詞句無止（組詩）

孫啟放

八月

嘹亮的女高音讓白云行得更遠，

這是八月的演唱會。

干冰、碘化銀、鹽粉，

可以將八月的云層還原為水。

但，如何將一瓶酒，

還原成一籮筐田野氣息的糧食？

走進八月的課堂，讀詩聲起。

一群祥和的人，

慈眉善目的幸福感，

讓矗立的我如同

詩歌中的一處敗筆那樣醒目。

臺上的女歌唱家口型完美。

這完美的技法的圓，

又仿佛

玻璃杯脫手時于空中發(fā)出的呼救。

今年八月奇旱，收獲伊始，

我心如盲盒。

風(fēng)吹過桂花時節(jié)，

所有的渙散都在干癟的花粉微粒中。

偏頭痛的蝴蝶

我經(jīng)常被少年時的認(rèn)知勒索，

蝴蝶，偏頭痛。

兩個意象的強行介入，

確實是一種很獨特的滋味。

關(guān)鍵詞：空間、扭曲的光線、色塊，

蝴蝶們紛紛醒過來，

花枝招展，

她們說，不飛行真是浪費。

失修的偏頭痛排成老舊的柵欄。

蝴蝶巡游時，

偏頭痛是均勻的。

殘破處，一些成員爭先恐后，

風(fēng)潦草地吹，

突然的放縱——

快感之巔。請原諒，

她們于破敗的腦洞中休眠多年，

總有一兩只瘋了的。

蝴蝶。偏頭痛是反復(fù)崩潰的廢墟。

我在廢墟之上又一次懸停，

落下？欲去不忍。

衍生物

從未將崇高作為一種疑慮。

那些指引，

將我導(dǎo)向東方哲學(xué)的內(nèi)部，

追趕，因終點的流放戛然而止，

或者終點從未存在。

只能拒絕。

只能將悲傷發(fā)酵，衍生成

疲憊和輕慢——

它們將再次衍生成消磨和洞察，

慢于落日的移影，

卻，快于夏夜的閃電！

詞句無止

爬墻虎蔓延得了無牽掛，

秋冬之交，

才略顯倉惶。幾個閑漢

在朋友的大屋子里，

以酒水伺弄詞句。

陽剛的、陰柔的，

晦澀的、猩紅的，

虛白的、昏暗的……

不是治愈，是全身心

加速詞句的衰老。

打翻在地的，

還需再踏上一只腳。

從“無中生有”到“有中生有”，

能否在持續(xù)的蹂躪中，

獲取新動能？

能否“死去活來”？

詞句本無止。

光線在煙氣中“嗡嗡”震顫，

恍如有形之弦。

憶往昔

我們每分鐘都在變老，

每分鐘都在尋找，一截

絕無僅有的烏木。

當(dāng)?shù)攸c稱心如意，睡意盎然，

適合于搭建黑塔。

缺乏組織的逝者，生前就會預(yù)演。

摸一摸若有若無的體溫，

這些可憐的人一年一聚，

等候著召喚。

鳥叫的聲波，

在空中，水紋一樣漾開。

生者頭發(fā)凌亂

缺乏睡眠的黑眼圈，

未了的私密心愿，

讓剝漆的牌位有新鮮的濕氣。

童年的記憶顯現(xiàn)，

圍坐一圈煙囪旁取暖，

黑煙突突冒出來，慢慢變白。

“自由就在那里。”

往事饑腸轆轆，

很快會吃掉所有的食物。

誰會將冷餐會上一粒最大的葡萄

留到最后？

長寧河

與青陽山對視。長寧河水漠然，

你的自語滔滔不絕。

沒有人剝奪掉河水的話語權(quán)。

河水，也不會上山接你，

河的兩岸，

你不能同時占據(jù)。

白鷺飛走，魚的證據(jù)缺失，

不足以起訴。

你怒氣沖沖追趕至巢湖邊。

金水河其實無金，

泰晤士河

之上的倫敦塔橋可升降。

外星的水遙不可及，

你的壞脾氣，至今還沒有毀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