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澤龍,曾紅宇
(1.新疆師范大學馬克思主義學院,新疆烏魯木齊,830017;2.中南民族大學馬克思主義學院,湖北武漢,430074)
黨的十八大以來,中國的經濟社會發展取得了舉世矚目的成就,隨之也面臨一系列時代新課題。特別是在科學技術手段日益發達、價值觀念日益多樣化的背景下,主流價值觀如何有效傳播、如何得到普通民眾廣泛和真正認同的問題,也受到學界的頗多關注。一般認為,主流價值觀是社會主流意識形態和價值體系的重要組成部分,是在一定的社會生產和交往中形成和凝聚著的價值共識。具體到當代中國而言,也有學者給予不同的闡述,如劉勇、方愛東[1]提出,當代中國主流價值觀內具“以人的自由而全面發展”的終極價值目標、黨的十八大所概括的“24個字”的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以及涉及各具體領域的基本價值觀三大層次。張明海、張友奇[2]則認為,主流價值觀更多的個人價值取向的意識,但同時包含著多數或大眾化原則,也是社會中各種價值觀念的“重疊共識”。還有學者認為,主流價值觀不是凝固的教條,而是建立在具體問題具體分析基礎上的鮮活的價值判斷。這個判斷標準是:傳播內容以及對內容的解讀要與事物運動本質及其發展規律相一致,同時在傳播方式上要與大多數人民群眾的根本利益相一致。[3]不難發現,盡管學界對主流價值觀范疇的解讀表述不盡相同,但其內在的價值評價標準都是基本一致的,因而并不妨礙我們去探究主流價值觀傳播這一議題。
針對“主流價值觀傳播”這一主題,黨的十八大以來國內學者進行了一定范圍內深入的探討。通過“中國知網”(CNKI)全文數據庫進行文獻檢索,其研究方向總體上可歸為三個方面,即主流價值觀的傳播主體研究、傳播過程研究和傳播對象研究。圍繞這三方面,學界取得了許多有益的理論成果,同時也存在一些空白領域和不足之處,值得進一步探究。
當代中國主流價值觀的傳播首先離不開的是它的話語主體。方愛東等[4]認為,主流價值觀話語主體具有多個層次,如執政黨和政府、人民群眾、知識分子、公眾人物等等。他們也分別發揮著倡導與推動、認同和踐行、研究和闡釋、引導與示范等不同位置的作用。一些學者也關注到,作為話語主體,其產生的原因和存在的基礎就是話語權。話語權不等同具有強制性的“硬權力”,而是得到廣泛認同后使得人在觀念與行動上主動選擇的“軟權力”。換言之,話語權除了話語表達權,更重要的是對話語本身的定義、解釋和主導的“權力”。[5]對于主體的話語權研究,一些學者也提出了當代中國主流價值觀在新形勢下面臨的挑戰。首先,傳播空間受到西方極力鼓吹所謂的“普世價值”的擠壓,表現在西方一些國家通過自身優勢渲染其虛偽的自由、民主、公平、人權以及個人主義價值取向,從而達到意識形態滲透的目的[6];其次,民族價值底蘊的現代性發展不足,表現在中華優秀傳統文化未得到根本性轉化,使得自身感召力不強;最后,話語主導力受到內外的阻力,向外面臨來自非主流社會思潮的消解,向內則是自身話語內容存在困境[7]。如何提升這種話語權?劉勇對此也作出回應,他提出對策在于四個機制的構建,分別是話語凝練與闡釋機制、話語表達有效性轉化機制、話語載體綜合運用機制與效果評價和反饋機制。[8]還有學者認為,在“價值觀博弈”的意識形態斗爭中,要從話語“整合力”、話語主體、話語內容和話語表達四個方面構建中國主流價值觀的“話語藩籬”。[9]例如,言說方式需要從政治宣傳式、權威式、宏大敘事式轉向與學理、大眾、具體感性相統一,同時也要增強國際話語感召力、注重國際化表達等等。
