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大山里的“小歐洲”

一

青田縣屬于浙江省麗水市，藏身于青山綠水間。這座縣城的戶籍人口有50多萬人，其中30多萬人是華僑。因此，青田縣也被稱為“大山里的小歐洲”。

實際上，青田縣多是山地和丘陵，河流、平原僅各占5%，有“九山半水半分田”的說法。這是典型的山區地貌，山多地少、土壤貧瘠，自然災害頻發。在交通不發達的年代，青田“無平田衍土以耕，無柔桑良葛以織，無魚鹽商賈之利，無畜牧販賣之饒”。當地人一直為糧食勞碌，然而“終歲勤苦而不得一飽”。

青田縣能發展到今天的模樣，和青田石有很大的關系。

青田石質地溫潤、花紋奇特、色彩斑斕，具有極強的可塑性，是我國傳統的四大“印章石”之一，受到雕刻藝術家的青睞。同時，青田石雕藝人也會利用青田石的色彩、紋理，制成細膩精巧、形神兼備的石雕。

依靠精美的青田石雕，青田人在清朝時便赴上海、天津、東北等地經營石雕生意，甚至有人前往歐洲、日本經商或參賽，而青田石雕也因工藝精美在國際上嶄露頭角。1899年的巴黎賽會、1905年的比利時賽會和1915年的美國巴拿馬太平洋萬國博覽會，青田石雕都有參展，并獲得獎項。

青田石雕在國際市場的走紅，也促使大批青田人奔赴異國——青田縣雖地處深山，但順著綿延的甌江坐船到上海，便可遠渡歐洲。他們遠赴海外經商，事業有成后帶回資金，資助家鄉建設。青田縣貧窮落后的情況漸漸改變，成為著名的僑鄉，開始綻放獨特風采。

二

從麗水市乘坐高鐵出發，僅20分鐘便可抵達青田縣。置身其中，映入眼簾的是群山疊翠、溪流緩緩的美景，而依偎在山腳的，則是一座座充滿歐式風情的建筑，仿若江南水墨畫與歐洲油畫的奇妙混搭，讓人眼前一亮。

這種融合是青田人的選擇。出海遠洋的青田人回國后，將歐洲風情帶回這里。在青田縣，滿街都是歐式建筑，咖啡店和西餐廳隨處可見，西班牙火腿和意式香濃咖啡的味道盈滿空氣，讓人恍惚間以為來到了某個歐洲小城。

事實上，在青田縣的僑鄉進口商品城，有來自70多個國家（地區）的進口商品，地道的西班牙火腿、意大利牛排、巴西咖啡、德國啤酒……只要你想要的，這里幾乎都能買到。

這座小小的縣城還開了300多家咖啡館。無論是耄耋老人還是青春少年，都有自己喜愛的咖啡店。空閑時間，他們會走進店中，熟練地點一杯咖啡，即便是農忙時節，也都少不了咖啡的陪伴。如果你看到農民在下田割稻、入塘捕魚前喝上一杯咖啡，不要覺得稀奇，這只是他們的生活日常而已。

更有趣的是，青田人見面，不是問“吃了嗎”，而是問“今天匯率如何”。

就在縣城中心，一條被譽為“僑鄉華爾街”的大街上，中國銀行高懸的大屏幕里正躍動著美元、歐元等世界貨幣的匯率——在這里買東西，除了用人民幣，大家還可以用歐元！

在青田縣，幾乎每戶人家都會放置多個時鐘，顯示不同國家的時間。因為家中常有人出國經商，這樣方便他們同遠在他國的家人聯絡。這是獨屬于青田人的離愁別緒，一代又一代的青田人遠離家鄉，背負起生活的重擔，也創造著更好的未來。

三

可以說，青田人將歐洲“搬”回了青田，而青田人到海外，也會隨身帶著屬于家鄉的味道。

在青田人中流傳著這樣一句話：“闖五洲，走四海，走不出青田的水和山。”離鄉打拼并非易事，遠去異國他鄉的路途也不輕松。季羨林在《留德十年》一書中曾提到，他在德國留學期間遇見不少青田商人：“他們每人背上一袋青田石，沿途叫賣……為了逃票省錢，讓人把自己鎖在貨箱里，再買通船員，在海上航行時，夜里偷偷打開貨箱，送點水和干糧……”從字里行間可以窺見，青田人在海外打拼的艱險與不易。

山海相隔，思鄉的心情無法消解，能陪在青田人身邊的，是青田田魚。

田魚是甌江水里的鯉魚變種，是青田人每逢佳節必備的佳肴。縣城里女兒出嫁，一些人家還會拿田魚作嫁妝，可見田魚在當地人心中的重要地位。

新鮮的田魚無法長途攜帶，青田人便將田魚曬成魚干帶出國門，甚至衍生出一道美食——木炭熏魚干。離家遠行的青田人總會帶上一大包魚干，攜著家人的祝福，踏上去異國他鄉的漫漫旅途。

有意思的是，這些寄托著青田人思鄉之情的田魚，在國外非常受歡迎，很快就暢銷西班牙、意大利、法國等20多個國家和地區，成為當地中餐館里的招牌菜。遍布世界各地的田魚，逐漸變成青田人心間的“家鄉圖騰”。遠在他鄉的青田人吃一口田魚，呼嘯而來的家鄉記憶便能安慰漂泊的心。

雖然擁有濃厚的歐式風情，但青田縣骨子里仍寫滿中國情懷。青田人勤勞善良、思鄉念舊，在山清水秀中書寫著青田獨有的傳奇故事。

一邊是江南煙雨，一邊是“歐氣”滿滿。在浙江大山的深處有一座縣城，被稱為中國“外匯交易第一縣”。它，就是著名的華僑之鄉——青田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