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部再現東北抗戰史的藝術杰作

近日，筆者讀了遼寧人民出版社出版的長篇紀實評書《鐵馬冰河丹心譜》一書，感觸頗深。在當今藝術界不斷受到娛樂至上潮流的沖擊的境況下，遼寧的曲藝家們能夠以嚴肅的態度和藝術家的責任感，扎扎實實地搞一部既還原歷史，又充滿藝術感染力的精品力作，其精神可貴，其功績卓著。《鐵馬冰河丹心譜》是一部再現東北抗戰史的藝術杰作，從策劃、創作、播出到出版，歷時6年。該書由曾擔任中國曲協副主席、遼寧省曲協主席的崔凱領銜，遼寧曲藝作家郝赫、崔立君、董凌山、于清涌等組成創作團隊，由評書藝術家田連元先生播講。

整部作品用紀實的手法，注重抓典型，真實再現了自1931年9月18日，日本關東軍在沈陽制造“九一八”事變，到1946年5月開始的葫蘆島百萬日僑大遣返期間，東北人民抗擊日本侵略者做出的悲壯行為，生動刻畫了那些在艱苦卓絕的抗日斗爭中涌現出的民族英雄和抗日志士的人物形象，體現出他們崇高的精神。無論是在選材上、主題立意上，還是表現形式和藝術創新上，都堪稱對傳統評書傳承發展的一種突破性嘗試，尤其在曲藝弘揚愛國主義精神方面是具有教科書意義的優秀作品。

一部作品的成功，離不開辛勤的汗水和精心的打磨。本書作者們前期做了大量案頭準備和實地考察，查閱了諸多歷史資料，集體參觀了位于沈陽柳條湖的“九一八”歷史博物館和北大營遺址，并分別深入到遼東、遼西、遼南和吉林省、黑龍江省等地采風、調查，搜集素材。遼寧省文聯、省曲協組織了幾次論證，商討方案，數次研討。大家暢所欲言，各抒己見，并互相提出建設性的意見，使整部作品內容清晰、嚴謹、扎實、厚重。

為了充分體現東北人民在中華民族生死存亡關頭如何同仇敵愾、英勇抗戰的全貌和體現歷史真實，這部紀實評書在創作上突破窠臼，大膽創新。在表現內容上，除了再現東北抗日聯軍的斗爭事跡之外，還選取好角度，表現好“九一八”事變、平頂山慘案、八女投江和葫蘆島百萬日僑大遣返等重點事件。在創作上采取了塑造英雄人物為主，以人物帶事件，情節為人物服務的創作方法，選擇了以楊靖宇、趙尚志、李兆麟、周寶忠、鄧鐵梅、趙一曼、李紅光、苗可秀等抗聯將士為主要表現對象；同時還原“九一八”事變當晚，北大營守軍60團王鐵漢部還擊和黃顯聲將軍指揮沈陽警察部隊抗擊關東軍的戰斗過程；也表現了東北軍將領馬占山怒發沖冠、拍案而起，在齊齊哈爾指揮江橋會戰，痛擊關東軍和偽軍，義薄云天的英雄壯舉以及東北游擊縱隊司令唐聚五、綠林豪杰“老北風”等民族英雄的抗日功績。

抗日戰爭時期是國內環境最艱苦、條件最困難的階段，英雄們為了拯救民族危亡做出了無私的犧牲。這部書的大部分故事都體現著悲壯的色彩。但評書畢竟是曲藝形式，具有一定的喜劇特點，也講究要有“包袱”。這部書在一些情節里可以出“包袱”的地方都精心設計了“包袱”，而且很出彩。如李兆麟爭取偽自衛團長巧設計謀擒獲日本工兵司令，苗可秀率鐵血軍偷襲日軍營房的故事里都設計了一些既出人意料，又在情理之中的精彩包袱。又有日本兵吃飯被俘后感慨“飯局有風險、喝湯需謹慎”的“包袱”。還有1931年日本鬼子驚慌之中喊出“八路來了”等情節，明顯采用了時空穿越的手法，但又用曲藝“縫”的技巧幽默地來做解釋：“反正日本人說的話咱也不明白，再說他讓義勇軍的突襲給嚇蒙了，人蒙了他喊出什么就不好說了，所以1931年的鬼子提前6年喊出‘八路來了’，您聽著一樂也就完了，就別跟我計較了。”這樣一些讓人忍俊不禁的藝術處理，正是曲藝的特點和魅力所在，使欣賞者能在緊張的故事情節里開心一笑。

雖然這部書的作者不是一人，但是魂似一體。整部作品有20個章回，每篇都是獨立的。創作中雖單兵作戰，各自成稿，此篇與彼篇的人物和故事之間沒有情節關聯，又都統一到14年的東北地區抗日主線里，組合完成后又是一部渾然一體的長書，這是一項很難完成的任務。好在幾位作者都是曲藝大家，有著不凡的創作實力，又都是田連元的摯友，諳熟田連元的表演風格、語言特點甚至動作習慣，各自的書稿統一到田連元手里，田先生略加梳理和潤色，便進入錄制。播出后，大受歡迎，好評如潮。這也充分說明好作者加上好演員，是出好作品的一個重要因素。

