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圈：被激活的千年古城

李靜

10月15日，凱斯·哈林大型個展在濟南579百工集阿波羅美術館開幕。圖/IC

一場展覽就能瞬間穿越回1983年的紐約街頭。如果你是一個現代藝術愛好者，大概沒法不羨慕濟南的同好。最近，“涂鴉之父”凱斯·哈林的全球巡展，正走到濟南，這個后波普時代潮流藝術展，在中國僅設三站，除去北京和上海，只選了濟南。

“好羨慕，為什么不來我們城市？”“濟南都擁有了，我們可以有嗎？”“濟南現在這么時髦了嗎？”在社交媒體上，各地的年輕人更新著對濟南的認知。

“小時候看電視，濟南要么在賣章丘大蔥，要么是藍翔招生開挖掘機，真的過來走了一圈，才會發現固有的印象多么陳舊。”從外地出差到濟南的張佳指著阿波羅美術館墻上凱斯·哈林的涂鴉小人兒說。

“我剛從英國回來，特地來看這個展。”2019年赴英國留學的濟南小伙張可源驚喜地發現，家鄉的文化競爭力已經如此強大，能夠爭取到全國唯三的高規格藝術展出。

作為走出李清照、辛棄疾這樣杰出詞人的“二安”故里，濟南有著深厚文化基因，本應因“海右此亭古，濟南名士多”而更為知名，“家家泉水、戶戶垂楊”的風情，也值得人思慕，但在厚重、古老與樸實的齊魯大地印象里，文化的濟南卻是相對低調的。也許，正如《別說濟南》作者、濟南文史學家張繼平所說：“可能大凡有著悠久文明的城市，性格都有一些內斂，讀懂她還得下一番功夫。”

低調與內斂背后，往往是厚積的力量。在悠遠厚重的文化土壤中，隨著經濟總量過萬億，常住人口過千萬，那些輕盈時尚、多元變幻的現代城市文化順著縫隙流入濟南各個角落，與古老的泉水容融之后，又在政府引導、民間聯動下轉化為洶涌，托起了一個備受年輕人追捧、極具活力的“出圈”的濟南。

“老濟南、新泉城”

67歲的張繼平是地道的老濟南，在他兒時的記憶里，剪子巷、大板橋、小板橋古樸的青石板路上，泉水常順著裂縫向街面噴涌，每次把褲腳打濕就等于自動報告了家人，又去老街巷玩耍了。這是濟南老話中說的“掀開石板就是泉”，也是濟南著名詩人孔孚寫過的：“你輕一點走，小心踩出泉水。”

濟南泉多，到底有多少處泉水？今年6月，《濟南市現代水網建設規劃 （2021-2035年）》正式印發，這個“千泉之城”首次公布官方數據——濟南市共有泉水1209處，名泉950處。濟南，簡直是從汩汩泉水里冒出來的。遠在上世紀30年代，文人倪錫英就曾給了濟南一個濕漉漉、水靈靈的譽稱：泉城。

最出名的當然是濟南“名片”趵突泉，它有文字記載的歷史，可上溯至商代，已長達3500多年。如今趵突泉泉北的宋代建筑“濼源堂”堂廳兩旁的楹柱上，還懸掛元代書畫家趙孟頫的詠句：“云霧潤蒸華不注，波濤聲震大明湖。”是的，在這樣一座城里，泉是不孤獨的。珍珠泉、孝感泉、趵突泉、王府池……眾泉奔涌匯流至老城西北，就成了大明湖。

黑虎泉。攝影/劉悅琛

得天獨厚的地理條件給了濟南獨特的面貌——北臨黃河，南依泰山，城外山環水繞，城內名泉密布，山泉湖河城渾然一體。世界上有許多園林城市，濟南不需也不必與它們爭艷，因為只有濟南，它自己便是一座園林——“四面荷花三面柳，一城山色半城湖”。歷史學者、山東大學教授王育濟總結說：“它（濟南）在歷史上最大的文化特征是‘高度的城區園林化……這種獨特的景觀，古人稱之為‘濟南風光異他郡，史學界的最新概括則為‘城即園林。”

獨一無二的格局有著悠長的歷史傳承，最晚在北宋時期就已經形成，而促成這一格局的有功之臣，當首推“唐宋八大家”之一的曾鞏。在之后漫長的歲月變遷中，濟南的泉湖山林依舊保存了下來。元代書畫家趙孟頫在他著名的《鵲華秋色圖》里，記錄了濟南北郊鵲山和華不注山的鐘靈毓秀、山林錯落。六百多年后，作家老舍又在他的文章中寫道：“城河帶柳，遠水生煙，鵲華對立，夾衛大河，是何等氣象。”

