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族中人

2023-01-01 00:00:00岑燮鈞
短篇小說(原創版) 2023年5期

作者簡介:

岑燮鈞,中國作家協會會員。作品發表或轉載于《小說選刊》《小說月刊》《安徽文學》《天津文學》《北方文學》《小小說月刊》《小小說選刊》等雜志。部分作品入選年度排行榜、年度選本和中考、高考模擬卷。著有小小說集《戲中人》《族中人》、散文集《文人之美》。

一場亂七八糟的葬禮

大姑過世了,父親一大早就過去了。我與母親約好,一起上街買好花籃也過去。

大姑住在雞鵝巷的一個老小區里。她是一個人住。買這個房子時,表姐出了大頭,說好百年后房子歸女兒。可是,現在表哥住了進來,說是來照顧老娘的。表哥似乎一輩子沒干過什么活。早頭里,表哥有三輛上牌的黃包車,租給人家,他自己坐在牌桌上,噴云吐霧。過了幾年,街上禁止黃包車,這好事就黃了。

雞鵝巷是一條狹窄的老路,地上濕漉漉的,正是回南天,地縫里都長出了苔蘚。大姑住在二樓,樓梯扶手上的漆都掉得只剩老木色了。里面傳出木魚聲,尼姑們圍著大姑在念經,腳跟一盞長明燈。表姐看見我們來了,哭了起來。表哥接過我手上的花籃,母親遞過吊禮,表哥也不推諉,就收下了。表哥還是那個樣子,看著不老,一張四方臉,脖子里掛著粗粗的項鏈,像一個暴發戶。

幾個老親戚來得匆忙,都還來不及買花圈花籃,他們知道我有車,就托我去城隍廟一并買來。父親讓我買些薄雨衣來,準備著,天氣預報說明天有雨。我下去時,表哥跟了下來,讓我順帶一下,他要去飯店訂飯。在車上,他接了個電話。我只聽見了單邊的聲音,幾個來回,聽見他在說:“就把我老爹的墳洞挖開吧,另一邊的就不用挖了……對,到時把我娘的骨灰盒跟我爹的放在一起就行了……”

我有些疑惑:這怎么回事?

買好花圈花籃回來,母親已遠遠地等在樓下,我就把表哥的話告訴了她,母親將信將疑,說肯定是你弄錯了,沒聽說過把爹媽的骨灰放在一個墳洞的。但是母親還是把父親叫了出來,偷偷告訴了父親。父親很訝異,聲音不由自主地高了起來,母親狠狠扯了一下他的手。父親說:“我去問問他!”母親叮囑他繞遠了說,先探探他的口風。

我們就在門口等。父親看見表哥辦好了事上來,裝作無意中記起的樣子,對表哥說:

“明天一早就要出喪的,你爹媽的墳地得有人過去,先拾掇拾掇。”

“我已派人過去了。”

“墳洞潮濕,得先用稻草熏一熏。”

“那好,我跟人再說一下。”

父親遲疑了一下,說:“開墳洞時,得小心一點,你爹已入土為安,不能再動了,否則,驚擾了先人,不吉利的。’

“嗯……”表兄胡亂應了一聲。我想,是我誤會了。

半晌,母親轉身對我說:“怎么連孫子也不來!”這時,我才記起,好像是沒見過表哥的兒子。他也是大人了,這個道理難道會不懂嗎?

第二天一早,天有些陰,大姑被早早地火化了。上山的路上,只有表姐一人在哭,依然沒見到大姑的孫子。我問母親,母親偷偷告訴我,他進去了。“什么進去了?”

“坐牢了!”我“啊”了一聲,至此才知道,表哥家遭事了,連房子都賣掉了,媳婦也跑了。

“什么事啊?”

“誰知道,反正都不干正經事!”——親戚多年不走動,連個消息都沒了。

到了半山腰的墳地,下起了小雨,這時,父親發現了異樣:

“你們怎么回事?這墳洞挖錯了!”

