略論民國時期評彈新長篇的編演

蘇州評彈是蘇州評話與蘇州彈詞的合稱，是江南地區有代表性的文化藝術形式，根植于江南人的日常生活之中。江南人的生活節律、審美取向、精神需求是構成評彈市場運作邏輯與內在藝術特征的基礎要素。中國傳統農耕文明的強大慣性，使得穩定與重復成為了江南民眾日常生活的基調，直至西方的堅船利炮叩開國門，近代化生產生活方式強勢侵入，才迫使越來越多人跳出固有節奏，參與到“三千年未有之大變局”中。太平天國運動中，蘇州城遭遇兵燹，“金粉繁華，轉瞬化為焦土” ①，上海則因租界的存在，保持了相當程度的寧靜，并對人口產生了“虹吸效應”，蘇、滬兩地的綜合實力此消彼長，至20世紀初，上海已由評彈的“碼頭”一躍成為蘇州之外的另一中心地，并呈現出強勁的市場活力與創造力。其中，新編長篇的大量涌現無疑是該時期最顯著的表現之一。

一

受限于創作成本等條件，傳統時期新評彈書目的編創進行得相當緩慢，以至于說新書極少被納入評彈藝人的職業考量中。一代代藝人因循著師徒代際相傳的腳本，“背包囊，走官塘”，在大小碼頭上打磨書藝，鬻藝謀生。在此過程中，“創新”是內發的“一遍拆洗一遍新”，即周良所說的“傳統書目和傳統表演藝術在競爭中各家各說、常說常新，這是蘇州評彈的發展規律” ②。

然而，盡管編演新書有較高的門檻，但新書之“新”，又無疑有著老書沒有的吸引力。明清以來，隨著江南地區商品經濟的發展，以說書為代表的娛樂業日益興旺，市場的繁榮加劇了行業競爭，面對激烈的同道傾軋，一些藝人便試圖借編演新書另辟蹊徑。姚蔭梅就曾因說唱《描金鳳》的名家太多，“生意不好，于是自己想弄弄新書”，但受限于文化水平，“這部書那部書弄弄都弄不像”③ 。可見，當行業競爭越激烈，編演新書的動機就越突出，這也是民國時期上海市場涌現大量新編長篇的外在因素之一。

開埠后的上海，憑借優越的地理位置與租界，迅速發展為中國經濟文化的中心，吸引著淘金客們由五湖四海蜂擁而至，“各地賦閑的官僚、政客和鄉紳、富商有不少來到上海寄居，市場畸形繁榮，文化娛樂也隨之勃興”④ ，而其中占比最眾者，即江浙移民，這為評彈的發展提供了客觀條件。繁榮的文化市場令上海成為眾多評彈藝人的心之所向。但滬上響檔云集的激烈競爭局面又“勸退”了大量資歷尚淺的小輩藝人，或書藝不精的漂檔先生，“當時之來滬者，大都負有極富之學識，與乎極著之聲望者，否則不敢輕易離蘇也”⑤ 。于是，編演新書便自然而然地成為了那些希冀在競爭中分得一杯羹的藝人們放手一搏的籌碼。

