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其倫
2022年初春,《重慶晚報》的紙質版每周改出三期,大量的信息歸并到了“上游新聞”客戶端,當年曾經在國內報紙副刊界呼風喚雨的文藝副刊“夜雨”,也開始向網絡媒體轉場,盡管這是大勢所趨,沒有人能夠改變,但“夜雨”陪伴我們走過的幾十年風風雨雨還是那么地清晰感人。
記得是1985年3月,《重慶晚報》創刊籌備組,在重慶兵工局的招待所舉辦了特別盛大的通訊員培訓班,同時也邀請了散落在重慶各地的部分業余文學作者,我估計當年的主辦方特別注重晚報的休閑閱讀特性,便把辦好“夜雨”副刊看成是成敗的重中之重。我有幸參與了當年的培訓,對當年那幾天閉環式的學習情景記憶猶新。
那年,我剛從一家集體造船廠聘用到某街道文化站工作。培訓中記憶最深的,是如今已經作古的新聞界著名編輯楊鐘岫前輩對即將誕生的“夜雨”所作的一番定位性闡釋。楊老告訴我們,之所以命名為“夜雨”,出于兩個方面的考量。一是報紙副刊歷來有扶掖本地業余作者創作的功效,那么地處巴山渝水間的重慶,“夜雨”的人文色彩切中肯綮;另一個含義便有“隨風潛入夜,潤物細無聲”的溫婉,希望它可以給忙碌了一天后,閑暇下來的都市人多少增添一點精神上的慰藉。5月,《重慶晚報》正式創刊,橫空出世的“夜雨”便成為業余作者們的文學創作園地。
今天我們說它是眾多的業余作者、尤其是重慶地區作者創作道路上的指路明燈,可能一點都不過分。我放膽環顧了重慶市的作者,包括相當一部分已經在文壇多少有些影響的作者,要說沒有得到過“夜雨”的滋養,恐怕很少很少。?“夜雨”在相當長的一段時間里,也成為重慶市文化生活的一道最為亮麗的風景線。大凡在重慶待過,且有著豐沛文學情懷的朋友都知道,曾幾何時想要在“夜雨”上發表一篇自己精心創作的作品,那是相當難得的。“夜雨”憑借著當年報紙的火爆,很多文章一經推出,便立馬有了“隨風潛入夜、潤物細無聲”的溫暖和飽滿。
在這一大波癡迷文學并終生以此為樂的人群中,我可能只算是其中最為普通的一分子,但當年那種文學創作的狂飆突進般興旺和重慶報業雨后春筍般的泛濫,我都是實實在在的經歷者和見證者。幾經生活的潮起潮落,我最后打拼的20年也落腳在一家市級的都市報。我對“夜雨”的茁壯成長、如日中天,乃至它今日特別無奈的“轉場”,都有著非常強烈的感慨。其間,“夜雨”對我個人文學創作的拔擢和肯定,也成為我目前依然能夠真誠地堅守著文學那一份感動的源動力。
記得我當年發表在“夜雨”上的好幾篇散文隨筆,都曾經獲得很大的轟動,彼時的情景,至今想起我都會心潮澎湃。記得我創作《溉瀾溪的“夜生活”》時,原本的意思就是想通過這篇文章很率真地描寫我所生活的地區人們工余文化生活非常貧乏,以期喚起社會方方面面對群眾精神層面的重視,這樣一篇還不到兩千字的小文章發表后所引起的震動是我始料未及的。它不僅讓政府層面快速地有了動作,還讓當地的幾家中型國企很快回應,最直接的功效是,擴容了俱樂部、電影院、籃球場,同時也側面催生了區級政府在當地籌建文化中心的進程。
我的另一篇文章《“喜糖”的煩惱》,也特別地“惹是生非”。文章寫于我結婚前后,我最初就是想就事論事地描摹一下百姓人家在面對人情上的煩惱,也是想解讀一下自己的心路歷程。文章的發表還引起了一位關系頗為不錯的鄰居誤解,他覺得怎么看文章中所寫的就是他,連我在行文中左右騰挪的某些段落,都有人如此這般地對號入座。現在回過頭去品味,這樣叫人哭笑不得、忍俊不禁的經歷也是一種寶貴的財富。
有句話說得真好,曾經有多么輝煌,而今就會有多么落寞。經濟浪潮甚囂塵上,網絡傳播的方便快捷,仿佛人們突然一下子就變得不那么愛看報紙了。《重慶晚報》從當年幾乎在大街上隨處可見人手一份的興旺,逐漸變得很少有人問津了,?曾經如日中天的“夜雨”也就像坐了一次婉轉悠揚的過山車,從創刊時的濃墨重彩,到輝煌時的天高地闊,漸漸成為“轉場”后留下的一種文化記憶。
客觀地講,重慶人愛好文學的人不少,好些朋友對“夜雨”仍然抱有一種精神超拔的期許,?“夜雨”的編輯們也在一邊“轉場”的同時,一邊努力地打磨著已經少得可憐的紙媒版面,大量的作品都只能通過媒體的客戶端在網絡上推出,快捷是肯定的了。但是我始終覺得,對于類似于小說、散文、報告文學、文藝評論這樣的作品,網絡承載的厚重度可能會減少許多。按我個人的習慣,我會特別醉心于捧讀每一部文學作品、每一本厚重刊物時的那種與生俱來的恣意,我常常在品讀間感到醍醐灌頂、酣暢淋漓。
30多年一眨眼便漸行漸遠,當年那種萬眾爭過文學獨木橋的輝煌已成了明日黃花,各種紙質媒體、特別是文學刊物的式微,也成為?“夜雨”悄然轉場的契機,而守望文學的我們,依舊會期冀“轉場”后的它,還能為我們留下一片彌足珍貴的明媚。
本欄責任編輯?張琳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