一個幫忙的說,沒錯,主人家就是這么吩咐的。

父親就去問表哥,表哥說,這有什么關系,父母的骨灰放在一起,死了,反正都一樣。

“什么反正都一樣,那另一個墳洞干嗎用?”

“另一個給我用,我反正也活不長了。”誰也沒想到,表哥竟然說出這樣不著調的斷腸話。

其實,表哥得的是前列腺癌,已經很多年沒事了——難道復發了?

“這怎么行呢,這怎么行呢!”父親又是憤怒,又是悲哀。這癌是癌,娘是娘,一碼歸一碼。做兒子的,到了這個地步,也真是沒他什么事了。

表姐哭得更厲害了,她呼號著爹媽,走到表哥跟前:“哥啊,你做人做了個啥,你活著,占了爹媽的房子;死了,你還要占爹媽的墳洞——天底下哪有像你這樣做兒子的!”

大家都議論紛紛,一些長輩,更是義憤填膺,都覺得這是違背人倫。他們推舉我父親做個主,因為我父親是舅舅,按照民間的說法,那是上山石頭,可以一言九鼎,壓一壓外甥的。長輩們越說越激動,父親更是氣得不行,他捋著袖子,走到表兄跟前:

“今天,你無論如何,都應該把你媽送進她自己的墳洞去。給自己留著,這像什么話!倘若到了那一天,兒子也像你一樣,指望不上,如果我還活著,我替你找墳地去:倘若我走了,你妹妹也不會甩下你不管的!”

表姐直哭得上氣不接下氣。表哥一聲不響,最后,他抱住了頭,蹲在墳前,撂下一句話:“你們愛干啥就干啥!”

這時,雨越下越大,大家都穿上了薄雨衣,帶傘的打起了傘。父親的臉上全是雨水,嘴角帶著白沫。母親的頭發都淋濕了。表姐露著頭,已渾身濕透。表哥木然地看著父親指揮,既不幫忙,也不跪拜,緊了緊雨衣,轉過身去。父親讓幫忙的打開大姑的墳洞,一邊對大家說,你們先下山去吧。幾個遠親就先走了。

我和母親也早走了一步。山里一下雨,云遮霧繞的,涔涔的雨聲和嘩嘩的水聲,淹沒了整個大山,似乎整個山都要沖下來。

還沒走到半路,傳來一聲嘈雜,隱隱聽見表哥在說:“倒了好,倒了好!”我一驚,怕父親出事,就讓母親等著,反沖上去,只見半邊墳都塌了下來。父親繞到這邊,又繞到那邊,頓足怒號:“子孫不孝啊!”

這時,一聲霹靂,雨下得更大了。

血小板

我二舅年輕的時候,做過偵察兵,高高大大的,模樣長得挺不賴。那時候,他是個有血性的人,我二舅媽也怕他三分。

二舅打過二舅媽,但是好的時候,也替二舅媽洗過內褲。

可惜,二舅只做了個保安。二舅媽做服裝批發生意,賺錢比二舅多。二舅媽說,你看他那火暴脾氣,哪是做生意的料?他只能替二舅媽做苦力,把服裝從這個市場運到那個市場。

后來,表弟做大了生意,二舅和二舅媽跟著兒子到北京去了,燒飯,帶孫子。他們在北京三環買了房,1000多萬呢。大舅媽、三舅媽心里很不平:他發他的財,跟我們有什么關系?她們為照顧我外祖母的事,一直嘀嘀咕咕。二舅出了錢,她們總嫌少。為什么,因為他是老板唄!

我外祖母90歲那年摔了一跤,兩個舅媽讓我媽打電話給二舅,讓他要么回來,要么拿錢來。結果.二舅沒來,二舅媽回來了。兩個舅媽讓二舅媽照顧,二舅媽話里有話地說:“我們平時不在,照理是該多照顧一些,只是我們也沒少給錢,別人家也沒見多照顧……”大家都嘀嘀咕咕的,計議來計議去,最后只得請保姆,三兄弟,平均攤。大舅媽、三舅媽自然老大不樂意:錢越多,越摳門!我媽去看望外祖母時,二舅媽說她娘中風了,她做女兒的得去盡點孝心。到此,我媽才明白,二舅媽回來不是為了外祖母。