對主流價值觀傳播過程的研究引起了較多學者的關注,對傳播方式、內容等方面呈現出多種視角,總體上可以歸為三個方面:一是基于新媒體普及背景下主流價值觀傳播出現的新特征、新挑戰及對策性研究;二是對傳統媒體在主流價值觀傳播過程中“守正”與“創新”的思考;三是新舊模式的聯系與轉化。研究成果在文獻數量上亦是旗鼓相當。
1.新媒體普及背景下的主流價值觀傳播
新媒體是相對傳統媒體而言的新型傳播和媒體形態。隨著數字通信技術的發展,手機、便攜式電腦和各種智能終端迅速普及,各種新興媒體平臺也進入人們的視野,成為主流價值觀傳播不可缺少的媒介,甚至是對傳統媒體的一次顛覆性革命。學者們對此也給予較大的關注。尹婷婷[10]認為,去中心化、互相性、隱匿化是新媒體背景下主流媒體出現的新特征,其中“去中心化”則集中體現了新媒體信息來源多元化、傳播途徑開放化的特點,打破了傳統媒體原有的固定化、中心化的傳播格局;使得每個網民都可以進行更為主動的價值表達,成為信息傳播的中心。路日亮、袁一平[11]指出,“微時代”具有大眾化、扁平化、碎片化、即時性、便攜性和裂變性六個主要特征。一些學者在指出這些新特征時也指出相應的新挑戰。何必夫[12]針對“網絡圈群”這一現象分析認為,群體性、多元性、私密性甚至有組織性等特點,會產生主流話語“失聲”、輿情管控產生“盲區”、輿論引導處于被動地位等問題。劉勇[13]指出,眾多新興媒體平臺都能夠無障礙地進行超國界性的即時傳播,這種高自由度傳播特征無疑會加大主流價值觀話語傳播的外部風險。
面對這些新特征和新挑戰,相關對策性研究也顯得愈發重要。有學者從分析網絡輿論工作格局中的價值滲透意識出發,指出在遵循網絡傳播規律的前提下,要具有“鑲嵌”意識地運用好相關載體進行隱性傳播,使社會主流價值觀能夠“隨風潛入夜”,以期達到“理論武裝群眾”的目的。[14]這也意味著社會主流價值觀的傳播要通過有效且適度的“資源捆綁”,注重潛移默化地影響并主導輿論場輿論陣地。翟杉[15]從微電影對弘揚主流價值觀的作用分析指出,新媒體用戶自身要提高媒介素養,政府要進行合理有度的監管,服務提供商與內容提供商要增強社會責任意識。此外,還有學者立足于“算法”本身,強調通過對算法設計的優化和管控、完善相關法律制度等方式來“馴化”智能算法所衍生的網絡環境。[16]
2.傳統媒體的“守正”與“創新”
盡管當下新興媒體勢頭高漲,但近年來作為傳統媒體的電視、電影、報刊等媒介平臺亦在“守正”與“創新”中取得廣為矚目的成績,涌現出諸如《你好,李煥英》《戰狼2》《紅海行動》《我和我的祖國》《人民的名義》等弘揚“主旋律”高分影視作品,不僅有《中國漢字聽寫大會》《中國詩詞大會》這樣“現象級”文化節目,還有《朗讀者》《典籍里的中國》《開講啦》《舌尖上的中國》等深得青年人喜歡的優秀作品。其中傳統媒體對主流價值觀的傳播過程,同樣也備受學界關注。作為中央電視臺綜合頻道總監的錢蔚[17]指出,堅守責任與擔當,用心、用情講好中國故事,以打造自身特質來爭取競爭的主動權是央視面對新形勢的選擇,而這些都基于兩個堅持:一是要堅持對時代現實的關注,二要堅持對真實需求的呼應。孟珍偉[18]則分析了影視作品中主流價值觀的四種傳播形態:創新化題材下對英雄的召喚、生活化的英雄成長敘事、個人化視角下的情感觀照、類型化處理下的柔性傳播;并認為相比過去而言,主流價值觀在影視劇中傳播已有較大的突破,其呈現的方式更加具有藝術性,也更為隱蔽。[19]持類似觀點的學者還有葉建芳,她認為,電視劇作為群眾的主要休閑娛樂載體和主流價值觀的重要傳播載體,其傳播形式也從“灌輸”“說教”轉變到“影響”“熏陶”,傳播主流價值觀的手段越來越委婉、越來越講究傳播的藝術,力求達到潤物細無聲的境界。曲天詞[20]就以《戰狼2》為例,分析了該電影適應新的文化環境和“強國夢”背景下的社會心態,改變傳統“英雄”的模型設定,從“小人物”入手,通過內容與流行文化元素的融合、形成網絡社交討論的群體共識等方式打造了一部主旋律電影典型案例。
