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余新蓉在自己的創作世界里默默地探索和發現,并在自己的音樂作品中浸潤了充沛的情感和深刻內涵,通過音符傳遞著對生活的感悟和對美的追求,展現出了她獨有的文藝修養和音樂才華。她的每一部作品都充滿了獨特的情感和豐厚的內涵,為聽眾帶來了別樣的藝術享受。
低調的作曲家
作為川內頗有名氣的女作曲家,余新蓉著實稱得上低調,也不太喜歡在公共場合過多地露面,對她而言,作品才是自己最好的名片。
創作成果豐碩的余新蓉多次參加過創作座談會,但卻不好意思地告訴我,對于創作,自己總是講不出個什么。每次開會時,其他創作者對音樂創作的心得體會都侃侃而談,但對余新蓉而言,作曲這件事,無法言說,只可意會,好似法無定法。根據題材和類型的不同,音樂創作也會有不同的特點,但只有自己去參透其中的情感和內涵,才能投入創作進而打動聽眾。
余新蓉并非出生在音樂世家,但家庭的文藝氛圍為她音樂潛能的激發打下了一定的基礎。年少時,余新蓉就對音樂有著無比濃厚的興趣,可以在屋里的收音機前一動不動地待一天,就為聽廣播里的音樂。興趣之外,余新蓉還有一定的音樂天賦,這體現在她的一副好歌喉。她也笑著打趣,作曲家如果會唱歌,那他的作曲應該不會太差。余新蓉的家里有很多書,因此打小就養成了閱讀的習慣,這讓她的情感表達和思想內涵得到了一定程度的積累和提升。
余新蓉的專業是音樂教育,但喜歡唱歌的她自然而然地對歌曲創作投注了十足的興趣。從1990年起,在成都市新都區文化館工作的 12年期間,承擔全區群眾音樂業務指導工作,多次擔任大型音樂演出活動的策劃,并負責具體實施,組織大大小小的音樂文化活動,音樂創作技能和活動策劃能力都得到了很大的提升。對音樂的熱愛和追求,使她在作曲方面取得了顯著的成就。她的作品涵蓋了多個領域,每一曲都展現出了她獨特的創作風格和音樂才華。
余新蓉憑著獨特的音樂才華和創作風格,為音樂殿堂增添了一道溫婉亮麗的風景線。她的很多音樂作品,如《那一天》《蓉城戀》《去南方》《將軍樹》《詠嘆劍門關》《桂蕊飄香的時候》《阿壩的陽光》《香思》《柚花語》等,都頗受贊譽且廣泛傳播,不僅是許多音樂家的必演曲目,還成為一些地標景點的代表歌曲。
乘風“去南方”
旋律感是音樂的第一要素,決定了一首歌的起點有多高、重點有多遠。余新蓉的作曲就有著很強的旋律感,因而她創作的諸多作品都成了經典。
余新蓉的拿獎曲目不勝其數,還有兩首歌曲獲得了四川省“五個一”工程獎。但讓她終生難忘的,是和詞作者共同創作《去南方》時的經歷。當時兩人定好了時間在人民公園碰頭討論歌曲初稿,但遭遇創作瓶頸的余新蓉在約定時間前一天的夜里還沒能譜好曲,她焦急地時而在客廳里來回踱步,時而光著腳站在沙發上尋思,直到快半夜十二點了才開始下筆,此刻,醞釀了半個多月的頭腦風暴傾瀉而出。帶著完成的初稿,第二天十點準時赴約。她倆在人民公園一句一句地對譜、哼唱,終于拉順了旋律,寫出了心中所想。面對這么好的歌詞,總覺得可以從不同視角去表達,兩位詞曲作家一商量,余新蓉便創作了兩版曲譜,分別為《去南方》和《清清小溪流》。在當年的四川省重點音樂作品研討會上,《去南方》的旋律一響起,獲得全場高度評價。
《去南方》首先起意于艾蕪的《南行記》。艾蕪被譽為“中國的高爾基”“流浪文豪”,原名湯道耕,四川新繁人。《南行記》和《文學手冊》是奠定他文壇地位的“雙璧”。艾蕪曾漂泊于中國西南邊境和緬甸、新加坡,做過伙計、校對和編輯,而《南行記》就是艾蕪依據自己在滇緬邊地的流浪經歷所寫就的文集。憑借風格卓異的個性化創作,他將中國西南邊疆地區底層社會風貌與人民苦難的生活納入中國現代文學版圖,讓《南行記》成為中國現代文學史上一次既厚重而又閃耀著別樣光彩的“南行”。李牧雨對艾蕪的作品及經歷了解頗深,所以能在歌詞中一語中的地寫就“去南方”。艾蕪在北上難以尋求到道路時,轉而調頭去南方,在南方的所見所聞中去發掘自己的道和國家的路,這是當時知識分子的家國情懷和理想主義最為真實的體現,而《去南方》力圖展現的就是這樣的情感內涵與精神核心。
《清清小溪流》跟《去南方》是同樣的歌詞,但有著不同的立意和風格展現。《清清小溪流》取自艾蕪的家鄉——四川省新繁縣清流鄉(今新都區清流鎮),也更多地貼近“家鄉”這一主題。清清的溪流是流動的鄉土,其因流動性而具有靈性與詩性,是富有詩意的鄉土空間,體現了創作者的空間記憶,也展現了今人對后人的殷殷懷念及故土情懷。相比熱切的、充滿希望的《去南方》,《清清小溪流》是溫柔、寧靜、秀美的,是對艾蕪的人格魅力和探索精神的又一體現,也像是清流鎮兒女寫給家鄉的一封情書,只為“捧一縷陽光照亮我家鄉”。
