一個人在北街一個小煙館里吸大煙，忽然腦瓜子崩裂，當場死亡。接案警察核實死者姓名，這個人果然是巴三。

一結案，馮全就被釋放了。

多少年過去了，在濟南府有一個白發蒼蒼的老人，由一個猴子照料他的生活起居。那猴子給老人做飯、炒菜、煮茶、煎藥，什么家務活兒都會做。

有人看到老人和那猴子同桌吃飯。老人喝酒，猴子也喝酒，喝得人臉、猴臉都紅紅的，人猴對臉笑。

[責任編輯 王彥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