3.新舊模式的聯系與轉化
正如習近平總書記指出:“推動媒體融合發展、建設全媒體就成為我們面臨的一項緊迫課題?!保?1]316新舊媒體各有優勢,而問題的關鍵在于如何在繼續保持和發揮傳統媒體優勢(比如權威性、系統性)的同時利用新媒體優勢(比如及時性、互動性、靈活性),將新舊媒體的各自優勢有機集合在一起。[22]有學者認為,對主流媒體來說,搶占以手機客戶端為代表的新興媒體領域輿論制高點,也是一項重要的戰略任務。[23]毋庸置疑的是,全媒體傳播格局的出現是信息技術與社會共同發展的必然結果,主動順應這一趨勢,在這一新格局中實現主流價值引領,正是當代媒體人的責任和使命。
還有學者則以媒體轉型、融合發展為時代背景,對傳媒整體“生態”系統構建分析認為,“優質原創才是生產力,好的內容永遠是稀缺資源”。這已成為傳統媒體、互聯網、移動新媒體、智能媒體競爭制勝的共識。[24]韓華[25]從主流價值觀傳播中的文化市場機制論析:一方面,隨著交往關系的擴大,現代文化市場產品中折射出復雜多樣的價值取向,對社會主流價值觀傳播空間造成擠壓;另一方面,傳播主流價值觀需要有賴于現代市場的積極作用,發揮其重要的載體生產和創新機制。兩者之間存在著既矛盾又統一的張力關系,占領文化市場也等同于占領主流價值又一寶貴陣地。不難發現,新舊媒體模式在聯系與轉化中得到發展。
主流價值觀傳播的目的是能得到受眾即傳播對象的認同與踐行。青年是民族未來的希望,同時又是新興媒介的主要使用者,他們對主流價值觀的接受和認可程度以及接受和認可哪一種價值觀,直接關系著其思維和行為方式,也關系著國家的前途。故而,當前學界對主流價值觀傳播對象的相關研究也把焦點集中于此。
有學者在分析青年受眾追求個性表達、追逐新鮮事物、追捧新技術、沉浸虛擬世界等心理和行為特征的基礎上,對主流價值觀的傳播過程和效果進行評估,并認為主流價值觀的傳播與時代文化以及青年受眾的需求產生了共振。[26]都曉琴[27]則從“微文化”背景下青年學生的價值認同分析新時代“微文化”在傳播方式上存在獨特優勢,同時也給青年學生在價值取向和價值認同上形成新問題,如價值取向被裹挾、判斷力被削弱、價值底線被解構等等。
史宏波[22]分析指出,新媒體情境中青年價值觀的“破”與“立”不可避免。非主流價值觀通過新媒體特有的涉入、影響、接納、嬗變等環節持續解構青年價值觀,而主流價值觀則應運用新媒體系統適應、整合、維持等環節不斷重構青年價值觀。青年價值觀正是在解構與重構的不斷轉換中日益走向成熟。[18]這一觀點在強成文、宋敏娟[28]的研究中也有體現。他們分析“微信公眾號”在向大學生傳播感性意識形態傳播過程中,以輔導員微信公眾號“華農鑫巴”為例:在自媒體快速發展和豐富運用的環境下,青年個體都是社交網絡的中心,他們熱衷于自由表達自己的價值觀念與興趣喜好,但在這個發散過程中,由于“個性需求”希望得到認同與理解,很快又結成了新的“網絡趣群”,自媒體正是個體這種“趣群化”的融合。之后,這種“趣群化”的媒體必然能夠成為每個個體的“知心人”,獲得個體的普遍認同。于是就在“個體化—去中心化—再中心化”這樣一個連貫的過程中,達到該類教育公眾號的目的。顯然,青年群體對主流價值觀的“破”與“立”的觀點在一定程度上得到部分學者的共識。
經過對文獻的梳理,目前對主流價值觀傳播研究主要集中在新聞傳播學領域,少數存在于馬克思主義理論領域。新時代要牢牢把握黨對意識形態工作的領導權,在主流價值觀傳播中堅決不能讓馬克思主義“失聲”,同樣在對其的研究中也是不能“缺位”或“少座”的。同時,我們也不能忽視了強化主流價值觀傳播實際上是一個系統工程,需要多方面的支持,而不能單靠一兩個領域的研究,如在社會治理、法律政策等方面都應該展開相應的研究。