競爭之外，近代中國劇烈的社會變革對大眾思想觀念產生的深刻影響，同樣也作用到了精神文化需求與審美取向之中。這種轉變主要表現在兩個時期，分別是清末民初和20世紀20年代至40年代。前者的轉變主要源于圍繞政治制度變革產生的新文學與社會改良思潮，在清室傾覆、民國初興之際，評彈藝人也順應大潮，創作出了一批以破舊推新、抨擊封建為主題的新書。如程鴻飛，“能以新思想供其驅遣，嘗演講私密使者，及情網等新小說，且時以科學中語，為穿插資料，茍再加研練，不難自成一家，而于斯業中別開生面”⑥ 。其徒朱少卿亦青出于藍，擅說《張文祥刺馬》《鄂州血》《武漢起義》及偵探書《福爾摩斯》等，時人曾評價，“不論其藝術如何，但能別出心裁，自編一書，內容雖不若光裕社中師傳各說部之縝密優美，然能打破陳陳相因，創作一新書，亦非容易矣”。朱氏嘗以北伐事跡編寫新作，后因身恙未能成書。程鴻飛、朱少卿等熱衷于編演新書者，多是為自詡正統的評彈老牌行業組織“光裕社”排擠的“外道”藝人。上海龐大的市場與光裕社相對薄弱的約束力，促使“外道”藝人們匯集于此，為抱團取暖，對抗光裕社，成立了“潤余社”等新組織。面對光裕社響檔壓倒性的技藝優勢，編演新書成了潤余社保持競爭力的重要手段。

約1916年，社會改良革新的熱潮逐漸褪去，文明戲的衰落清晰地顯示了這一文化的轉向。而都市工商業的繁榮帶動了文化產業的勃興，以上海為代表的近代都市中涌現出一大批面向市民大眾的文化出版作品，消費型娛樂文化產業逐漸成為市民日常生活的重要組成部分。在這之中，“鴛鴦蝴蝶派”作品的通俗性與趣味性令其毫無懸念地成為最受市民大眾青睞的“消閑讀物”，極大地影響了近代江南地區市民文化的消費心理，并推動了文化生產的轉變。評彈很快適應了此種審美趣味的轉向，融入并發展為都市流行文化的一員。這一轉變，通過評彈評論家張健帆的回憶便可窺得。

張健帆自幼在父親熏陶下愛好聽書，1920年前后就讀于上海民立中學，因時常出入書場，為同學們戲稱為喜與老人為伍的“說書先生”，但他不以為然，“笑罵由他笑罵，好書我自聽之，依然鍥而不舍，樂此不疲” ⑦。可見，至20世紀20年代初，在都市文化環境中，評彈的藝術特點仍是相對傳統、保守的。而到20世紀20年代后期，時人對評彈的看法已有明顯的轉變，“百項消遣中，最經濟而又高尚者，舍聽書外，實無可求矣” ⑧。《大光明報》于1930年載《彈詞在上海暴熱》一文，直言“上海人之心理已漸轉移”“以聽書為最優雅時髦之事也”⑨ 。至20世紀40年代，書場聽客已由“從前頗多安享清福之年老人”，轉而“年青者占多”了⑩ 。

二

在評彈的這種適應性轉變中，新編長篇發揮了重要作用。如評話《刺馬》《馬永貞》《霍元甲》，彈詞《楊乃武與小白菜》《黃慧如與陸榮根》《槍斃閻瑞生》等，均取材于社會熱點事件，題材本身便迎合了大眾的審美趣味，相應地掩蓋了新書在藝術上的青澀之處，受到聽眾歡迎，也令評彈跳脫出只談前朝“帝王將相事、才子佳人情”的缺陷，與市民大眾的審美情趣相適應。

如前所述，新編長篇之所以多在市場競爭中產生，與藝人自身的知識水平與編演的成本、風險是分不開的。同時，評彈單干的從業模式也令編演新書始終只限于藝人與文人間松散的合作關系，難以將其推進為一種組織化、系統化的編演模式。因此，在肯定新編長篇的歷史價值時，也應注意到，“新書熱”現象中相當數量的新書都很粗糙，難以經受市場的淘洗，最終從“新編”轉為“經典”的書目只是極少數，很多新書常常僅編幾回便迅速流產。如趙鶴生委托文人編寫的《雙口緣》，先后經由兩人都未曾完稿；徐云志托文人所編《白兔記》，“廢三個月精神，搜集稗官野史，以資參考，全書可唱四五個月，才至九而罷” ？。（這也與藝人為降低風險、常用編一回說一回的編演模式有關，以便及時止損。）此外，一些追逐“劍俠熱”“神怪熱”的新書也多稍縱即逝，這是由受市場支配的流行文化自身的特性決定的，是當下“網紅文化”的歷史幽靈。那么，那些經受住市場淘洗得以留存下來的新編長篇，其創作背景、編演過程是如何的，其成功經驗具有怎樣的參考意義？以下試以彈詞《啼笑因緣》《秋海棠》作一簡要分析。

