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車頭”響徹大地 余音悠長不絕

霍樹棠（1901-1973），原名霍潤南，遼寧北鎮縣人。幼年家貧，先給盲人師父領桿學唱，14歲拜師馮景和學唱東北大鼓，16歲登臺獻藝。他演唱的拿手節目有《斬華雄》《虎牢關》《鳳儀亭》等“三國段”，嗓音寬厚甜潤，并善于兼收并蓄，廣學百家。少年學的是家鄉“西城土調”，后來吸收“南城調”唱腔。20歲進沈陽演出之后，又吸收“奉調”唱腔。他演唱“三國段”氣魄雄偉，輕俏悅耳，人送綽號“火車頭”。

1928年，霍樹棠被藝人們選為“奉天改良書曲研究會”副會長。他先后演唱了《馬潛龍走國》《粉妝樓》《彩云球》等書目，還發行了《蝴蝶夢》《白門樓》《全德報》《四郎探母》《南北合》《百年遺恨》《繞口令》《大煙嘆》等唱片，盛極一時。1943年，霍樹棠應邀到長春參加了電影《藝苑情侶》的拍攝，他演唱了東北大鼓《趙子龍趕船》，成為第一個上銀幕的東北大鼓演員。

1952年，霍樹棠參加了沈陽市赴朝慰問團。他們冒著敵人的炮火，深入前沿陣地，在戰壕和山洞里為志愿軍將士演唱了《羅盛教》《孤膽英雄胡連安》《大戰蘋果園》等新曲目。他的嗓音開闊豪放、高亢渾厚、剛柔并濟，對于情感意境的把控十分到位，許多曲目經過他的嗓音演繹總能帶給大家意想不到的驚喜。每次亮相，他用鼓板作為武器，用唱腔旋律作為子彈，戰士們的思緒隨著他的演唱有時聽得牙癢癢，有時大快人心，極大地鼓舞了志愿軍抗美援朝、保家衛國的決心。

在1958年第一屆全國曲藝會演中，霍樹棠演唱《楊靖宇大擺口袋陣》榮獲一等獎。他受到周恩來總理的親切接見，周恩來總理還關切地問道：“沈陽小河沿還有奉天大鼓嗎？”當時，霍樹棠激動得眼淚奪眶而出。他暗暗下決心，一定用自己掌握的鼓曲藝術為黨做更多的工作，爭取早日加入共產黨。當月，他參加了中國曲藝工作者第一次代表大會，并當選為協會常務理事。那時，霍樹棠受到了極大的鼓舞，覺得肩上的責任更重了。回到沈陽后，他根據曲藝作品“短平快、精準狠、輕騎兵”3個要點，發揮曲藝緊貼人民生活的藝術特點，帶頭演唱新曲目。其中，《羅盛教》《陳蘭香翻身》《王二嫂寫信》風靡一時。他一邊積極編寫現代曲目，一邊記錄整理優秀傳統曲目。1959年12月，出版了霍樹棠口述《三國故事鼓詞選》一書，成為后人學習東北大鼓的必讀書目。

東北大鼓又名“屯大鼓”“奉派大鼓”“奉天大鼓”“遼寧大鼓”，因其遍布遼寧、吉林、黑龍江三省，后又定名為“東北大鼓”。東北大鼓的源流有兩種說法：一種說法是遼西一帶農村產生一種大鼓書，愛好文藝的農民們，買來一些當時書坊出版的小唱本，用當地民間小調演唱。某些算卦的盲人自彈小三弦，也學會了這些小段兒。人們稱這種東北大鼓雛形的民間藝術為“屯大鼓”。清朝道光年間少數藝術水平較高者開始走進大城市獻藝，因為常用漫西城曲牌，文人們稱其為“漫西城”。另一說法是清朝乾隆年間北京的弦子書傳到沈陽，吸收了當地的小曲小調，演變為一人打板擊鼓演唱，另一人用三弦伴奏的演出形式。兩種說法不相悖，正是多種藝術合流，推動了東北大鼓的形成與發展。東北大鼓分為五大流派，奉派、西城調、南城調、東城調、江北派，至今已有200多年的歷史。2006年，東北大鼓被列入“第一批國家級非物質文化遺產曲藝類名錄”，是沈陽地區最具地域特色的曲藝形式之一。

在男藝人中霍樹棠最出名，正如任何一門藝術的領軍人物一樣，霍樹棠博采眾長，轉益多師，先以馮景和為師，同時受業于梁福吉、邢立亭、王明山、劉連甲、劉東生等前輩，他學習了“扣調”“大口”“小口”“怯口”“鐵板調”“垛子句調”等。霍樹棠還從其他姊妹藝術中學習，并融進自己的唱腔，逐漸形成了兼收并蓄、全能全才的藝術特色，西城調、南城調、東城調、江北派無一不通，幾乎囊括了東北大鼓的所有分支，對“子弟書段”“三國段”“草段”如數家珍。他以演唱《排王贊》《繞口令》等一氣呵成的“貫口”段子著稱，代表書目有《憶真妃》《游西湖》《古城會》《糜氏托孤》《草船借箭》等，尤以“三國段”深受聽眾喜愛。