外祖母摔倒是上半年,二舅是下半年突然回來的。大家都覺得很奇怪,只有我外祖母很高興。那時,她的腿已經能拄著拐杖走路了,她一天要去好幾趟二舅家,一坐就是半天。起初,二舅很客氣,天天留外祖母吃飯。半個月后,我外祖母再去,總見關著院門。我外祖母怏怏地往回走,回頭看看樓上,只有晾著的衣服在風中蕩來蕩去。有一回正好碰著三舅媽,她連槍夾棍地說:“你走路當心,人家屁股一拍就走,還不得我們收拾!”

我媽只在二舅回來的第二天見過他,說:你瘦了。二舅尷尬地笑笑。我媽總覺得有點蹊蹺:我外祖母的腿都能走路了,他回來干什么?離過年還早呢。我外祖母說:“說不定他是來給我做壽的,三太保不是在發心嗎?”外祖母說的是三舅,三舅在外祖母面前說了不止一次:“讓二哥出點錢,媽你熱鬧熱鬧!”

那一日,我媽看過外祖母,順帶往二舅家那邊走。她老遠看見關著院門,走近了看,仿佛虛掩著,就推了一下,門開了,我媽走進去,樓下的大門關著,她一推.門又開了。樓下沒人,她就喊二舅的名字,半晌,聽見上面有走動的聲音,一會兒,二舅下來了,好像剛睡醒的樣子,很是憔悴。我媽直直地看著他,想說又不好說,因為她發現二舅的臉色很蒼白。二舅讓我媽坐,我媽看他說話有氣無力,終于忍不住問道:

“你是不是生病了?”

“生病倒也沒生病,就是沒力氣。”

“那你趕緊去看醫生啊!”

“也沒什么事,昨天手指弄出了血,一直止不住,一件舊衣服都染紅了……”

“血流了這么多!”我媽坐著的人站起來,“那你肯定血小板又低了,我陪你去醫院!”

我媽怎么知道這是血小板低了呢?這事說來話長。那一年,二舅糊里糊涂地跟一個輕薄女子好上了,被二舅媽抓了個現行,從此在家人面前就再也抬不起頭來。有一次,二舅媽回家,看見二舅呆呆的,血流了一地,像換了一個人似的。她懷疑二舅是自殺,就怕起來,告訴了我媽。我媽說:“他一定是交了‘蘑菇運’。”

二舅媽不好意思地私下跟我媽說:“大姐,不是我做弟媳的花里胡哨,他跟那個狐貍精分手之后,半年多沒碰我了……”說得眼圈一紅一紅的。

兩人就一起陪他去醫院,一化驗,原來是血小板低。

現在,血又止不住了,肯定是老毛病復發了。我媽抓著二舅的手,看著好不容易結成的痂,說你看看你,都瘦成一把骨頭了。

二舅嘆了口氣,幽幽地說:“做人沒意思,還是死了算了。”

我媽聽他說喪氣話,心里也挺難過,“是不是家里有什么不順心的事?”

二舅點了一支煙,吸了幾口,才說:“我是兩頭不是人。你們總覺得我有錢,我給哥,給阿三,私下塞了不少錢,他們總不滿意。其實我哪里有錢啊!兒子有錢,又不是我有錢,我又不好去向兒子討錢,就這么幾塊家用,她知道了,又要念叨個不停……”

二舅沒全抖出來,但我媽聽明白了,這一次二舅回來,是跟二舅媽大吵了一場,跟兒子絕了恩義,一個人出走回來的……他紅著眼睛,有點像要哭出來的樣子:“最可氣的是,那個小畜生說,你有什么用,你要走,就滾回老家去……”估計二舅跟誰都沒說過這個事,只有在我媽面前,忍不住老淚縱橫。

那一天,我媽跟二舅坐了很長時間,似有千言萬語,卻又無從勸起,有時只能說些無關緊要的事,來沖淡二舅心中的悲涼。她后悔得不得了,自己不該聽兩個舅媽的唆使,打電話給二舅,讓二舅難做人。

第二天,我媽早早地來到二舅家,硬是拉著他去看了醫生。果然,血小板又低了。我媽看著她的這個弟弟,覺得他也是一個可憐人。沒錢,就跟沒血一樣,還怎么撐得起架勢?事后,她跟大舅、三舅都打了招呼,讓他們多擔待些,別總認為二舅是老板,多出點錢沒關系。其實,他給的都是私房錢,能有多少呢?

