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俗視野下山西民間剪紙的藝術特征研究

王韻惜 泰國格樂大學

習近平總書記指出，中華優秀傳統文化是中華民族的根和魂。2017年，中共中央辦公廳、國務院辦公廳印發了《關于實施中華優秀傳統文化傳承發展工程的意見》，傳承復興中華傳統文化成為國策。

剪紙文化是中華民族的傳統文化，歷史悠久，承載了中華幾千年的歷史和文化，濃縮了人們的宗教信仰、倫理道德、風俗習慣、審美觀念、社會意識和文化思想。山西民間剪紙源于漢代，分布較廣，截至目前，在省、市、縣三級的山西民間剪紙非遺項目共有67個，資源豐富。隨著對傳統文化的重視，關注剪紙文化的專家學者和研究成果也越來越多，但專家學者主要集中在山西廣靈剪紙和中陽剪紙的研究上，而對促進山西民間剪紙新的傳承方式的研究較少，對山西不同地區民間剪紙在造型、色彩、寓意和題材方面的藝術特征研究也較薄弱，課題研究在豐富和補充山西民俗學內容的同時，探討山西民間剪紙藝術與現代設計的跨界融合，有利于民間剪紙藝術的不斷傳承、發展和創新。

一、山西民間剪紙的藝術特征

（一）剪紙造型

紋樣是山西民間剪紙獨特的語言符號，最常見的紋樣有圓形紋、線條紋、柳葉紋、鋸齒紋、月牙紋、云紋、魚鱗紋等，每種紋樣都有不同的象征意義。柳葉紋多用于花卉、葉片等裝飾。線條紋可長可短，多用于人物的身體、衣服等裝飾。銅錢紋表示生財有道，財源廣進。在表示不同圖案和寓意時，就必須使用相對應的紋樣。

山西民間剪紙除廣靈用刻刀刻紙外，其余地區均用剪刀剪紙。在技法上采用陽刻、陰刻和陰陽刻結合三種方式，通過點、線、面體現明暗、塑造藝術形象。不同地區受歷史文化和自然環境的影響，剪紙造型表現出不同的藝術特色。晉南剪紙以蒲劇人物為主，善用夸張方法，臉陽身陰，有意識地突出或改變物象特征，常突出蒲劇人物的眼睛，為形象塑造注入鮮明特征。靜樂剪紙以線條紋和鋸齒紋為主，人物臉陰身陽，畫面整潔，保留了原、粗、野的藝術特點。中陽剪紙是首批國家級非物質文化遺產之一，常用組合方式，圖案對稱、平衡、均齊，連接自然，具有手法細膩、內涵豐富的特點，給人美的視覺享受。例如，山西省非物質文化遺產剪紙傳承人、中陽剪紙代表崔春梅老師的青花瓷作品，打破了時間和空間界限，將老虎、石榴、白頭翁、口含銅錢的金魚、牡丹等組合在一起，互相借用，內涵豐富，這種“求全”的心理體現了人們對美好生活的向往和憧憬。

浙江民間剪紙是中國剪紙南方派的代表，如樂清剪紙、縉云剪紙和臨海剪紙等各具特色。樂清剪紙最出名的是細紋剪紙，其作品線條纖細，直線運行，均勻工整，給人明快清麗之感。縉云剪紙的人物刻畫追求“神似”，只刻七分，注重人物的動勢，衣褶用陰刻，背景用陽刻，內容大多為民間吉祥圖案，層次清晰，玲瓏剔透。臨海剪紙以書法入畫，造型嚴謹靈秀，講究詩情畫意。與山西民間剪紙線條粗獷、古拙質樸、形象夸張、簡約洗練、渾厚生動、畫面飽滿、豪放厚重的藝術特色相比，浙江民間剪紙講究線條，構圖復雜，手法細膩，清秀挺拔，給人優美細致、玲瓏剔透的視覺效果。

（二）剪紙寓意

剪紙常用諧音、象征等手法借物寓意，表達人們的美好愿望。例如，牡丹花代表富貴；石榴、瓜果類因種子多，有人丁興旺之意；松樹代表長生不死、富貴延年；桃子表示長壽；百合有百年好合之意等。魚，諧音“余”；雞，諧音“吉”；蝙蝠的“蝠”諧音“福”；鹿諧音“祿”；鼠諧音“數”；象諧音“祥”等。龍象征皇權，威嚴、尊貴；喜鵲為喜的象征，有吉祥之意；鴛鴦象征恩愛夫妻。在人出生、滿月、百天時，常用虎裝飾，以庇佑孩子平安健康。

山西民間剪紙寓意分納福迎祥和敬畏生命兩大類。例如，山西晉中、忻州一帶窗花有魚、雞，表示雞（吉）慶有魚（余）。雁北地區窗花樣式多，內容有紅鯉魚、胖娃娃、金元寶、花卉等，象征年年有魚（余）、平安幸福。太原地區掛門箋要按大紅、粉紅、黃、綠、藍（紫）的順序懸掛，象征鴻運當頭、身體健康、財源滾滾、四季紅火、紫氣東來、子孫滿堂。婚慶時，中陽縣洞房剪紙《龍鳳呈祥》和《觀音送子》，寓意早生貴子。陽泉剪盤合，內容多為喜上眉梢、鴛鴦戲水、連年有余、多子多福等，象征吉祥如意、富貴殷實。呂梁地區剪“扣碗花”，寓意男女之和、生殖繁衍。不同的節令剪不同的內容，有不同的含義。

