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力上前跟警察們溝通未果,被其中一人推倒在地,這激怒了站在我們身后的人,我們將他扶起,他忍住怒火,退回來跟我商量著接下來的計劃。除了這里,沒有別的路了。
“阿力,你最喜歡什么電影?”我問。
“這都什么時候了,你……”
我似在喃喃自語,“我最喜歡《永恒與一日》,明天會持續(xù)多久,鐘海知道。”
說完,我一人騎上摩托,啟動引擎,車頭脫離地面,聲音四散,沖破人群,警察作勢上前攔我,他們的動作在我眼中像是慢動作回放,我猛地加速沖過路障,將那片混亂甩在身后。雙子大樓在對岸的半島上高高聳立著,樓尖直抵夜穹,裝飾大樓的燈光絢爛如煙火,于眼下一無遮掩。
阿力大喊,“封詩佳,你真是個瘋子,你想死嗎?!”
我不正是一個不怕死的人嗎。我好像看見了這一切的潦草,卻看不清前方的路,頭頂上方盤旋著幾架無人機,警察在后面閃著警鈴瘋狂追趕,可我意識中,只有那座雙子大樓。
現(xiàn)在的重慶還能容得下狂想和詩歌嗎?
耳機再次傳來聲音——
“小朋友,我們現(xiàn)在在重慶的最高樓,這樣應(yīng)該會幫你看到更多更遠(yuǎn)吧。”
小海沉默片刻,“沒……沒有……”
另一個人突然不耐煩地吼道:“小娃娃,你給我專心點!那幫雜碎要搞死我們大家,你知道嗎?”
“沒有炸彈,真的沒有!”
他在哭,聲音發(fā)抖,害怕極了。我也痛哭著,指甲掐進肉里,我能想象他獨自面對的,如暴風(fēng)般席卷他。
距離對岸還有一半距離,他們的警告我聽不見。可就在一瞬間,摩托車的輪胎被擊中,高速飛馳的車子驟然減速、失去平衡,我整個身體翻了出去,重重摔在地上。疼痛從全身各個部位襲來,右手腕的傷口再次裂開,血漸漸染紅紗布。
“沒有炸彈,你們放他走吧!”我掙扎著起身,對著半空的無人機大喊著,“停下吧,沒有意義……”
就這樣僵持著,警察也停下來,在后面幾十米的地方,一步步靠近我。我什么都看不清也聽不清,只握住傳來劇疼的黏糊糊的右手,重新將紗布胡亂纏繞。
“阿姨!!”耳機里接著傳來鐘海的呼叫聲。
“放下武器!”警察大喊。
他看到了,卻已來不及。
乘著風(fēng),有一顆子彈穿過我,像一頭小鹿徑直撞向內(nèi)心似的。他們似乎把那散掉的紗布誤認(rèn)為是一把槍,果然是霧。
疼痛全部聚攏又恍然散去,是比死亡稍提前一刻的疏散。一剎那,我仿佛置身于無限的光照中,看見薄霧中的天使對我緩緩伸出手,我便這樣放任自己耽溺在這樣的恒夏中,不舍得離開。
有朝一日,或者是在這些故事發(fā)生之前,我終將明白“未來”是何等玄虛的字眼。而此刻,我張望著即將到來的一個黑夜,我仿佛聽見它,在我心底某個角落發(fā)出巨大的風(fēng)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