這之后,外祖母做壽的事,再沒人提起。我媽到廟里給外祖母祈了福。

就這樣了。

金珍姑

老堂周一飛的姑姑叫周金珍。我小的時候,當面叫她金珍姑姑,背后叫她“金針菇”。其實,她長得并不像金針菇,而是五短身材,一張饅頭臉。

金珍姑現在六十多了,金珍姑爺卻依舊風度翩翩,像四五十歲的樣子。他年輕時長啥樣,我不記得了。但他兒子特像他,長得一表人才,全沒有金珍姑的一點影子。只是女兒就沒有那么幸運了,她是金珍姑的翻版,也沒結婚,就跟著一個男人跑掉了。

據上年紀的人說,金珍姑嫁過去的時候,男人三年沒上她的床。幸虧她婆婆是個拎得清的人,得知小兩口不同房,跟越劇電影《碧玉簪》里的阿林娘一樣,扯著兒子的耳朵往房里推。實在沒辦法了,她“教唆”金珍姑趁他熟睡的時候,像魚一樣,溜進他的被窩去。就這樣,總算對面襟搭上了紐襻,做成了一份人家。

老話講,強扭的瓜不甜。金珍姑“種瓜”不吝力氣,什么苦都吃得,也不在乎甜不甜。后來,他們家終于發達了,姑爺開廠,是村里的頭面人物。金珍姑回周塘來,風風光光。幾個兄弟,經常受她周濟,侄兒侄女那里,三天兩頭塞零用錢。那時,姑姑長姑姑短,孩子們的嘴可甜了。

忽然有一天,她跟周一飛的媽說:“小嫂,我離婚了。”

一飛媽嚇了一跳:“你說什么?這么大年紀了!”

可是,金珍姑并不慌,湊近了,跟她交底——他們是假離婚。姑爺開廠折了本,為了保住家產,劃清界限,他凈身出戶了。

“可別假戲真做,這人心隔肚皮,你可不能全信。”一飛媽提醒道。

“我相信,她是愛我的!”這話正好被周一飛的新老婆聽見了,她在周一飛那里咯咯笑。周一飛的前妻叫謝琳琳,早被周一飛“休”掉了。

可是,過了一年兩年三年,他們還是沒有復上婚。有一天,她對周一飛說:“他們都不在,我也沒別的事,到你廠里來幫忙,你工資給我高一點!”周一飛以為她開玩笑,一口答應。誰知第二天,她真來了。到吃飯時,一飛媽客氣,留她吃飯。從此,她就吃住在一飛家。“小嫂,我跟你一起睡,反正小哥也不在了,你一個人寂寞。”一飛媽不好推卻,就姑嫂同房了。

“你這么多錢到哪里去了?”

“我又沒拿到錢,給兒子城里買房了。”

“那你住三樓三底,一只空殼子!”長夜漫漫,姑嫂閑聊,“你兒子咋不撮合一下呢?”

“跟他爹一個鼻孔出氣!”金珍姑還想說什么,囁嚅了一下,沒往下說,茫然地盯著電視看,可是,電視里在講形勢,她又不懂。

一飛媽看了看她,心想,這男人是在給你耍心計呢……

過年的時候,金珍姑看見廚房里堆著幾袋米幾壺油,大咧咧說道:“小嫂,你一時三刻也吃不完,我拿一袋米拎一壺油去,省得上街買去了。”

一飛媽不好不答應,任她拿去,回頭就跟周一飛說了,周一飛倒不在意:“她就是這樣一個人,自己有,就拿過來,自己沒,就拿過去。”

沒過幾天,她又回來了,是來給大哥打掃的。大哥八十多了,是個孤寡老頭。一飛媽上街買菜去的時候,看見她端著大臉盆,捋起袖子,在井邊洗衣,肥皂泡直漫上來。門前的繩子上,已曬了三條被單。

吃中飯的時候,她來了。吃好中飯,她又去給大哥打掃了。

一飛媽忍不住念叨:“吃的是我家的飯,干的是別人的活!”正好被周一飛的老婆聽見了,開玩笑道:“媽,明天讓她幫忙!”