東北人民的抗日斗爭是一部史無前例的英雄史詩，是一幅恢宏壯烈的歷史畫卷，是世界反法西斯戰爭史中不可遺漏的篇章，也是對廣大青少年進行愛國主義教育的生動教材。那些發生在東北大地上血雨腥風的戰斗，那些為了挽救民族危亡壯烈犧牲的將士與人民，在民族危亡、國家危難的嚴峻時刻，挺身而出，義無反顧，與日偽軍展開了殊死搏斗，用鮮血和生命詮釋了壯麗人生，這是最好的中國故事，要比任何一部武俠、演義、言情作品都更加精彩。

由于大多歷史人物和事件在資料里都是概述性的，作為評書藝術，必須要用人物的行動和情節的推進來完成，這就需要作者充分展開藝術思維，用高于生活的想象力來補充材料的不足，從而使情節更曲折，故事更完整，人物更豐滿。尤其在刻畫人物上，要有形象，有性格，有細節。紀實，就不能違背歷史，人物、事件都必須有據可查，不能隨心所欲地虛構，但在不違背歷史和真實的基點上，可以藝術化地再現。虛構的情節不可或缺，但不能隨心所欲地去演繹，更不能不負責任地去戲說。史實和藝術兩者完美統一，不能跑偏。無論我方和敵方，主要人物的行動軌跡，都要符合歷史記載，次要人物的設置也必須很好地為主線服務。

如第十回里進攻沈陽城的日軍遭到黃顯聲將軍率領的警察部隊的阻擊，各路紛紛向關東軍司令本莊繁報告，讓他懊惱的消息的段落里是這樣描寫的：

報告，小西門方向部隊遭到阻擊。

報告，大東方向遇到頑強抵抗。

報告，皇姑屯方向過不去，都死了六個了……嗯……說話這功夫，又死了一個瘸了倆。

再如第五回里，李兆麟智擒日軍工兵司令久留島的一段描寫：

酒喝得差不多了，又上來一道大菜，是狍子肉燉蘑菇。端菜的伙計走到久留島跟前，突然將盤子往地上一摔，只聽“啪”的一聲，久留島嚇了一跳，還沒緩過神來，從門外已經闖進來十幾個端著槍的人。久留島那兩個貼身警衛還真敬業，伸手就掏槍，那哪來得及呀，“啪啪”，兩槍，都躺地上了。隨即，上菜的伙計手里的槍就頂住了久留島的腦袋，這久留島頓時就醒酒了。他看了一眼吳國璧（反正的偽自衛團長）：“吳的，你的，什么意思？”

吳國璧指了指上菜的伙計：“讓他來告訴你吧。”

久留島看了看這位年輕的伙計：“你的，什么的干活？”

那年輕的伙計冷笑了一聲：“我的，李兆麟。”

久留島一下子就癱倒在了地上。

如果是講述歷史，當然是沒有這些有趣的細節的，但這樣的處理又沒有違背歷史真實的大原則，也符合曲藝強調故事性以及幽默詼諧的特點，所謂大事不虛，小事不拘，精彩恰恰就在這里。沒有這樣精心設計的情節，就會失去很多味道。類似的精彩情節，在作品里能找到很多，使得作品的味道和魅力都能讓欣賞者感到過癮。

這部作品，整體上大氣磅礴，氣勢恢宏，細微處又精心雕琢，絲絲入扣。讀這部書能夠讓人隨故事的走向體味到不同的感受：悲壯時感天動地，催人淚下；緊張時繃滿心弦，提心吊膽；輕松時眉頭舒展，神情怡然；幽默時開懷一樂，笑聲可聞。

評書也是語言藝術。本書在語言使用上可謂出神入化，既準確簡練，又生動形象且通俗易懂，適當的東北方言體現出的地域風情很接地氣。另外，語言表達的動作性強，畫面感足，也是這部書的一大特點。即使讀者閱讀文字，眼前也有畫面感，那些離我們久遠的歷史人物栩栩如生，躍然紙上，呼之欲出。

全書以1931年的“九一八”事變開篇，以1948年9月最后一批日僑大遣返結尾，把日本帝國主義在中國犯下的滔天罪行和他們戰敗投降后善良的中國人民以德報怨對待日僑的態度形成了鮮明的對比，體現了中華民族的美德和中國人民尊重人權的人道主義精神，樹立了良好的中國人的形象。

時代需要好作品，人民需要好的精神食糧，藝術家有責任、有義務用藝術精湛的好作品來體現藝術家的價值。新時代的曲藝人，更應該肩負起自己的責任，發揚黨的文藝工作者的光榮傳統，投身火熱的生活，用心創作，用我們的作品謳歌新時代、贊美新生活。在這方面，遼寧的曲藝人始終不忘初心，砥礪前行，不懈奮斗。

（責任編輯/陳琪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