《啼笑因緣》彈詞于20世紀30年代由陸澹安根據張恨水所著長篇章回體小說《啼笑因緣》改編創作而成？。陸澹安是民國時期著名通俗文學家、彈詞作家，其創作、譯介的眾多小說都頗受時人追捧。1931年，陸澹安某次在蘿春閣聽書時，萌生了將紅極一時的《啼笑因緣》小說改編為彈詞的想法，在場東李躍亮的牽線下，陸氏答應為朱耀祥、趙稼秋雙檔改編，但因忙碌一直未動筆。后又因蓓開公司同事之請，為沈儉安、薛筱卿雙檔創作了四段《啼笑因緣》唱篇，沈、薛檔用于書場開篇使用。朱、趙檔聞訊后誤以為陸氏已將《啼笑因緣》腳本給了沈、薛，于是另請姚民哀為其編寫，但姚民哀因身體欠佳僅編寫幾段后便擱筆。僅持部分腳本的朱、趙檔在書場彈唱，很快難以支撐，恰逢陸氏前來聽書，雙方交涉后解除誤會，在場東李躍亮和朱、趙檔的請求下，陸氏為二人編寫了《啼笑因緣》腳本。這也給沈、薛檔繼續演唱該書帶來了版權問題，雙方一度為此爭執不休，后沈、薛檔轉而請戚飯牛另編一部《啼笑因緣》腳本，與朱、趙檔成對壘之勢。

總體而言，陸澹安編寫的《啼笑因緣》彈詞成書更早，且因陸氏文學功底深厚，又熟悉彈詞腳本的創作特點，“將原書中所有精彩，一一采入；原書中所有疑點，一一剖析無遺。此書乃與原書并傳，一則為說部之大觀， 一則為彈詞之杰構”？，加之朱、趙檔在演唱中加入了“鄉談”（方言），吸收了文明戲、民間小曲和大鼓等藝術門類的表演形式，令朱、趙檔一炮而紅，迅速躋身響檔之列。同時，《啼笑因緣》還首開了彈詞編演現代書之風，時人曾評價“自朱趙雙檔以《啼笑因緣》博盛名后，彈詞家之腦筋較新者，咸欲改唱新書，一新耳目”？。

此后，說唱《啼笑因緣》的藝人愈發增多，在朱耀祥、趙稼秋、沈儉安、薛筱卿、范雪君、姚蔭梅、蔣云仙等近50位評彈藝人的競爭、繼承下，該作不斷發展出新的特征，如姚蔭梅從市井社會中汲取靈感，加入了諸多頗具趣味性的噱頭，以及《舊貨攤》等特色開篇；范雪君說唱時，“滿口流利國語，起腳色如演話劇，間有插曲，唱大鼓書和時調小曲，清脆甜潤，耐人尋味，更博聽客激賞”？。可見，在經過市場的初步檢驗后，《啼笑因緣》也進入了評彈傳統長篇各家各說、常說常新的藝術邏輯中。