果然,第二天她興沖沖地進來了:“小嫂,你還不打掃,我來給你幫忙!”

吃年夜飯的時候,她喝了一瓶紅酒:“我現在是享侄子的福!”她臉紅脖子粗,跟在自家一樣。

正月初一那天,一飛的老婆要去娘家吃飯,讓婆婆一起去。

“我不去,有你姑姑在呢,正好我們兩個人有伴兒。”

“小嫂,咋不去呢,我跟你一起去啊!”金珍姑直愣愣地說道。一飛媽嚇了一跳,哪有姑姑到侄媳婦娘家做客去的?

“那太好了,我們一起干它一箱紅酒!”一飛的老婆也是個喜歡熱鬧的人。

這一天到了侄媳婦娘家,客人多,他們一聽是一飛的姑姑,都說“難得難得”,金珍姑也不拘束,高著嗓子說:“有酒喝酒,有肉吃肉,正月里,無大小,我來趕熱鬧啦!”上了席,大家一個個向金珍姑敬酒,都說是稀客,幾乎搶了一飛媽的風頭。金珍姑酒上頭,話更多,一飛媽笑道:“你可別喝醉了。”

“小嫂,我難得高興,醉個啥呀!”她臉不改色心不跳地吹了一通自己的兒女后,又一個勁地夸一飛的老婆,說這個侄媳婦臉如銀盤,高高大大,一看就是個有福相的人,人又好,孝順,大氣,從不計較,哪像謝琳琳,小頭小臉,一臉苦相。

一飛媽的心頓時提到了嗓子眼,怕她再說出什么不得體的話來。果然,她沒邊了:“現在,琳琳后悔死了,看著這興興旺旺一家子,她被掃地出門,一個人孤零零的……”

一飛媽趕緊給她使眼色,可是她正在興頭上,看見的只是大家的笑臉,“要是我小哥在,他是肯定不會讓一飛離婚的,只要琳琳上門來,他肯定要撮合的……”

一飛媽暗暗戳她胳肢窩,見她還要說,就笑著敲她筷子:“說個啥喲,說個啥喲!”大家都裝著不知道,一個勁地向她勸酒。

“她醉了……”一飛媽替她擋住了。

這一天回去的時候,一飛媽有些生氣:“我怎么說你喲,你這個樣子,還怎么要得回男人!”

“隨他良心啦!”金珍姑大著舌頭,“反正家里空蕩蕩的,我也不想回去……”她沒說幾句話,斜著身子在車上睡著了,一會兒就起了鼾聲。

周一飛回頭看了看,跟他媽說道:“人家早有女人了!”

失子驚瘋

謝琳琳被“休”回娘家的時候,只帶走了幾套被面被里。談離婚條件的時候,周一飛說:

“我只有一身債,那你分點債去吧。”

婆婆眼睜睜看著她提著套件上了黃包車,仿佛是舍不得那幾套被面被里似的。路邊,三姑六婆們哀憐地看著謝琳琳,等她走遠的時候,又回頭跟她婆婆說:

“唉,總是做人不在行……”

在行,是周塘的土話,聰明的意思。可是,如今看來,她做女人,到底還是不內行啊。

婆婆擦了一下眼角。半晌,她說:“就是苦了孩子。”她是舍不得孫子,為搶小孩,都上了法院。法院判下來,小孩歸女方。為此,婆婆還哭了一場。她已很久沒見到孫子了。

三姑六婆們安慰道:“反正,她是親娘,你也不用太擔心。”

謝琳琳嫁過來這么多年,一直沒去工作,美其名曰:帶孩子。她大多時間待在樓上,餓了,就跟兒子一起吃起市里買來的東西。“這樣下去還會好嗎?兒子都被她帶壞了。”婆婆在飯桌上埋怨了很多次。有一回,村書記跟周一飛說,正好有個機會,他媳婦可以去村里做出納。可是,琳琳愣是沒去。為這事,全家人都說她。周一飛也沒好聲氣:“你一天到晚挾著兒子,能當飯吃?”