每個老濟南心中都懷有一段過去時光的舊夢，幸運的是，不僅山泉湖河記錄著歷史，那些老建筑老街巷，仍然如活著的老照片一般。在如今的濟南，還能看到始建于1901年的洪家樓天主教堂、近代民族工業的縮影成豐面粉廠……建于1920年的交涉公署，如今已是濟南商埠文化博物館，記錄著濟南自1904年開埠以來的商業變遷；1928年建成的山東紅十字會舊址，仍然在民康里小巷凝視著百年市井光陰。

2020年10月1日，《濟南市歷史文化名城保護條例》正式施行，這是針對歷史文化名城保護出臺的首部地方性法規。在條例框架下，濟南的新、擴、改建項目，堅決避讓城墻遺址、水系和具有行洪功能的道路脈絡空間，落實山湖城視廊高度控制、山水自然格局傳承和延續，傳承老城傳統風貌。從2017年開始，濟南啟動“濟南泉·城文化景觀”申遺，越來越加強泉城文化的保護和傳承。

既有山川大河，又有小橋流水，夏日泉水清冽冰涼，冬天霧氣氤氳。張繼平對《中國新聞周刊》說：“濟南最大的特點就是結合了南方城市和北方城市的景觀，放在全國，都很少見。”它的濕潤、蓬勃與豐足孕育出了獨特的城市性格，作為中國東部地區區域性中心城市的濟南，開放以及對各種文化的兼容是明顯特征之一。1904年，濟南自開商埠，是中國近代史上自動開辟商埠招商引資最早的一個。同年，膠濟鐵路通車。

“這座城市是寬容的，在濟南，很多開小店、賣小吃的外地人都說，他們很少受到當地人的冷落或欺侮，不管是在餐館里還是在公共汽車上，或是在那些赫赫有名的大醫院里，鄉下人也不會受氣。”張繼平說。

如此城市品格，讓已有2600年建城歷史的古老濟南不但有保護和傳承的姿態，也輕松愉快地接受了現代化的城市文明和新鮮事物。今年情人節，濟南老街經三路火出了圈，原因是老商埠張采丞故居，以上萬枝“玫瑰”裝點，如同紅色瀑布一般傾瀉而下，吸引眾多網友前來打卡，不少網友直呼：“你永遠可以相信經三路的浪漫！”

這不是經三路第一次“出圈”了，它的“成名”始于2021年8月底。那個夏天，人們突然發現，經三路口原本平平無奇的紅綠燈變成了愛心的模樣，地面的中心位置和人行橫道也繪制了心形圖案。昔日一向以“老干部形象”示人的濟南老街巷突然“浪漫”了一把，巨大的反差萌讓這個路口一下子成為網紅。

趵突泉。攝影/侯賀良

2021年8月24日，濟南市經三路與緯三路交匯處的愛心信號燈斑馬線，吸引了人們前來打卡。圖/視覺中國

之后，有人迅速在小紅書總結出了打卡路線——先在“愛心斑馬線”凹造型，然后一路向西，在融匯老商埠逛吃，緊接著，是“極簡治愈、韓里韓氣”的戈多咖啡、開業不久的濟南首家葡萄牙餐廳PERA DOCE·甜梨、港風十足還可以看電影的酒吧“又一春”、兼具咖啡烘焙和古著的集合店Hakuna Matata、頗有復古腔調的清吧“摩登弄堂”以及九鼎湯魯菜館……一家家拍照打卡，尤其不能錯過的是摩登弄堂的大紅玫瑰花和九鼎湯魯菜館的蝴蝶結。

經三路不是孤例，明清風情濃郁、呈現老濟南文化和生活的寬厚里；青磚紅瓦、開了不少文藝清新小店的曲水亭街；布滿各色琳瑯小吃的芙蓉街……都已經成為打卡勝地。創建于1932年的國棉四廠老廠房，改造后因其獨特的裝修風格和紡織元素，受到網友追捧；大明湖西南門的山東造紙廠總廠，被改造成文化街區，城市更新之中，老舊廠房也變身“新晉網紅”。濟南的標志性景點更不會落后，趵突泉在今年推出了文創雪糕“魚墩墩”，迅速走紅，大明湖畔的“八景奶茶”，要想買上一杯，常常得排隊半小時。

老街巷、老建筑、老景點都在展現全新的面貌，不但留住一座城市的記憶，也迸發出富有現代感的潮流意趣。今年2月，《濟南市“十四五”文化和旅游發展規劃》發布，未來五年，濟南將立足“老濟南、新泉城”定位和“老城區、新生活”發展目標，老城區與新城區、老業態與新需求、老肌理與新格局都會在統籌下碰撞出更多充滿趣味的輝光。

