油茶香

桂北人熱情好客，所謂“大道至簡”——恭城人家深得這種待客之道的真諦。親朋好友來了，一桌家宴，一壺好酒，一鍋油茶，就會讓客人有賓至如歸的感覺。恭城油茶是遠(yuǎn)近聞名的“爽神湯”，恭城人掛在嘴邊的邀約是“到我家喝油茶”。一碗熱騰騰的油茶，有油有鹽，有姜有蒜，上面還飄著炒米、麻蛋、蔥花、香菜，桌上還擺好琳瑯滿目的小吃，客人忍不住喝了一碗又一碗，回味無窮。

恭城人家的早餐、午餐和宵夜，一碗熱乎乎的油茶是必不可少的。在恭城幾乎家家戶戶都會打油茶，廚房里經(jīng)常飄出油茶的香味。油茶既可以不加佐料喝，也可以配以粽粑、糍粑、咸粑、甜粑、糯米粑、黏米粑，或是炒粉炒面炒水浸粑，還可以用油茶泡飯泡粥，吃法繁多。

在認(rèn)識我愛人之前，我不曾喝過油茶，不曾到過恭城，對油茶也沒有更多的了解。我第一次和愛人在油茶店喝油茶時(shí)，沒能品味到“一杯苦，二杯呷（澀），三杯四杯好油茶”的滋味，而是覺得有點(diǎn)辛辣和濃香，說不上喜愛但也沒排斥。或許盡品人了，沒有品茶。后來卻越喝越覺得有味道，不懂是不是愛屋及烏。

那年春天，當(dāng)我隨著愛人回到他老家西嶺時(shí)，才真切地品嘗到地道的油茶以及搭配油茶的各種小吃。這里不是杜甫“窗含西嶺千秋雪”的岷山西嶺，這里是桂林市恭城縣西嶺鄉(xiāng)（現(xiàn)改為鎮(zhèn)）的西嶺，這里沒有千秋雪，但這里有千座山，有千畝桃花園，有千萬條清凌凌的小溪，緩緩灌溉著各個(gè)果園。春天的田野里生長著一種叫步蔥的野生蔥，山嶺上遍布許多細(xì)嫩的野生竹筍，果園里掛著一串串青李子。這里有周渭祠，有文筆塔，有古石橋，有汩汩的泉水往外冒。

這里的山、這里的水哺育了這里的人，這里的人制作出既能清熱解毒、驅(qū)寒避瘴，又能提神醒腦、強(qiáng)身健體的油茶。

初到時(shí)，我和愛人這邊走走那邊看看，再跟著大家去地里挖步蔥，到山里拔野生竹筍，回來后坐在桌旁喝兩碗油茶，吃各種粑粑，還有步蔥炒辣椒、瑤鄉(xiāng)臘肉炒野生竹筍，樣樣都是人間美味！

恭城人家里可以沒有好飯菜，卻不可以沒有好油茶;小吃不一定有三五七種，但是一定會有炒米和炒花生。

婆婆一直是家里打油茶和做小吃的好手，她也樂于這樣忙里忙外。其實(shí)打油茶，也是一種體力活，一餐油茶打下來快則十來分鐘慢則半個(gè)小時(shí)，因?yàn)橛袝r(shí)會打一道、二道、三道。不會打或是不會用力的，打一道油茶下來手臂發(fā)酸，不敢再嘗試打第二道。但是婆婆長年累月都在打油茶，一聽到廚房傳來嘚嘚嘚的敲打聲就知道馬上要吃飯了。家里配油茶的小吃大多都是婆婆親手做的，常做的有白糍粑、艾粑、三角粽，過年時(shí)還會做幾斤重的糖粑、咸粑等大粑粑。大粑粑的吃法較簡單，把一塊粑粑切成薄薄的小片，放油煎至焦香鏟出。煎大粑粑最好用專門的小鍋鏟，耐著性子慢慢煎，這樣煎出來的才好吃。當(dāng)然，這些都是婆婆在做，我這般粗人干不好這些細(xì)活，經(jīng)常就是坐等著端碗喝油茶，一碗兩碗三碗，同時(shí)品嘗各種小吃。

我總覺得恭城的油茶比較有味道，具體如何有味道我也說不上來。南寧家里的整套茶具都是婆婆從老家扛上來的，一個(gè)專門的爐灶，一個(gè)專制的茶鍋和一把油茶槌，一個(gè)茶葉隔子，茶葉也是老家的清明茶或谷雨茶，據(jù)說這兩個(gè)節(jié)氣的茶葉最好。打油茶還是老樣子，還是婆婆來打。茶鍋熱了之后放油、放姜、放蒜米（也可以不放）、放生花生米，再放泡好濾過的茶葉。開始捶打，打至茶葉比較綿軟了倒入開水煮一會兒，再倒入茶葉隔子濾出，一碗黃澄澄香噴噴的油茶就打好了。

有時(shí)想，在南寧打的油茶究竟少的是什么味道？哦，少了，真的少了，少了那里的山、那里的水、那里飄著草木清香的空氣，還少了那種閑散輕松的心情。在南寧我基本是每周雙休日才有心情慢悠悠地喝油茶。早餐由婆婆慢悠悠地張羅，熱乎乎的油茶配一兩樣小吃。早餐后，我一般會去買肉買菜買米粉回來，用自家腌制的酸筍酸豆角炒粉，再配上油茶，是日常簡單的美味。

大家慢悠悠地喝著油茶，吃著炒粉，聊聊天，不緊不慢的。這種生活，也是極為愜意的。而回到老家，更讓人覺得舒坦，因?yàn)槲覀兺际切菁俨呕厝ィ倭撕芏酄拷O，依山傍水間，閑適的鄉(xiāng)村生活，讓人倍感輕松。看籬笆蜂蝶翻飛，聽樹上鳥鳴婉轉(zhuǎn)，散步在翠峰山腳下，遠(yuǎn)望群山環(huán)繞，近觀小橋流水，簡單中安然自若，油茶也就越喝越香，越喝越有味道。是故，油茶也有家鄉(xiāng)，有它獨(dú)有的味道。

許多食物都是一種生活方式的延伸。喝油茶在近年來比較興盛，與人們追求慢生活、健康生活不無關(guān)系。油茶是慢生活的代表，心急吃不了熱豆腐，心急同樣也喝不了熱油茶。還有那么多精致小巧的小吃，更會讓你想慢點(diǎn)再慢點(diǎn)，細(xì)細(xì)品嘗，慢慢咀嚼。

品味油茶，亦是品味人生。

責(zé)任編輯 藍(lán)雅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