現在好了,他們娘倆在一起了。

周一飛離了婚,婆婆總是唉聲嘆氣。誰知謝琳琳前腳剛走,后腳女人就上門了。周一飛又娶了老婆,老婆是個脾氣大卻沒心肝的人,大大咧咧,說過算數。人家說她有旺夫命。這不,時來運轉,周一飛要造別墅了。

本來,婆婆擔心四周鄰居來鬧場,結果,卻是謝琳琳鬧上了。

謝琳琳很久沒來周塘了,她是來要兒子的。婆婆站在老屋門口,說:“他在里面打游戲。”“你們這樣會把航航帶壞的!”“那你把他叫走啊,又不是我們攔著他!”航航是因為媽媽不給他買手機逃來的。“航航,航航!”謝琳琳喊了好一會兒,就是不見兒子出來,就沖了進去,一把把兒子拽了出來。

這時,周一飛的老婆出來了,她嗓門很大:“航航,你要走就走,想留著,這里也是你的家——別在家門口丟人現眼,好像我做后媽的趕你走一樣!”

航航一下掙脫了謝琳琳的手,跑進了屋里。

“航航,你給我滾出來——你們怎么能這樣呢?兒子是我的,你們不能這樣明搶啊!”謝琳琳一屁股坐在了老屋門前的石階上。“你們哪來這么多錢.你們合伙騙我。”她指著很粗大的混泥土墻基,“你們造了大樓房,航航更不要回去了!”三姑六婆們竊竊地笑:“這話也能說出口!”

航航還是沒跟她走。婆婆看著她抹著眼淚走遠,一臉的不屑。三姑六婆們笑著說:“小孩子又不是傻瓜,看誰有錢就跟誰唄。”

有一次航航打游戲時說,他跟新舅舅聯機上了,婆婆不懂他說什么。

這一天,婆婆在新造好的樓房里收拾,她在陽臺上看見謝琳琳從路口拐了進來,就裝作沒看見。謝琳琳拎著一袋蘋果,在老屋門口窺探了一會兒,里面電視機在放戲文,一個女人唱得很傷心。她又朝別墅走來,在門口逡巡了一下,抬起頭來。

“喲,你來接航航,他不在……”婆婆裝作剛看見她,“我在上面看航航住哪一間好……”

“他去哪了?今天是他外公生日,我來接他。”

“他去——去他新外婆家了,跟他新媽媽一起去的。”

“什么,他去那邊了,你怎么可以讓他去那邊呢?!”

謝琳琳頓時臉色大變,她一邊大罵兒子一邊責怪婆婆。婆婆也很生氣,下來跟她理論。她按了手機,讓謝琳琳自己跟兒子說。起初,謝琳琳只是抽噎了幾聲,說著說著,不由得歇斯底里起來。突然,她把手機摔在地上,隨手甩起一袋蘋果,拋向了新樓房,“啪”的一聲,蘋果落地,外面的幾個摔壞了。謝琳琳狠狠剜了一眼婆婆,頭也不回地走了,走著走著,跑了起來……

這之后,有很長一段時間,沒見到謝琳琳,倒是航航跟奶奶提起過一次,說媽媽去學校看過他了。

“我們又沒放大禮拜,她去干啥?還叫我‘寶寶,寶寶’,同學們笑死了,我都想跑掉了……”

