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瑞的詩

薛瑞

花下

小烏鶇，舌如笙簧在晨昏啼

黑羽撲進正午燠熱的陽臺

在我與春天的聲望之間埋藏漩渦

多次夢見躍入荷花缸的身影

水面驟然打開又封閉

忘卻秘密的小說家，意圖解救

被殘梗崩碎的臉。醒來時

躺在詞語的白浪里，它們擴散

并嘮叨一些修辭：什么日光穿過

我，像穿過皮鞋上的氣孔

想銳化細節，想將暴曬后的

洋牡丹插入盛滿寂色的身體之壺

它毛絨的、空心的花莖

曾無知無覺地裂開，如同

我們站在眼睛之泉自賞

在陽傘下飲快樂茶，聽割草機

滿腹牢騷令草屑們悚然

翻滾著，在自身之上隔絕自身

然后認清我們在花里的處境

有人攝春，因為更無序的日子

終于向幽靈敞開，忘記了

蛇戀杏花曾是幽默之秤上的辯詞

月下

環形山降臨的幾日，我才發覺語言脆弱

他們又為何憎恨彼此面部

含混著同情，卻并不寬恕夢想者

捕翠尺蛾塵綠的薄翼充當眼睛的偏振鏡

辨認出夜與暗是兩種物質

一旦追問究極，善誘之師便向沉默

倒伏，這些都不消與月亮說

白天，自習室外玉蘭樹的樛枝勾我

放飛白鴿后，還想托起荊條編織的身體

讓它也到高處去。夜里兩點，我站在

映照月光的銀箔天臺輕點它的痣，這虛擬觸碰

會被記錄在共享的數據森林里

我還想給月亮講述一種奇觀：美術學院

對面的木質窗栓，風蝕成鳥的骨架

拖著極長的尾，這場逃逸凝固在人們的

樂園消亡史里。透過霽霧，你看到

挖掘機正耙走南柳路的籬與田

夜照燈中心投影出破碎錘的龐大影子

此刻很靜了，巨物矛盾輕盈，能聽見時間

訇然坼裂。在另一方向，校園新立隔斷墻

我們年輕的跟腱還要在月下四處碰壁

空巢

簕杜鵑畏光，我們棲在饑餓窗緣

地徑生長較好的種源是四川廣元市、江蘇鹽城市、廣東廣州市等7個種源，地徑生長超過0.70 cm；其次是江蘇南通市、福建龍巖市、江西豐城市等9個種源，地徑生長在0.5～0.7 cm；地徑生長較差的江西樂安縣和吉水縣，分別為0.44 cm和0.46 cm。家系地徑生長較好的是廣元市023、廣元市025、張家界市009等6個家系，地徑生長在0.80 cm以上；其次是南通市001、廈門市018、瑞昌市029等34個家系，地徑生長在0.60～0.80 cm之間；張家界市008、龍巖市016、樂安縣038等12個家系地徑低于0.60 cm。

像被氣囊擠壓的魚群，洄游進彭羅斯階梯

每個清晨我攥緊歌唱的鑰匙

穿過巢的狹小門戶，茶壺里雪芽

泡開一天。他們在我的空氣耳中喧騰

只為將生活里并不高貴的沉默打破

他的機械眼，深愛被幾何陰影瓦解的騎樓

金屬瞳仁里涌出多么熱烈的黑

他說他是藝術家，年輕時金幣袋里漏出

跨國航班的機票和莊園，此刻，卻只想躺在

瓜果的細莖，他像一粒塵埃葬于雪地

在言語的深淵里福至心靈

我去灰熊的家中進晚餐，聽鋼琴曲，食海

如何形容這致盲的渾濁的白色呢？

像高燒，像膨脹的音波，像你用力否定

長輩對你舉止馴順的期望

趕環島的末班車，我們說不出

今夜與昨夜之間微妙的變化

或是冬天寬容的云朵和夏日蠻煙

之間，相隔著怎樣的果園

無法歸巢了。那些不翼而飛的萬國郵票

曾讓我在異鄉保持覺醒，并僨張氣根

我是經歷過不辭而別的守衛

漁村的黃昏在他的肘窩烙下暗紋

小狗枕著涼席的冰肌，左側睡

直到我也放逐我，通往家園的城門敞開

搬家

壞血清理完的午后，她和抽走棉線的

枕被一樣，面孔松弛，皮膚揚起樹灰

陽光曾穿過飄窗不遺余力地灑上

金棕色藤躺椅，為了夜里安靜的胃

屋子搬空，她與留落著的形而上的醫囑

站在一起，堅持著飲食料理家的派頭

盡管，中藥和茶多酚傷害腎多年

她仍在遺悔中等待柔潤音律

吉他的銹弦上漸漸盛開黃鳶尾

從衣櫥的底部拿起它，一個音癡

曾苦練大橫按，讓層疊的、閃爍的

寶石在房間里跳躍。搬走

最后一盆蘇鐵，輕置針腳一樣，輕置

這灰綠，讓她戴著珍藏的貓眼戒

在修表鋪里坐會兒，逐漸透明，流淌于

齒輪的碰撞聲，任憑時間搖擺而

崩碎。只不過是換了一個爐膛

夜游

此刻，是誰偷了我的尾椎骨復刻于雪子？

游潛至梅花碑，河水疲倦地皺起

首尾共謀一次電除顫。啪嗒，反跳

指望在冬天烘烤出對抗的美德

或是流于染布，被紀實

讀書后，我習慣漫游，將精神延續在

黧色大地，想來雪子出現在南方應有喻示

它要覆蓋痕跡。有人比我更通足跡學

自從母親的腎越來越壞，父親要靠晚睡

抵抗焦慮，她獨自夜游了幾年

好多次我跟在后頭，看她如何面對

途經的三個岔路口：每重置一次選擇

就泛出一刻浪漫的猶豫

她面前有根看不見的柱子

刻著公牛的進化史，頭和蹄子越來越小

她繞過，直到如撞上墻似的

從壩子橋折返。她只在夜游中活著

社區理發師隨意揮上幾剪子，她的長發

就衰落了，比年輕時更喜歡尖銳之物

比陀螺中心更平靜更悲傷

專注腳步，像鲇魚凝固在青眼珠的奇點

早透視了駭人的霧。已然不需要我告訴她：

沒有人會責罰你偷食糖果，以及空空的育兒袋。

這一種與世界的關系，剝離了光感

鏡頭干凈，焦距卻很貧困

因而她說自己是個幻想機器

慢性的，模糊的。在一場關于悲劇的講座上

我給普羅米修斯畫了光滑的下顎

擦去絡腮胡時，有火光恍過

人群被喂向地鐵口，墜入夜的幽默里去

并觀賞我鰓上熱烈荒敗的紅

一場火災后

鳥群從郊區的圩子飛回，繞著玻璃幕墻靜候

賽璐珞魚出現的時刻。復興九四年的珀色火

重走一遍雪花銀上的命數，如簸箕裝滿萎縮

伏暑。商人越追悔，建筑越高大，于一天中

昏黃時顯出焦黑投影。祖父常唏噓時間跑馬

碾過結棕霜的閭巷，老婦人在狹管里蹲太陽

中餐館的油脂傾蓋竹椅。我善描卮言卻恍惚

總是要考慮如何適宜地途經，她合眼不打量

廢墟模糊的邊界推搡過來，鳥眼珠堅如磐石

在火苗躥起的時候就死去了。大樓等待拍賣

營業額積木般重建。客人把著的杭扇，不再

點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