某一議題的研究首先是從其核心概念的認識開始的,這也是開展后續研究的基礎。就“主流價值觀傳播”這一課題來說,首先是主流價值觀本身的概念闡述尚存在較多分歧,盡管其內在價值評價標準是基本一致的,但也需要進一步給予明確。其次,對于主流價值觀傳播主體的確定,目前僅有方愛東、范世珍等學者給予個人的表述,因而對核心概念缺乏廣泛的討論與認同,無法達成共識。若對傳播主體把握不清,則很難展開話語主導權等問題。
研究視野狹小的問題突出表現在對傳播過程和傳播對象的研究上。就傳播過程來說,絕大多數學者把目光都集中在各種新興媒體和傳統媒體上,缺少對傳播媒介更大視野的認識。就傳播對象來講,學者們目光過于集中在青年這一群體上,對脫貧攻堅這一生動實踐的“第一現場”關注較少。此外,涉及民族、邊疆等特殊領域的主流價值觀傳播問題也值得進一步拓寬研究廣度和深度。
當前,對主流價值觀傳播的研究雖屬熱門,但其成果尚未達到高峰期??勺鲄⒖嫉睦碚摱?,但真正付諸實踐的理論卻很少。尤其在馬克思主義理論視域下,一些核心概念都缺乏具體的理論支撐,或是說服力不夠。已有的研究成果對概念界定、基本內涵、現實建構、基本特點等論述,多為一家之言,缺乏足夠權威性和共識性,所以很少有觀點被不斷引用并得到廣泛認可和接受。因此,也亟待學者們夯實理論基礎,尤其是馬克思主義理論視角下的體系建構與研究論析。
在現有成果數量有限的情況下,當前學界對主流價值觀傳播的研究還以理論性研究為主,鮮有偏向實證性的研究成果。這也使得許多觀點和結論會附帶研究者自身較大的主觀色彩,缺乏客觀科學性。需要指出的是,如何選取合適的變量、模型,分析不可抗的干擾因素,這對獲得大量而真實的數據較為關鍵,也加大了實證研究的難度。同時,也正說明實證研究的重要性和必要性。主流價值觀傳播的研究也不能只停留在理論層面,應多關注實踐導向,加強實證性研究,也唯有立足于現實的狀況,才能真正發現問題,并于實踐中探索和回應“如何加強新時代主流價值觀傳播”這一目標性問題。
主流價值觀傳播是一個綜合性非常強的研究性問題,因而可以切入的角度很多。單就學者們集中關注的常規傳播媒介來講,如王國彬[29]以中國人民抗日戰爭紀念館主題展覽為例分析認為,博物館也是一種媒體形態,其具有的優勢(真實性、持久性、沉浸式等)能夠融合多種媒體,補新聞媒體之短板(片面化、持久性差、信息碎片化等),與新聞媒體形成良好互動,更好地推進主流價值觀的傳播。這給予我們很好的啟發。類比來講,革命遺跡、主題教育基地等等都是有效的傳播媒介;還有在社會思潮多元化的今天,教科書籍這樣具有“強制性”“灌輸式”的媒介對主流價值觀傳播也值得探討。習近平總書記指出:“要加強傳播手段和話語方式創新,讓黨的創新理論‘飛入尋常百姓家’?!保?1]313因此,要把宏觀思辨和微觀實證相結合,把理論研究與社會需要聯系在一起,不斷提高研究的前瞻性、縱深性、指導性。
首先,就研究文獻數量來說,關于主流價值觀傳播的研究還處于初級階段,數量偏少,不論是傳播學領域,還是馬克思主義理論領域,都尚未形成相關核心作者群;其次,就研究內容來看,當前的研究多涉及新媒體語境、特征分析、問題挑戰等,對于核心概念、話語權、話語體系都沒有做出更為廣泛具體的討論,缺乏持續性的關注和深入研究。同時,隨著社會發展、技術更新,主流價值觀在未來也可能被賦予新的內涵、產生新的傳播工具、出現新的挑戰,更加要求學界提高研究的連續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