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93歲的重慶大學采礦工程系教授、中國工程院院士鮮學福,是中國煤層瓦斯(煤層氣)基礎研究的開拓者,礦山安全技術領域專家。
“國家的支持,深感無以為報,唯有用功讀書”
在見到鮮學福前,記者給他發過3頁紙的采訪提綱。等見面收到這份提綱時,紙張的正面工工整整地寫滿了回答;背面,則是密密麻麻、反復推導演算的數學公式。“習慣了,順手拿來手邊的紙,就想寫數學公式。”鮮學福說。直到今天,他最大的愛好依然是翻看數學書籍,求解數學公式……
深愛數學,為什么選擇獻身煤礦事業?原來,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之初,為實現社會主義工業化需要能源支撐,急需采煤工程方面的專業人才。“那時候只有一個信念,國家需要什么,我就做什么。”1950年,鮮學福決定放棄心愛的數學專業,重新報考大學。最后,他被北京礦業學院(今中國礦業大學)采礦工程系錄取。
當時,中國的采礦科學事業幾近空白,采礦手冊和教材大多是外文書籍。為此,鮮學福學習了多種外語,閱讀了大量專業書籍,構建起自己的知識體系。
對鮮學福而言,國家的支持是讓他堅定前行的最大動力。鮮學福回憶:“那時候,為了鼓勵我們做科研,國家每個月給每個學生5元錢補貼。國家的支持,深感無以為報,唯有用功讀書!”
在河北井陘煤礦做畢業論文的10個月,鮮學福至今記憶猶新:每天從地上到地下的運輸車只往返兩趟,他每次在地下要待足8小時,食物只有兩個饅頭,頭頂的探照燈只能照亮周圍小小一圈,其余都是黑暗……在這樣的環境里,鮮學福完成了礦井方案設計,并且對科學研究有了初步的認識。
1956年,鮮學福以優秀畢業生的身份,從北京礦業學院研究生班畢業,后被分配到重慶大學采礦工程系工作,開啟了他一生的科研事業。
如今,常有人邀請鮮學福出席科研論壇,但與礦業無關的,他一概謝絕;與自己所學專業無關的話題,他總以謙遜的態度討教求解;如果要做學術報告,涉及的相關數據,他都會反復核實,同一報告不會講兩遍;許多人邀請他創建院士工作站,他謙辭不受,始終只有一家院士專家工作站……
“純粹地做一件事,就是最大的快樂”
多年前的一個春節,在鮮學福的倡議下,全家五口圍坐客廳,每人捧一本書閱讀,那是女兒鮮曉東難得的與父親相處的閑暇時光。
“父親的心思都撲在教育與科研事業上。”鮮曉東回憶道,“他總是早早離開家門,7點15分就到學校工作,休息日也喜歡待在書房里,從清晨坐到夜幕降臨,幾十年來,日日如此……”
在鮮學福心中,“純粹地做一件事,就是最大的快樂”。1956年,鮮學福來到重慶大學執教。在校園里,鮮學福心無旁騖地學習理論知識。有一天,鮮學福聽說重慶大學圖書館在清理舊書,立即請兩個人幫忙挑了兩擔舊書回來。這些舊書,大都是俄文專業書籍。鮮學福怕學生看不懂俄文,就把這些舊書重新整理了一遍,將重要內容翻譯并摘抄下來。
直到如今,鮮學福還保持著摘抄的習慣,每日都會閱讀最前沿的科研文章,并將其中優秀的學術觀點摘抄在他的筆記本上。這樣的筆記本,鮮學福有近60本,壘了半米高,靜靜地擺放在辦公室的窗邊……
“科研的樂趣在于解決實際問題。”在科研的道路上,鮮學福始終關注國家的需要。近年來,鮮學福帶領團隊將科研重心轉向頁巖氣開發領域。
針對中國頁巖氣地質賦存條件,以及存在的一些問題,鮮學福創新性地提出超臨界二氧化碳強化頁巖氣開發及地質封存一體化的學術思路,目前已成功完成了國際上首次超臨界二氧化碳壓裂現場試驗,為頁巖氣高效開發和二氧化碳大規模減排提供了理論與技術支撐。
追求純粹的家庭氛圍,深深影響著鮮曉東。她現已成為重慶大學自動化學院副教授,和父親一樣走上了科研道路。
“科研是團隊作戰,而非一個人的功勞”
1999年,鮮學福當選為中國工程院院士。“科研是團隊作戰,而非一個人的功勞。”鮮學福帶領學生一起做的科研項目,常常把學生的名字放在自己名字的前面。
鮮學福非常注重人才隊伍建設。在他看來,唯有源源不斷地培育人才,才能帶來更多的科研創新。通過鮮學福的培養和引導,他的許多學生都已成為中國工程技術領域的骨干力量。
在鮮學福的帶領下,重慶大學于1978年創建了理工結合的礦山工程物理專業和礦山工程物理研究所,獲批采礦工程專業碩士點和博士點,2000年獲批設立教育部重點實驗室,2007年獲評采礦工程國家重點學科,2011年獲批煤礦災害動力學與控制國家重點實驗室……
“鮮老師常常鼓勵我們要敢于創新,在科研方面,鮮老師比我們年輕人更加有活力。”鮮學福的學生周軍平說。看到最新的學術文章,鮮學福會隨時分享給學生;他的微信收藏夾里,全是行業前沿動態。
雖已年逾九旬,鮮學福依然和年輕人一樣上班、加班,多次參加技術研討會。國家重點實驗室評估期間,當時80多歲的鮮學福大小事宜都認真過問、把關,在建設目標與方向的籌劃、文字資料撰寫、試驗儀器設備研發等方面精益求精,直至評估結束。
最近,鮮學福打算將自己60多年的科研成果集錄成書。“我覺得知識太有用了,而我學得還很不夠。”鮮學福是這么說的,也是這么做的。“我只想把過去的工作好好總結,留給下一代,將有限的時間用于無盡的科研事業,再為國家多做一點兒貢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