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經倫
(英國倫敦大學國王學院 wc2r 2ls)
隨著改革開放以來我國經濟的持續發展,在步入21世紀后,我國的財經類紀錄片逐步開始萌芽,經歷過一定階段的探索后,終于逐漸探索出自身的創作樣態。以中央電視臺為例,2006年-2016年共生產24部紀錄片,其中7部為世界及中國政治發展類紀錄片,例如《大國崛起》《創新之路》《國情備忘錄》《金磚之國》和《復興之路》等8部;為經濟發展道路分析的紀錄片,例如《公司的力量》《中國股市記憶》《華爾街》《大市·中國》《貨幣》《資本的故事》第一、第二、第三季7部;關于企業及行業發展的紀錄片,例如《跨國并購》《超級工程》《國情備忘錄》《大國重器》《商戰之電商風云》和《品牌的奧秘》。只有兩部為人物訪談類型,分別是《遇見大咖》第二季及《你從哪里來》,共采訪了13位人物。由此不難看出,我國在類型專題片道路上已然跟隨時代浪潮走入歷史新階段,也初步形成了一定的新的拍攝模式和市場運作模式。
在紀錄片發展過程中,受眾對于紀錄片的認知發生著不斷的變化,隨之而來的是財經類紀錄片身處信息與受眾、專業與普及、歷史與現實之間的新型定位和角度的平衡。
在受眾知識水平不斷發展,信息內容不斷增長的新型時代節點,紀錄片的核心正在從事實紀錄向觀點生產轉變,優秀紀錄片正成為價值觀生產陣地和工具。法國FIPA國際電視節秘書長讓·米歇爾就曾經說道:“紀錄片首先是一種觀點,一種看法,一種對某種問題、某個人物、某個狀態所持的看法,這就是紀錄片?!钡o錄片在生產過程中,卻又往往能保持其開放性,在不預設觀點的過程中,通過數據攤開,陪伴用戶得出最終結論。在這樣的自身定位中,紀錄片既保留了自己對于環境和人物闡述的真實性,也同時遵循了受眾的認知路徑,提高了用戶在紀錄片中的參與感。
在其專業性領域中,在有限時間內以專業水準通俗表達價值觀的藝術成為了專業紀錄片的新要求,而非僅僅在于發展方向。當然,同樣由于其專業化的特點,如何突破專業性,進行大眾化傳播,也成為了財經類紀錄片與生俱來的原生考驗。正如中國視協電視紀錄片學術委員會名譽會長陳漢元所總結的一樣,以《公司的力量》為例,就較為有效地“普及了公司的知識,特別是公與私的知識”。
專業紀錄片的創作機遇往往與時代機遇和行業變遷相關聯。在對于財經類紀錄片的研究過程中我們不難發現,財經類紀錄片的發展與優秀作品的涌現,甚至于社會大眾的普遍關注往往和當時的金融環境密切相關。例如《公司的力量》、《中國股市記憶》、《華爾街》等較有影響力的一批優秀紀錄片,均非常集中地上映于2010年秋季的一個月內,這與2008年國際金融危機相隔剛剛好近兩年,正好符合紀錄片平均制作周期。第一財經所制作的《激蕩·1978-2008》剛剛好上映于2008年底,可見財經類紀錄片與時代關切程度相關性較高,其播出效果往往也與受眾身處的時代心態相關。
在技術水平不斷發展過程中,財經類紀錄片也在科技和思想意識的推動下產生著新的特點。
在敘述過程中,充滿情緒感染力的描述往往能更容易打動觀眾。例如在《公司的力量》結束對洛克菲勒的介紹時,創作人員選取了一張洛克菲勒小學時的照片,并解說道:“沒有人知道財富是否彌補了他的缺憾,又是否帶給他新的困擾?!边@樣的解說詞感情濃厚,也同樣能更好地激發觀眾的思考。再比如,在《公司的力量》第四集《獵富時代》中通過大面積鋪陳19世紀的范德比、卡內基、洛克菲勒和西門子等一批群像式的創業歷程描寫,將每一個人物都有血有肉、生動形象地刻畫出來,更為容易走入受眾內心。
通過小細節切入,推盤大時代也是符合受眾認知路徑的新探索。《公司的力量》中運用了大量諸如NBA球員簽約、藝術品待價而沽、國事訪問領導人身后公司等小型細節的象征性,再比如其第三集中,圣誕節前競爭對手鋼鐵大亨卡耐基就曾送給石油大亨洛克菲勒一瓶紅酒,以此為懸念逐步牽引出了兩人間的妥協、合作的進程。這樣的細節利用將歷史細節變為了故事情節串聯的主線,以小推大,使受眾對信息更具象化。
在宏觀的描述中,“大故事”拆分“小故事”、“小故事”推動“大故事”,故事化帶動情緒化、細節化助力故事化正在逐步成為專業紀錄片的特點。在紀錄片保證其真實性的前提下,長袖善舞地利用好小故事,能夠更好地讓受眾融入時代情境中去。《激蕩·1978-2008》就是對小故事調度較好的標準范例,基于財經作家吳曉波老師的《激蕩三十年》一書,該紀錄片有著較為深入的行業深耕和信息存儲,罐頭換飛機、“傻子”牌瓜子、溫州“八大王”都在敘述過程中信手拈來,動人心弦。
由于隨著社會認知水平的發展,專業類紀錄片的分析角度也在日臻平衡化,從最初過多的社會引導目的性在逐步朝向中立性和深刻性轉變。比如在《公司的力量》中,《進步之痛》和《危急時刻》就以矛盾和缺陷作為主要切入點。在對公司進行道德解構的過程中,對于矛盾的表達,正反雙方信息都有提及。讓人們更好地理解了公司的中立性。正如中國電影藝術研究中心研究員單萬里所說:“公司無罪,人心可畏?!?/p>
近年來,口述化漸漸成為紀錄片風潮,在財經類紀錄片中尤甚。僅《互聯網時代》這一紀錄片,就陸續采訪了《失控》作者凱文·凱利、臉譜網創始人馬克·扎克伯格、阿里巴巴創始人馬云等全球200多位互聯網的締造者與見證人,大批量地使用了正面創造者的口述素材。但另一部紀錄片《激蕩·1978-2008》卻劍走偏鋒,避開創造者,而以客觀見證者為切入點,利用口述化,彰顯了歷史的見證感。該片總策劃羅振宇就曾說:“我們不是不想采訪當事人,也不是沒有能力采訪當事人,我們策劃一開始就定下來只去采訪那些見證者,所以這次做了非常大的動作,就是把話筒交給這些見證者。”可以說,《激蕩·1978-2008》的成功,既是口述性的推進,也是口述性的力量。
在經濟水平和文化水平不斷發展的當今社會,受眾對于優質財經類紀錄片的訴求正發生著深刻的變化,財經類紀錄片的社會意義也兼具著記錄和教化的雙重價值,如何能夠講出故事、講真故事、講清故事、講好故事是時代賦予財經類紀錄片的新使命,如何能夠在市場經濟發展的歷程中既記錄歷史又提供養分,是時代賦予財經類紀錄片的新要求。因此,在新的定位中不斷平衡,在品類特色中不斷增添新的內涵是新時代財經類紀錄片發展的新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