《秋海棠》彈詞同樣出自陸澹安之手，它的創作過程與《啼笑因緣》頗為相似。自《啼笑因緣》彈詞產生轟動性影響后，諸多藝人皆欲效仿。1941年，小說《秋海棠》在《申報·春秋》連載，深受市民大眾喜愛，隨后被移植到各個劇種，并搬上銀幕，可謂盛況空前。已因說唱《啼笑因緣》而小有名氣的范雪君敏銳地捕捉到了該書的價值，1945年1月，范雪君通過大華書場場東張作舟與陸澹安達成了合作關系。據雙方訂立的合同可知，《秋海棠》彈詞需在張作舟主持的大華書場說滿4遍后，可獲得版權，但今后在任何場子開說，均需給陸澹安提成，作編導稅。《秋海棠》彈詞于數月后編寫完成。經陸澹安之手，《秋海棠》腳本與范雪君的藝術特點充分結合，著重凸顯了她擅唱昆曲、平劇（京劇），國語流利之長。同時，陸氏還經常往赴書場聆聽，對與原稿有出入、遺漏處，“俟其說畢下臺，恒向指點正”？。范雪君則進一步創新，在彈唱時配專門琴師于場隅拉京胡襯托，還時常插入流行歌曲，使得《秋海棠》彈詞不僅在評彈聽眾中風靡，更發展為“破圈”之作，“就連平日從不聽書的仕女們，也要一賞她的雅奏”？。自上海書場說畢后，范雪君又赴蘇州，再至昆山、無錫等地的大小碼頭書場打磨書藝，1946年10月重回上海時，說演該書已然爐火純青，《秋海棠》也超越《啼笑因緣》，成為范雪君最具代表性的長篇書目。

三

結合《啼笑因緣》與《秋海棠》兩部新編長篇的編演經驗，能夠發現一些顯著的共性。首先，二者均取材于深受時人喜愛的通俗小說，充分迎合了市民大眾的審美趣味。這不僅是市場環境下新編長篇的創作出發點，也是保證新書能夠在上市初期吸引聽客的賣點。其次，新書的腳本質量與改編者本身的水準——既有出色的通俗文學創作技巧，更需熟悉評彈藝術從唱詞文本到書場表演技巧等一系列藝術特性——息息相關，“太雅傷于晦，太俗傷于淺，……欲求雅俗共賞，亦有才難之嘆”？。在此基礎上，改編者要熟悉合作藝人的藝術特點，使書目與藝人實現有機結合，融會貫通。同時，藝人利用主觀能動對新書腳本的二次創作也發揮著重要作用。朱、趙檔與陸澹安合作編演《啼笑因緣》時，采用的是即編即演的方式，在提高時效性的同時也降低了風險成本，合作雙方可據市場反響作及時的調整，或及時止損。但另一方面，這種創作模式也對藝人技藝提出了更高的要求。例如陸澹安編寫《啼笑因緣》彈詞腳本時，只寫唱詞部分，而說表部分，則需朱、趙二人創作發揮，將二者有機結合，橫縱穿貫，“于說白插科能舉重若輕”？，亦非易事。

題材選擇和編演質量決定了新書能否經受住市場的初步淘洗，大量新編長篇均夭折于這一階段。同時，吸收融入他種藝術門類的表演手法，創新評彈表演形式也為新書增添了別樣的魅力。在經過市場的初步考驗并立穩腳跟后，新編長篇就會進入評彈市場運作的邏輯軌道中，為保持一地聽眾的新鮮感，藝人需要赴江南大小鄉鎮“跑碼頭”，一來能夠維持新書的賣座率，擴大影響，二來可以打磨新書，借各地聽客之耳不斷豐富書情，精進書藝。當更多的藝人開始習說該書時，同道競爭又催化了書目的個性化發展。

在此之外還能看到，在保有市場影響力的情況下，參與編演新書的各方均是以“趨利”為直接目的的，藝人與文人，及部分場東，構成了明確的商業利益合作關系。從《啼笑因緣》的版權問題，到《秋海棠》一度鬧上法庭的編導稅糾紛，均顯示了該時期新書編演已步入商業化軌道。但是，這種商業合作關系始終是個體間的、松散的、不成熟的。原因在于，評彈藝人單干的從業模式不可避免地制約了組織化、系統化合作模式的推進。同時，評彈作為民間娛樂形式，長期以來缺乏藝術實踐經驗的總結與研究，即使是作為該時期新書編創主力軍的鴛鴦蝴蝶派文人，諳熟書場評彈編演技巧的也只有極少數，且往往更愿將精力投注于編創難度更小的彈詞開篇中，而不愿涉足長篇領域。此外，市場主導下的消費型娛樂文化，還天生帶有庸俗化、低級趣味化的傾向，尤其在缺乏監管的環境中，大量粗制濫造、迎合獵奇、媚俗趣味的新書很難保有長期的生命力。

