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伽里爾案（下）

尼斯維陰沉著臉，用鼠標操控著，來回翻看著從伊凡申撲向伽里爾到他最后倒下的那幾分鐘里的畫面。

“您也看到了，律師先生，是伊凡申在最后壓住了刪除鍵，才導致伊芙的所有數據被刪除。我們對他的起訴可以說是合情合理。”

“不。”尼斯維轉過身直視著助理，“監控只能證明伊凡申在最后壓住了刪除鍵，但是在這之前呢？伽里爾也有可能在伊凡申撲向他的時候就按下了刪除鍵。”

“的確不排除這個可能。”助理將雙手環抱在胸前，“但是證據呢，尼斯維先生？您可是律師，應該明白證據的重要性吧？”

尼斯維緊緊盯著她，沒有說話。

而助理也不甘示弱地看著他。

為了打破這份讓人窒息的沉默，我開口問出了心中的一個疑問：“難道那個人工智能真的就被全部刪除了？什么也不剩？”

助理轉頭看向我，臉上帶著一絲慍怒：“您這是什么意思，德爾曼偵探？您覺得無限生命公司在用伽里爾先生的生命和您開玩笑嗎？”

“不……我只是覺得這很不合理。你們訓練伊芙應該花了很多時間和金錢吧，伽里爾先生真的不在意這些成本嗎？這難道不應該只是一個恐嚇伊凡申先生的假把戲嗎？”

“我不是伽里爾先生，所以我不知道他是怎樣考慮的。但是伊凡申還在活著，不如你直接去問問他當時怎么就相信了呢？反正在那幾分鐘里，公司里所有和伊芙有關的數據都被徹底清除了，一個字符號也沒留下，不信你們就盡管向警察求證好了。”

“既然監控已經看完了，尼斯維律師和德爾曼偵探還有其他事需要幫忙嗎？”助理最后又補充到。

這是在趕人了。

我和尼斯維律師對視一眼，決定先離開這里。

在走向大門的途中，我遠遠地就看見一臺顯眼的純白色清潔型機器人拐進那間曾屬于伽里爾的辦公室。

那里已經很干凈了，有什么可打掃的？我暗自嘀咕著。

突然，那個空著的巨大書柜從我的腦海中浮現。

而在剛才看到的案發那天的監控里，這個書柜也出現了。

也就是說……我猛地意識到自己忽視了一件事。

于是我向尼斯維打了個招呼，讓他幫忙轉移助理的注意力，而我則趁機再次溜進辦公室。

我直接來到巨大的書柜前，仔細地查看著每一個正對著書桌的空格。

那個機器人此時也在角落里停下。

它轉過身，感應燈一閃一閃，就好像一雙眼睛在注視著我。

一番搜索后，我果然在其中一個空格的角落里找到一個不易察覺的小黑洞。

我打開手機的手電筒照向它，看到黑洞里出現了亮點——一個屬于微型攝像頭的反光。

我沒有猜錯。既然伽里爾是個謹慎到在辦公室里裝了四個監控的人，那么他一定也會在其他隱蔽的地方也裝上幾個攝像頭。

雖然案件發生后，他的辦公室被翻修，但唯獨這個書柜或許因為過于巨大而被留下。可能是他的助理偷了懶，也可能是他的助理也想不到伽里爾是個如此謹慎的人……總之不管怎么樣，它都幫了我一個忙。

我掏出隨身攜帶的多功能工具刀，小心翼翼地將那個微型攝像頭從洞里取出。

“你在干什么！”

就在這時，一聲怒喝從門口傳來，嚇了我一跳。

我轉過身，正好看到助理怒氣沖沖地站在門口，而尼斯維隔了幾秒才出現在她身后。

“這是什么？”助理一看到我手中的東西，臉色猛地一變。她大步向我走來，看起來要把它從我手中奪走，“這是屬于公司的東西，你應該立刻還給我！”

“慢著！”我將微型攝像頭藏在身后，而尼斯維也在這時擋在她的面前。

“嚴格來說，我認為這應該也算現場證物之一。所以早在你來之前，我剛發現它的時候，就已經聯系了警察，想必他們很快就會來了，建議你現在不要輕舉妄動。”

助理握緊了雙拳，她眼中的怒火幾乎要把我點燃。

我偏過頭，避開了她的視線，看向角落里的清潔機器人。卻發現不知何時，它的感應燈已經熄滅。

后來的一切都很順利。

沒過多久，警察就來了。

那個微型攝像頭的位置可以說十分完美，它完整的錄下了沖突發生時，被伊凡申擋住的畫面。

錄像里可以清楚地看到，在伊凡申撲向伽里爾之前，伽里爾就已經按下了刪除鍵，并且他并不是被推倒的，而是在躲避伊凡申時不慎被椅子絆倒，導致后腦撞到桌角，從而造成了自己的死亡。

雖然伊凡申間接導致了伽里爾的死亡，但他自己也被伽里爾射傷。最終，無限生命公司撤銷了對他的起訴，而他的巨額債務也被免去了。

這一切看起來好像皆大歡喜，但我的直覺告訴我，這個案子還有一個隱身的幕后黑手。

那個在關鍵時刻失效的監控、沖突發生前出現的電子干擾以及把我重新引入辦公室的機器人……這一切都在告訴我，伽里爾案的發生并不是因為一個沖突，而是某個人蓄謀已久的計劃。

而伊凡申的情況也遲遲沒有好轉，最終他還是沒有挺過日益惡化的傷勢而去世。

與伊芙關系最為密切的兩個人就這樣相繼離世了。

“你覺得伊芙真的被徹底刪除了嗎？”在得知這個消息的那一天，我這樣問過尼斯維。

而他只是拍了拍我的肩膀：“這個案子已經結束了，它有沒有被刪除和我們有什么關系嗎？”

尼斯維說的沒錯，既然我們已經完成了赫琳娜女士的委托，那么這之后的一切其實和我們都沒有關系了。

這個案件或許真的存在另一個幕后黑手，但它一定是我這個小小偵探無法抗衡的龐然大物，我目前還沒有勇氣或者說足夠的理由去與它為敵。

于是我放棄了對心中疑問的探究，而這個案子也成了籠罩在我心中一片揮之不去的烏云。

在那之后，我便放棄偵探這個身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