聞得見一城書香

一方山水養一方人，泉水滋養了濟南城，也孕育了生活在這里的人們。天寶四年（745年），杜甫到臨邑看望其弟杜穎途經濟南，與北海郡太守李邕游宴于歷下亭時就曾感慨：東藩駐皂蓋，北渚凌青荷。海右此亭古，濟南名士多。

歷史上最出名的兩位名士當屬“二安”，一是“易安”李清照，她出生于濟南章丘，曾居住漱玉泉，有漱玉集傳世。詞人最負盛名的《如夢令·常記溪亭日暮》，就是描述她少女時代在濟南的歡樂生活：“興盡晚回舟，誤入藕花深處。爭渡，爭渡，驚起一灘鷗鷺。”另一“安”，為比李清照晚半個世紀的豪放派代表人物“幼安”辛棄疾。他23歲離開濟南后畢生未歸，晚年在信州上饒郡尋得一處泉水，買下了這眼泉和周邊土地，居住于此，借以懷念“水向百城流”的故鄉泉城。

若再順著“二安”的身影向前回望，還有唐朝開國功臣秦瓊、唐朝名相房玄齡、齊國神醫扁鵲以及上古帝王大舜，濟南同樣是他們的來處。

這樣的人杰地靈，吸引了更多雅士來客。李白兩次到濟南，頭次來，登上華不注山，二次來，泛舟山下的鵲山湖，先后賦詩四首。杜甫來濟南，使泉城“名士文化”出典。唐宋八大家中有歐陽修、曾鞏、王安石、蘇軾、蘇轍等五人或到濟南游歷，或在濟南為官。其中，曾鞏做了齊州知州，為趵突泉“趵”字定了音，在泉邊修建了濼源堂、歷山堂，又在大明湖畔主持修建北水門。清代，劉鶚為治黃到濟南，留下一部小說《老殘游記》。民國，老舍于濟南長住，為濟南寫下四季風物。

濟南的名士精神一路穿過歷史，給濟南人留下讀書的習慣，從中國圖書史上最響亮的名字“濟南伏生”，到“賭書消得潑茶香”，再到230多年前周永年在濟南創辦了中國第一所實際意義上的公共圖書館——借書園，濟南自古是書城。

今天的濟南更是書香遍地。自2019年起，濟南把泉城書房建設作為一項文化惠民工程來推動，讓濟南人在家門口就能看書借書、學習休閑。短短幾年，濟南已經建成高品質泉城書房38家。這些泉城書房建筑面積一般都在200平方米以上，全部選擇建在城市主要街道、大型社區、繁華商業街、景區公園等人流密集的沿街一樓，是寸土寸金之地，方便大家一眼就看到、抬腿就能進。

2021年開始，針對部分讀者的需求，濟南市圖書館打造“夜讀空間”，閉館時間從下午5點半延長至晚上8點半，之后又推遲到12點。

在各地實體書店紛紛面臨經營困境的今天，濃厚的文化氛圍卻讓濟南成長起一批本土獨立書店品牌。例如小紅書上的“出片兒”勝地——阡陌書店。走進“579百工集”設計師產業園里剛開業不久的阡陌書店百工集店，時間好像被戛然叫停了，這分明是1904年的老濟南火車站，視野開闊的懷舊設計，耀眼又明亮的彩繪玻璃屏風，隨手一拍就是一張極具年代感的明信片。在阡陌書店創始人鄭國棟眼中，書店很像火車站，人們先抵達，又從這里出發，周而復始。他希望自己書店深深根植于濟南的文脈，那么抵達濟南的異鄉人，就可以把“阡陌”當作觀看濟南的一扇窗。

李清照紀念館。攝影/王琴

辛棄疾故居。攝影/劉悅琛

濟南市圖書館。攝影/李健

鄭國棟去過國內外數不清的書店，他告訴《中國新聞周刊》，不開書店不知道濟南這座城市有這么多喜歡閱讀的人。“阡陌”開在膠濟鐵路博物館院內的書店，門口的保安有空就進來看書，一坐就是好長時間。他在經三路開的第一家店，有一位中年人是店里的常客，他常拎著白菜進來買書，一買就是好幾本。鄭國棟感慨，那位中年人很明顯是剛去完菜市場又來書店的，證明書籍已經是他日常生活的一部分，他對書的需求和對一日三餐的需求一樣。阡陌書店的顧客多半是這樣貌不驚人的普通人，并非學者或文藝青年，來打卡拍照的只是極少數，多半是來買書。也正因如此，與其他一些依靠售賣咖啡和生活方式的書店不同，“阡陌”的營業額主要來自書籍和文創產品，書籍占六成。且阡陌書店從不賣暢銷書，非虛構書籍占到2/3，虛構類書籍也都是純文學。