創作講究天時地利人和。余新蓉在創作中遇到過這樣兩種情況,一種情況是歌詞寫得好,旋律撲面而來,作曲一蹴而就、信手拈來。比如《荷頌》。這首歌曲她只花了3分鐘就寫了出來,盡管之后這首歌沒能按預想進行推廣,但不妨礙余新蓉對這首歌的喜愛。尤其是歌詞中所揭示的“荷花精神”讓她尤為贊同:人應當像荷花一樣,心向天開,出淤泥而不染。另外一種情況是歌詞寫得好,但就是一時半會兒譜不好曲,非得歷經一番掙扎,才算差強人意。比如《將軍樹》。當時,余新蓉和詞作家李牧雨受邀為劍門關景區寫歌,她們便一起去采風。兩人深知劍門關的雄壯已無須后人贅述,要從怎樣的角度切入才能讓人耳目一新呢?這是這首歌曲最為關鍵的問題。她倆相約登高望遠,看到了翠云廊上翠綠的連綿柏樹蜿蜒至遠方。“兩行古柏植何人?三百長程十萬樹。翠云廊,蒼煙護,苔花蔭雨濕衣裳,回柯垂葉涼風度”,清代劍州知州喬缽的這首《翠云廊》,讓翠云廊得名,繼而聞名天下。 而據傳,翠云廊的形成,是三國名將張飛在擔任巴西太守時令士兵沿驛道種樹而開始的,民間還有張飛當年“上午栽樹,下午乘涼”的傳說。如今翠云廊中還有不少柏樹,是以張飛、魏延、黃忠等蜀漢人物命名的。李牧雨當下就有創作《將軍樹》歌詞的想法,一氣呵成地完成了創作。這個時候,余新蓉就遇到了第二種情況,她覺得詞寫得太貼切了,怎么才能錦上添花呢?她思來想去、苦苦琢磨,將軍揮刀,仗劍天涯,仿佛馬蹄聲就在耳邊呼嘯而過,旋律在密集的馬蹄聲中終于誕生。充滿豪情的《將軍樹》,讓余新蓉翻越了創作上的一座小山。講述創作這首歌的時候,她樂呵呵地打趣道:“大家一聽《將軍樹》,都不相信作曲、作詞是兩位女性呢,哈哈哈哈。”這跟女作曲家、女詞作家一向繾綣、靜美的風格大相徑庭。但優秀的曲作和詞作本就不會被刻板印象所定義,更能駕馭多種風格。
在那些為音樂創作而苦思冥想的日夜,她總是心緒翻涌,就算順利完成了譜曲,余新蓉仍能感到陣陣旋律在耳邊回蕩,讓她念念不忘。那些為了創作撓頭抓腦的時光,看似苦痛難捱,但現在想來,就像是送余新蓉“去南方”的風,讓她積淀了難得的經驗,為之后的創作留下了寶貴的經驗和難得的體悟。
像河流一樣
艾蕪有句名言:“人應像一條河一樣,流著、流著,不 住 地 向 前 流 著 ; 像 河 一樣,歌著、唱著、歡樂著,勇敢地走在這條坎坷不平、充滿荊棘的路上。”
余新蓉的藝術生涯也像河流一般,在靜默中奔騰著向前。她告訴我,自己也有過停下腳步的時候,那也是她音樂創作的關鍵轉折點。2007 年,因為工作的變動,重壓之下的余新蓉幾年都沒有投入創作。醒悟突然發生在某天的下午,她驚覺不能這樣下去了。對于音樂,自己有創作的情懷,亦有創作的技能,因繁忙而丟棄,不是借口。對創作的熱愛,讓她重新回到了這條充滿苦樂的路上。
余新蓉還分享了自己在生活和創作中遇到的一些難題,在清楚自己遭遇創作瓶頸的時刻,但也知曉自己的出路在何處。比如現在作曲的有形門檻越來越低,但越是在這樣“人人皆可作 曲 ”的時代,作曲的無形門檻反而越來越高。她作為作曲家,如何既追求質量、又保持數量?如何創新性地發展自我技藝并得到大眾的認可?這是很多作曲家面對的普遍問題,也是她亟須解決的問題。
每每遭遇創作低潮,余新蓉就知道,自己沉下心來學習深造的機會到了。她用心過好自己的每一天,隨著心境來聆聽各類音樂,更要去讀書、旅行,發展其他的愛好,去看各種形式的演出,歌劇、話劇、戲劇、舞劇等,靜下心來,用眼睛去看、用心靈去品讀,那么,等時機到了,自然能創作出優秀的曲譜。
河流底下暗流涌動,有流動的沙金,有險峻的暗礁,而不同的河段,有湍急,有平緩,有緩滯,有激進。實在不必為現在的處境所困擾,雖然看似陷入僵局,但如果跳脫出來,站在宏觀的視角去審視,你會發現,上一段的靜默是為了下一段的奔騰而蓄力。河流的生命力就蘊在其間,一往無前地向著遠方。正如余新蓉的氣質一般,外表像河流一般平靜、淡然,但內里豐厚,充盈著對藝術和生活的熱情。
從這位低調的作曲家身上,我看到了清流之風、河流之本。余新蓉說過,在生活之外,音樂是自己另一條生命線。而她的這條生命線,因著她的珍視,在熱愛的澆灌下,欣欣向榮。
(本文圖片由余新蓉授權)
作者簡介秋瑰,四川大學文學碩士,四川省音樂家協會會員。
責任編輯:鄭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