謝琳琳再次前來,已經是裝修好了別墅之后。周一飛把西邊最好的一間給了兒子,他老婆倒是有點不舒服。這一天,只有婆婆一個人在,電視里放著戲文,她拿著抹布,東擦擦西擦擦。謝琳琳直愣愣地走了進來,婆婆起先也沒注意,直到謝琳琳走到了樓梯口才發現:“喲,琳琳,你是來找航航嗎?航航他們私立學校沒放假啊!”謝琳琳也不回應,只管往上走。

婆婆趕緊趕上去,攔住了她。“航航不在,她在學校里。”但是,謝琳琳還是往上走,在休息平臺上擠了過去。婆婆覺得有點詫異,看她眼神,仿佛插著刀子,就緊跟上去。謝琳琳上了二樓,猶豫了一下,婆婆說:“這是航航的房間,你看,真的沒人。”

謝琳琳直直地走進去,床上疊著被子,房間收拾得干干凈凈。墻上掛著航航小時候的照片,謝琳琳呆住了,看了很久,漸漸地,淚水流了下來。突然,她抱起一疊被子,沖了出去,驚得婆婆愣了一下。“我昨天剛曬過……”她以為謝琳琳是去給兒子曬被子。誰知,謝琳琳來到陽臺,猛地把被子拋了出去,然后,自己也抓住欄桿,想越過去。婆婆傻眼了,一個激靈,拉住了謝琳琳。

謝琳琳一屁股坐在陽臺上,哭開了:“你們還我兒子,你們還我兒子……”

婆婆趕緊打電話,一會兒,周一飛回來,他把謝琳琳拉走了。婆婆再也沒心思看戲文,她覺得很不吉祥,因為那個戲正好叫《失子驚瘋》。

這么大一座別墅,過了好久,還回蕩著謝琳琳的哭聲……

睡棺材的男人

在我們周塘,最被人暗笑的要數周孝忠了。

周孝忠是我的遠堂兄弟,我們互稱“老堂”。讀小學時,他成績一般,有點憨。初中沒考上,就跟了他爹做木匠。木匠是力氣活,十七八歲時就長得腿壯胳膊粗,有了絡腮胡子,也不剃,一張毛臉。

后來發現,他胸口也有毛,直連到肚臍口。人說,這樣的人叫青龍,很厲害的。

可是,與他一般年紀的人都成家了,他卻還單身一人。按周塘人的說法,這個時候還沒嘗過女人的味道,干活都沒勁了,而他卻毫不在乎。那時,木匠活已漸漸沒落,他們家正對著周塘街,就開了個酒類批發部。薄利多銷,生意很好。隔不了幾日,就有大卡車開來。他卸貨,一身汗。

終于,他也有了女人,而且不止一個,只是都不是本地人,也沒吹吹打打過。我疑心是他爹舍不得錢,因為老木匠是村里數一數二的精明人。

能夠白得女人,那是最大的便宜。

可是,他身邊的女人總待不長,短則一月,長則半年,就逃走了。各種傳言都有,有說女人吃不消的——那倒是應了青龍之說:也有人認為他是個木頭人,就知道干活,女人自然不喜歡他;而有一種奇怪的說法是,他到了夜間,是個盲人,看不清人影。而終于歸于一致的看法是,他那活兒不行!

活兒不行也得過活。他依舊忙碌著送貨,夏天還赤膊上陣,一身壯肉。胡子越來越長,蜷曲著,汗水濕透褲腰。女人們背后替他可惜:看,沒個女人,像野人!

老木匠過世了,老娘也如他的眼睛,看不大清。一幢三樓三底的大住宅,沒裝修,窗臺下露著黃磚;院子里堆滿了酒箱,污水橫流。他著實需要一個女人來打理。這個女人出現了.是個外地寡婦,比他大七八歲。她倒是死心塌地跟著他,卻沒個孩子,到底有后顧之憂。于是,孩子也出現了,是抱養的,還是個男孩。這是不容易的。孩子長得很好看,膚白,眼大,若是城里人家,他必是帥氣而且洋氣的。可被他們一養,拖著鼻涕,臉蛋畫花,小腳里套著一雙不知什么年代的老虎鞋,土死了。

他干活更有勁了。女人們不知是同情還是戲耍他,見了就說:

“孝忠,你兒子好可愛喲!”

