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處的修養(yǎng)

春秋時，衛(wèi)靈公一天夜里和夫人相對而坐，突然聽到有馬車駛過，發(fā)出轟隆隆的聲響。馬車行至宮廷門口，聲音突然停了下來，直到過了宮廷大門，才又響起。

衛(wèi)靈公問夫人：“你知道這是誰經(jīng)過這里嗎？”

夫人說：“這肯定是蘧伯玉。”

衛(wèi)靈公問：“你怎么知道是他？”

夫人回答：“我聽說：按照禮節(jié)，經(jīng)過君主的宮門，要從車馬上下來；路上遇到君主的車馬，要扶著車上橫木行禮，這是臣子該對君主表達的敬意。真正的忠臣與孝子，‘不為昭昭信節(jié)，不為冥冥墮行’（不因為人人都能看見而刻意表現(xiàn)高風(fēng)亮節(jié)，不因為沒有人看見就降低自己的德行）。蘧伯玉是我們衛(wèi)國的忠臣賢人，他仁愛智慧，敬重君主，這個人一定不會因為別人看不到他的言行，就拋棄禮節(jié)，因此，聽到馬車的聲音在宮門口停下，我就知道是他。”

衛(wèi)靈公將信將疑，派人出去一看，果然是蘧伯玉。

這個故事出自西漢劉向的《列女傳·仁智傳》，故事中的衛(wèi)靈公夫人顯然是一個有知人之智的女子，而故事里的蘧伯玉，也不愧是賢能君子。一個人在光明之處、在人前表現(xiàn)得有禮有節(jié)并不難，而在別人看不到的地方、在暗昧之處，也依然毫不茍且，不降低言行的道德水準(zhǔn)，這就非常不容易做到。

《禮記·中庸》有言：“君子戒慎乎其所不睹，恐懼乎其所不聞。莫見乎隱，莫顯乎微，故君子慎其獨也。”——君子在無人看見的地方也要小心謹(jǐn)慎，在無人聽到的地方也要恐懼敬畏。隱蔽時也會被人發(fā)現(xiàn)，細微處也會彰顯，因此君子在獨處時要慎重。這就是儒家“君子慎獨”的觀念，蘧伯玉過宮門自覺下車的言行，很好地詮釋了這一道德準(zhǔn)則。

而蘧伯玉是怎樣擁有這么高的修養(yǎng)的呢？也許《論語·憲問》里的一個小故事揭曉了答案。蘧伯玉派使者去拜訪孔子。孔子讓使者坐下，然后問道：“先生最近在做什么？”使者回答：“夫子欲寡其過而未能也。（先生想要減少自己的過錯，但還沒做到。）”孔子大為贊賞——嚴(yán)于律己，時時反省，這大概就是君子之所以成為君子的不二法門吧！

（本刊原創(chuàng)稿，小栗子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