以往，只是濟南的做書人懂得濟南人愛書，2021年7月在濟南舉行的第30屆全國圖書交易博覽會，讓全國出版社都見識到濟南人的圖書購買力。為期五天的書博會結束時，現場圖書清零，一些出版社的同行告訴鄭國棟，組委會都驚呆了，以往書博會結束需要提前把剩下的書打包發貨回去，但那一次，所有出版社都沒有什么可打包的，大家第一次見到這樣的場面。有同行問鄭國棟：“你們濟南人這么厲害的嗎？”鄭國棟感慨：“濟南人對書的熱情超乎想象，讀詩、寫詩的人也特別多。可能是因為一千年前的宋朝，濟南就是一座詩歌之城吧。”

10月14日，濟南579百工集“阡陌書店”。圖/IC

如今，來自山東濰坊的鄭國棟已經把自己看作半個濟南人，這似乎正是濟南文史學家張繼平所說的濟南文化的溶解力——“數千年底蘊豐厚的濟南文化，總是輕而易舉就將外來文化接納、消化、溶解，并將外來者塑造成與這座城市性格相諧的角色。”正因如此，濟南面對外界的姿態才總是開放，這正是鄭國棟所理解的“鈍感”。

幾年前，濟南曾被稱為“鈍感之城”，在鄭國棟看來，這個“鈍感”不是溫吞遲緩，而是堅定持久、潤物無聲，他更愿意將其稱為“鈍角”，那是一本書翻開的角度，是一道看向世界的目光，更是一個敞開的懷抱。

青春濟南“流量擔當”

悠久的名士文化和開放寬容的城市魅力流淌至今天，造就了濟南人獨特的性格。元代學者程文在《遂閑堂記》里稱，濟南人“敦厚、闊達而多大節”。

“濟南人有山東人豪爽敦厚的共性，又有自己靈活務實的個性，尤其以融故納新為長。”張繼平對《中國新聞周刊》說，在文化人類學尺度上，這是一種“社區性的文化特征”，它表現為一整套心照不宣和根深蒂固的生活秩序、內心規范和文化方式。濟南人要雅能雅到極致，琴棋書畫、吹拉彈唱、養花種草，濟南人幾乎樣樣會。他們俗也俗得，濟南畢竟是一座平民化的城市，這也許從街頭地名就可窺得一二：轆轤把子街、羊頭峪、棘針市……歸根到底，這是一個城市寬容地讓官方文化、知識分子文化和市井文化長期多層共生，將齊文化、魯文化以及其他地域外來文化融會一起才能暈化而出的開放兼容，可以說，這也是歷史和現實賦予濟南和濟南人的性格魅力。

這樣一群性格的人們，自然為多元的流行文化和新興亞文化鋪陳出溫厚土壤。而且，這種接納是自上而下的。去年4月，濟南耳立音樂節新聞發布會意外在社交媒體上火了，原因是幾位身著西裝的中年領導努力微笑，做出搖滾手勢“金屬禮”。有樂迷在新聞下留言說：“說實話挺感動的，幾位長輩大概并不聽搖滾，但他們愿意擁抱年輕人的文化，賣力‘營業的樣子還挺可愛。”在那個春天，一大波音樂節落地濟南，迷笛、新青年、天空、Sony music貼地飛行室內音樂節，近百支樂隊與歌手齊聚泉城。

為了服務好參加音樂節的樂迷，2021年五一迷笛音樂節前，濟南市政府特地聯合濟南地鐵將1、2、3號線運營時間延長2小時至24點，并且在22點至24點之間將行車間隔調整為10分鐘。

“潮流文化會對城市的文化氣質產生不可忽視的影響。”濟南市文旅局市場推廣處處長劉榮耀對《中國新聞周刊》說，“在建設強省會的過程中，濟南一直在重點任務中提出，要建設獨具魅力的歷史文化名城，積極創建‘東亞文化之都。越來越豐富的文化項目，不但給城市注入新的文化風尚，也在不斷提升濟南的城市競爭力。”

與音樂節一起組成一曲時尚交響樂的，還有“泉城風尚”國際時裝周、電競賽事、潮流街頭球鞋展&東亞國際文化交流展、國際潮流文化街區七夕晚會……濟南還是山東首個實現街頭藝人持證上崗的城市，幾乎是全方位的，濟南正在不斷容納新創意與前沿潮流文化，與時代同頻共振。