同時，霍樹棠精耕傳統、革新創造，挖掘整理、移植創作了數十段新曲目，為東北大鼓藝術注入了青春活力和時代氣息。在藝術源流上求正求嚴，尊重傳統，恪守正統；在藝術理念上求新求美，在表演上第一個破除演員目不斜視、手不亂動的要求，做到“穩中有動，動中有靜”。如果說“三國段”是一瀉千里的激水湍流，呈現出的是一種壯美，那么“現代段”就是潺潺流淌的清溪幽泉，呈現出的是一種靜美。霍樹棠演唱《楊靖宇大擺口袋陣》，用他那高亢有力、爽朗豪放“火車頭”一般的嗓音，把一個在東北大地家喻戶曉的民族英雄不費一兵一卒把敵人裝入口袋陣的偉大形象呈現在人們面前。他演唱的高音揮灑自如、毫不著力，而其低音更是一絕。但無論聲音是高是低、是緩是急、是強是弱，每字都完整圓滿地送到聽眾的耳中。《楊靖宇大擺口袋陣》成為了東北大鼓的經典曲目。東北大鼓在霍樹棠求正求嚴的藝術堅守下，開創了新時期。霍樹棠在求新求美的過程中，一步一步追尋自己的鼓曲藝術夢想。

多年來，霍樹棠打破舊的觀念，把傳承東北大鼓作為一項任務，培養出的眾多徒弟都是東北大鼓表演藝術舞臺上的佼佼者，江玉潔、霍桂蘭、王淑琴、霍大順等這些弟子成為東北大鼓藝術的優秀傳人，為東北大鼓藝術的發展作出了重要貢獻。江玉潔是霍樹棠唯一舉行正式拜師收徒儀式的親傳弟子。1961年，霍樹棠收江玉潔為徒弟，并請曲藝專家耿瑛為證，舉行正式拜師儀式。江玉潔向霍樹棠學習“三國段”中的《蘆花蕩》、“草段”中的《游湖借傘》，還演唱新編唱段《白求恩》《陳蘭香翻身》《月下柳枝頭》等。尤其是《陳蘭香翻身》，在她那柔美的聲音、字正腔圓的詞韻、氣質獨特的舞臺形象演繹下，成為了當時東北大鼓現代段的代表，江玉潔的名字隨著唱腔飄向東北大地，成為朱璽珍之后的第二位最有影響力的奉派東北大鼓演員。令人遺憾的是，江玉潔在1996年因病逝世。

1960年，劉蘭芳在沈陽跟隨霍樹棠學習了3個月。霍樹棠口傳心授，一字一句地教她“三國段”《虎牢關》《白門樓》等，這使得劉蘭芳在演唱水平上有了很大進步。筆者記得，劉蘭芳曾深情地說：“我有幸參加了霍先生的入黨宣誓大會，深受教育。霍先生經歷了兩個社會。舊社會，他流浪江湖，賣藝為生，受盡屈辱。新社會，在黨和政府的關懷下，他成為受人尊重的藝術家和中國共產黨黨員。我也要向霍老師那樣，在藝術上刻苦鉆研，精益求精，爭取早日加入共產黨，成為一名優秀的文藝工作者。”后來，劉蘭芳以自己的精湛技藝和藝術操守踐行了對黨的忠誠與承諾。劉蘭芳豐富的舞臺經驗和扎實的基本功，使她在教學中形成了因材施教的教學理念和內外兼修的教學模式。劉蘭芳堅持親身示范，根據每個學生自身條件口傳心授，把實踐中得出的真知傾囊相授，使學生們受益匪淺。她為東北大鼓事業培養了一大批優秀的國家級、省級、市級傳承人，為東北大鼓藝術薪火相傳起到了承上啟下的作用！

2021年9月11日，曲苑流芳—東北大鼓專場展演暨紀念霍樹棠誕辰120年演出在遼寧省文化遺產保護中心文馨苑舉行。北京、遼寧、吉林、黑龍江幾地的弟子共同演繹東北大鼓的經典曲目，用鼓曲表演的方式緬懷一代曲藝大家 。

筆者在這場演出的舞臺上看到霍樹棠的徒弟以及再傳弟子共同演繹東北大鼓的經典曲目，感受頗深。曲調悠揚的旋律、韻律獨特的唱腔、惟妙惟肖的表演將東北大鼓藝術的魅力發揮到極致。那時，筆者感受到在“火車頭”的鳴笛聲中東北大鼓的春天來了。

（責任編輯/陳琪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