正因如此，即使在新書大量涌現的民國時期，編演新書也始終只是評彈藝人們在競爭中尋求取勝之道的眾多手段之一。縱觀近代評彈發展史，傳統長篇并未因題材的陳舊而被市場拋棄，被新書取代，反而得到了極大的發展。原因在于，書目的創新并不僅限于題材的創新，評彈“常說常新”藝術特征決定了傳統書能夠始終處于“揚棄”的發展過程中。編演新書的成本與風險令多數藝人仍選擇在所習傳統長篇的基礎上推陳出新，通過改進腳本、表演形式，創新唱腔、演出節奏等手段在激烈的競爭中脫穎而出，20世紀40年代張鴻聲以“飛機英烈”在評話界獨領風騷，彈詞界流派唱腔的大發展均證明了這一點。而新編長篇在經過市場初步淘洗后的“幸存者”，同樣會進入到這一市場運作邏輯中，在“常說常新”中不斷打磨，進而由“新編”轉而“經典”。

注釋：

①汪德門：《庚申殉難日記》，《太平天國史料專輯》，上海古籍出版社，1979年版，第9頁。

②周良：《伴評彈而行》，商務印書館，2015年版，第147頁。

③聞炎記錄整理：《回顧三、四十年代蘇州評彈歷史》，《評彈藝術》第6集，中國曲藝出版社，1986年版，第246-252頁。

④姚蔭梅：《弦邊瑣憶》，《戲曲菁英》[上]，《上海文史資料選輯》第61輯，上海人民出版社，1989年版，第251頁。

⑤夷則：《說書界上之小掌故》，吳疴塵主編：《說書雜志》第一卷第一號，上海鼎鼎編譯社，1930年版，第54頁。

⑥堃生：《說書偶話（二）》，《申報》，1925年3月22日，第7版。

⑦橫云閣主：《老傷》，《社會日報》，1943年3月20日，第2版。

⑧伯濬：《書場瑣志（一）》，《社會日報》，1929年12月4日，第4版。

⑨墨燕：《彈詞在上海暴熱》，《大光明》，1930年2月12日，轉引自《中國蘇州評彈社會史料集成》，商務印書館，2018年版，第13頁。

⑩矮腳虎：《弦邊人語》，《上海日報》，1941年11月22日，第2版。

？燕：《現代彈詞之著作家》，《申報》，1938年12月4日，第15版。

？《啼笑因緣》的創作始末有多種說法，已有學者考證，可參見房瑩：《陸澹安<啼笑因緣彈詞>創作始末及其價值》，《蘇州教育學院學報》，2017年第3期。

？陸澹安：《啼笑因緣彈詞（上）》，上海三一公司，1935年版，第2頁。

？般若：《無線電中之游藝（五）》，《金剛鉆報》，1933年10月4日，第1版。

？橫云閣主，《范雪君唱紅秋海棠》，《秋海棠》，1946年第4期，第8頁。

？橫云閣主：《秋海棠彈詞走紅原因》，《凌霄》，1947年第1期，第5頁。

？橫云閣主：《從彈詞的演變說到范雪君》，《語林》，1945年第5期，第17頁。

？魚史：《清季南北兩大藝人》，《金剛鉆報》，1935年6月2日，第1版。

？魚史：《清季南北兩大藝人》，《金剛鉆報》，1935年6月2日，第1版。

（作者：上海師范大學人文學院博士研究生）

（責任編輯/馬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