越來越時尚的濟南自然對年輕人產生了不可小覷的吸引力。2021年，在《濟南市第七次全國人口普查公報》公布的數據中，15歲至59歲人口即勞動力年齡人口占總人口數量的63.6％，這一比例高于山東的60.32％，也高于全國平均的63.35％。同年，由澤平宏觀和智聯招聘聯合推出《中國城市95后人才吸引力排名》報告，濟南排名全國第11位，居山東省第1位，且入選中國十大美好生活城市、畢業生就業首選十大城市。

曾經覺得“外面的世界很精彩”的人們回來了。如今在“579百工集”擔任副總經理的馬宇曉就是其中一個，大學畢業后他去了上海，一待就是10年，在奢侈品品牌做大客戶管理，風生水起。幾年前，他回到濟南發展，他身邊相似經歷的朋友也不少。對于他們，2020年跨入GDP萬億城市俱樂部的家鄉，已經可以提供相當廣闊的發展機會，有脫口秀，也有開心麻花、小劇場話劇、戶外音樂節。更何況，這里還有他們熟悉的綠藻漂搖的泉水、青磚碎瓦的老房子以及老舍筆下那個“有山有水”“曬著陽光”“只等春風來喚醒”的閑適老城。

青春的濟南越來越成為城市“流量擔當”，最明顯的表現就是濟南在網絡上的曝光量大增，濟南的身影開始頻繁出現在短視頻平臺和社交媒體。在2021年公布的第二屆《中國潮經濟·2021網紅城市百強榜》中，濟南躋身全國網紅城市前列。

能夠成為網紅城市，不僅體現在網絡熱度上，城市發展活力和生活的潮流指數也是衡量網紅指數的重要指標。盒馬鮮生首店、樂購仕（LAOX）……據不完全統計，去年一年濟南就有近50家品牌首店入駐。正在試營業的“579百工集”，讓濟南也有了自己的亞文化聚集地。今年十一期間，未作任何官方宣傳的“百工集”已經被當地網友的打卡照，把名聲打到濟南之外。這里已然成為濟南最大的潮流文化地標，文章開頭所述的舉辦凱斯·哈林真跡展的阿波羅美術館，就坐落在園區里。

2021年5月2日，濟南園博園舉行迷笛音樂節，舞臺前、草地上、帳篷區擠滿了樂迷。圖/IC

“579百工集”副總經理馬宇曉告訴《中國新聞周刊》，作為濟南一處別具一格的年輕亞文化團體匯集地，園區分為五大板塊，分別是機車、設計師、國風、自然、亞文化，有“斯巴達公園”“雅典宮”“溫泉關”等多個主題空間，將呈現出濟南前所未有的文化園區新形態。目前開放的是一期，改建面積約3萬平方米，二期、三期逐步完工后整體面積將達到12萬平方米左右。

從前，這里曾經是一個規模不小的電動機械廠，在企業搬遷、廠房閑置后，作為倉庫對外出租，漸漸衍生出舊家具、舊電器生意的舊貨市場。如今，私搭亂建、商戶密集的舊態已經遠去，金色輪廓的老廠房恢復了原本的結構，紅磚、高頂配上工業風十足的旋轉樓梯和重型機車，文藝復古的氣息撲面而來，盡管還未完全改建完畢，但在互聯網上，“579百工集”的文化地位已經與“北京798”和“上海M50”并列在了一起。

不斷集聚的潮流地標背后，是濟南城市快速發展帶來的消費升級需求，也帶動整個城市形象發生根本的變化。今年年初，跨年夜泉城廣場倒計時和濟南城市燈光秀一起登上了熱搜，在尋求儀式感卻又不得不在當下舍去很多“非必要”的各地年輕人心里，濟南地標建筑綠地中心大屏上閃動的倒計時數字和絢爛的城市燈火，給了他們意想不到的慰藉，這座城市正在成為他們向往的詩與遠方。

有人曾說濟南是一座中庸之城，濟南市委宣傳部分管日常工作的副部長、市文明辦主任孫世會感慨：“那又有什么不好呢？那恰恰說明，濟南什么都有了啊——看得見一城山色，聽得見泉水叮咚，聞得見一城書香，又穩如泰山令人有歸屬感。”是時候重新認識濟南了，正如一首歌里唱的：“聚在濟南的年輕人，唱著泉城的SAY。不大不小，剛剛好，有山有水，剛剛好，不緊不慢，剛剛好，不蔫不躁，剛剛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