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詩人（六首）

◇子 安

秋 意

這些年來，我一直在與自己為敵

一直抵抗，偶爾投降

向著這些不再更替的四季和自然事物

苦苦追問詩意。

也許此刻該響起一些口風琴的聲音

或者溫暖的銅管樂器，來印象，這些落葉的所有歸途

所有清晨的掃帚，歸攏、聚集

清脆地劃動，安放在邊緣

秋意素樸。墻壁一直灰白

沒有麻雀從枝頭墜落

在一切晴朗的日子里，耳機里的大雨從不停止

多少年了，我還在繼續堆積著自己

剝開、放置、歸攏、聚集，

我是一瓣柚子的晶瑩與滿溢

不是月亮，不是滿懷悲憫的永恒菩薩

我只活一世，只活一世就很好

天空周而復始，飛鳥交錯

我們甚至無法分享同一個晝夜，無法

把時間從刻度還給晨昏，日落而息

那些數不清的綿延落在身后

失去了面目。巨大的玻璃窗外的巨大落日

這萬物寂滅般的安寧如同世界的終點

意境起伏，夜色正在濃重

年少時，我們曾輕易地許諾一生

季節里的口琴

野貓睡在白天上

月亮掛在另一邊

你靠著一棵樹的黃昏

輕輕唱出過渡句

樹 們

當我們站在這里，媽媽

我們早就失去了 一切擁抱的可能

跟隨著日光的無數重復，我們一再開始

對宿命的堅固卻毫不覺察

天空就這樣白白仰在我們頭頂

有時飛鳥，有時大雨

有時 火燒連營

在眾多的沉默意志之間

你不會看見我們彼此奔赴的過程

你不會看見

在大地的深沉隱秘下

我們早已眾手緊握

致詩人

我已無暇拆解那些關于永恒的隱喻

生活苦短，時間早已猝死在后現代

此刻，我就要踩著薩蒂的奇異旋律

從波流的鋼琴和提琴的木質紋理上面

向你用力一躍，讓你知道一束日光的重量

一捧泉水的冽。這就是我這擁抱的意義

我讀不懂你來自天空和黑夜的語言

你的詩行，寫滿了與我無關的名字

我也未曾窺見你眼睛里川流的深谷

你的短發卷曲，從不打理像

春天里盛開的瘋子

或者一只飛鳥的居所。飛鳥無風不飛

如果，你的憂愁也像我一樣多

我可以在見你的時候，和你分享一簇火苗

看你的情緒在黑夜里閃了又閃

然后在一只鞋底下旋轉著熄滅

一束清凈的日光，與午后和黃昏的都不相同

午后偏煩躁，黃昏的，則太想念

不像現在，白襯衫在風里攢了一夜

林子里的鳥叫聲也攢了一夜

同一座鋼琴交談

同一座鋼琴交談的語氣

該如同 一顆結滿綠葉的樹

的輕緩，和靜默

如果想要生氣

那就驚起滿天的麻雀

涼

月亮不在推開柴扉的一瞬

身外的天空也不能

驚醒我的一瞥

只有都市之上

廣場男女涌動的欣喜

起起伏伏，寫成明媚的詩意

南方的常青沒有枯榮

哪怕涼風，也不過是

幾縷青絲的代價

時間一往無前

在這一個個如此相似的夜晚

我們對他人歲月的流逝一無所知

我分明不愛茶酒的苦澀

卻總愛寫進詩里

總愛 在詩里找一點清醒與沉醉

向大地上的詩人們

討一點共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