“呵呵,是嗎?”他含糊一下。

他總是很忙,難得抱一抱兒子。就是抱了,也不得體,自己赤著膊,全是汗水,都把孩子弄臟了。

他的女人該是快絕經了,臉上溝壑縱橫。好在孝忠是大胡子,也不打扮。兩個人一樣顯老,卻抱著個嫩嫩的小孩,顯得有些滑稽。

老娘去了,人卻多了,寡婦把自己的孩子從老家接來,先是一個女兒,后來又是一個兒子。

周孝忠沒有言語,他只是悶聲干活。除了送酒,又送桶裝水,他有的是力氣。很多男人,像他年紀,腆著個肚子,一身粉嘟嘟的肉。周孝忠的肉,都是肌肉,他沒肚子。

人說道:“孝忠,干嗎這么辛苦,搓搓麻將,歇歇算了。”

“不會搓麻將,閑著也是閑著……”孝忠訥訥。

他一轉身,人就笑道:“真是個死腦子,不知是在為誰干活,就是百萬家產,還不都給人家!”

他卸貨,做苦力,有人勸道:“生意這么好,雇個人得了,太辛苦了!”

“出身汗舒服,做人做人,就是做(干活)嘛!”

這話傳開,人又笑道:“做人做人,他可做出一個人來?”他們一邊搓麻將,一邊噴云吐霧,笑得更開心了。

周孝忠只管自己干活,也不摻和別人的事。寡婦的女兒考上了大學,是要很多錢的那種,寡婦問他讀不讀。

“讀!考上了大學哪有不讀的道理?家里的錢都是你管著,你看著辦好了!”

寡婦的兒子不爭氣,在學校里把人打傷了,賠了一萬多醫藥費,他也沒猶豫,賠就賠了。

“孝忠,總是拖累你!”寡婦說了一句良心話。

“我自己不花錢,總得有人替我花錢——你管好孩子!”

周孝忠簡直是個鐵漢子,從不生病。一個麻將鬼得了肺癌,周孝忠說:“要是跟著我干活,他不會得病。”

滿滿話,講不得。不久,周孝忠大病一場。人說,不生病的人,一旦生起病來,就倒形。周孝忠一下子蒼老了很多,原來茂盛黑亮的胡子像一蓬斷莖的亂草,焦黃而生澀,頭上甚至有了白發。不到傷心,人是不會這樣的。

因為他兒子淹死了!

周孝忠正在送貨,一聽說兒子出了事,連車都不要,飛也似的跑來。其實還是電瓶車快,可他總覺得,自己比車猛。

人已圍了很多,七嘴八舌出主意,讓孝忠抓住孩子的腳,倒背著,倒水。孝忠直跑得臉如豬血,還是回天乏力。到醫院時,人已青紫,醫生搖搖頭,孝忠頓時一屁股坐在地上,臉色蠟白。

批發部關門了好幾天。了了事,送了幾個要緊的貨,孝忠總覺得沒力氣。人萎了,就像那東西——那東西不聽話,就像一條爛死蛇。

一時,風言風語不少,大家都覺得這事蹊蹺,莫不是寡婦……

停了一個月,他才出來走走。大家都安慰他:“孝忠,不要太難過。”他搖搖頭,眼睛發潮。

寡婦說:“要不,我們再抱一個……”他還是搖頭,說:“人沒福,就是養一條狗,都會丟!”

他喝上了酒,跟寡婦老拌嘴。半夜三更查賬,死摳,越來越像老木匠。吵了半年,寡婦走了。

生意也是有一搭沒一搭,就像萎了的人。

他又做起了木匠活。做什么,做棺材!這一回,大家覺得他神經有點不正常了。他哈哈笑著:“生不了,養不了,獨卵光棍,死了總得找個地方!”

有一回,我去買酒,不見人,就走到里面喊他。

“誰啊?”

我一回頭,發現他竟從棺材里坐起來,不由一驚:“你這是干嗎?”

“睡在棺材里,心安!”

責任編輯/董曉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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