浙江的窗花有花鳥魚蟲、吉祥文字、戲曲故事等圖案，給人喜氣洋洋和通透的視覺感受。婚慶時，在豬花、雞花上配以雙飛蝴蝶，象征雙喜雙福，或配四朵蓮花，寓意喜事連連。在歌頌生命和繁衍時，也用石榴、蓮花、香櫞等，寓意多子多孫、姻緣美好。

（三）剪紙色彩

山西民間剪紙分單色剪紙和多色（復色）剪紙兩種。單色剪紙常用紅色、黑色、黃色、白色等，只要是烘托喜慶氣氛，絕大時候用紅色；象征著權威、神圣、莊嚴、智慧和文明，以及仙佛圖案或降妖除魔的法器，就用黃色。秦朝時中陽縣屬太原郡，秦朝以黑色為高貴之色，現在呂梁地區仍沿用黑色剪紙。白色一般用在剪紙稿樣的制作和喪俗中。紫色系列大部分用于祭祀剪紙。藍色代表沉穩敬意。

廣靈染色剪紙屬多色剪紙，已形成以品紅、紅、黃、藍、綠為主的五大色系，并在五大色系的基礎上進行調配，顏色可達20多種。藝人不會根據實物的實際顏色進行著色，而是憑借著自己對作品的理解與個人經驗，運用高飽和度色、柔和色過渡，達到和諧統一的整體效果。

河北蔚縣剪紙與廣靈剪紙源于同一根脈。隨著剪紙藝術的發展和創新，蔚縣剪紙形成了多色和高級灰色搭配的特點，色彩純度降低，給人舒適的視覺效果。而浙江蒼南點色剪紙吸收了繪畫藝術的精髓，水色（植物色）的透明和石色（礦物色）的沉淀構成對比效果，色彩明快，層次感強，既玲瓏剔透、精美艷麗，又有中國畫深遠的意境特色。

（四）剪紙題材

山西民間剪紙題材分為人物題材、圖形題材和生活場景題材三大類。人物題材主要來源于歷史故事、神話傳說、宗教信仰和戲劇人物，如水滸一百零八將、武神關帝、牛郎織女、八仙過海、鐘馗、戲劇人物等。圖形題材主要有花卉圖案、動物圖案、文字符號圖案，常見的花卉圖案有蓮花、牡丹、海棠、梅、蘭、竹、菊等；動物圖案有老虎、鴛鴦、蝙蝠、猴子、馬、魚、龍、鳳、喜鵲、蝴蝶等；文字符號圖案有幾何紋樣和文字類。生活場景題材有農田除草、播種收割、五谷豐登等，也有唱戲、扭秧歌、集會的熱鬧場面，還有孝敬父母、男婚女嫁、表達愛情等內容。

南方剪紙題材同樣廣泛，農耕捕撈、四季輪替、社會變遷、鄰里故事、瓜果魚蟲、神話傳說、戲曲人物、植物和動物等都是南方剪紙刻畫的內容，具有濃厚的生活氣息、民族特色和地域特色。

二、山西民間剪紙的傳承和應用

山西民間剪紙的傳承主要通過家族式傳承和地域式傳承兩種方式延續。近年來，雖然中華傳統文化受到重視，但山西民間剪紙仍面臨傳承后備人員短缺、民間剪紙藝人積極性不高、對民間剪紙認識度低、民間剪紙失去傳統韻味等問題。下面對山西民間剪紙與現代設計的跨界融合進行初步探討，旨在延續、發展和創新山西民間剪紙藝術。

（一）剪紙造型的應用

山西民間剪紙中的“陰陽雕刻法”，有著陽紋線線相連、陰紋線線相斷的顯著特性，直觀而簡約，對這種鏤空技法進行移植創新，就必須考慮將移植對象特性與鏤空相對應。例如，將鏤空技法應用在服裝設計中，或直接對服裝進行鏤空處理，不僅豐富了服裝圖案，而且提升了服裝的民族氣息和藝術感。將鏤空技法應用在照明燈具上，既能保證光源的亮度，又具有剪紙的藝術風格。

夸張是山西民間剪紙造型的一大特點，這種追求“神似”的創造手法應用在現代生活中，既可以突出產品特性，又能引起消費者豐富的想象力和強烈共鳴，表現出剪紙獨特的藝術魅力。例如，將剪紙圖案融入手機殼設計中，運用夸張手法，展現了女孩的可愛形象，尤其是靈動的麻花辮兒，個性鮮明。公園是現代人生活休閑、鍛煉的最佳之地，在公園休息的椅子、亭臺等處，用夸張手法設計座椅，一方面能喚醒人們對傳統剪紙藝術的記憶，另一方面能給人增添愉悅的視覺體驗。剪紙中組合方式也可以應用在許多地方，山西省非物質文化遺產剪紙傳承人、太原剪紙藝人郭梅花將剪紙組合設計理念應用在抱枕設計中，受到廣大消費者的青睞。

剪紙圖案在抱枕中的應用

（二）剪紙寓意的應用

山西民間剪紙寓意向上向善，將這一藝術特色應用在產品包裝設計和裝飾設計中能收到良好的效果。例如，將鴛鴦戲水、喜鵲登梅等剪紙圖案設計在信封封面上，寓意夫妻恩愛、吉祥如意，用在婚慶的信箋上，能讓人感受到“愿作鴛鴦不羨仙”的境界。將代表女子純潔、神圣的蓮花設計在雨傘上，既能代表雨傘的主人是女性，又能給產品增添豐富的文化內涵。根據產品屬性，將剪紙與老百姓日常生活相關的產品、禮品等組合創新，既保留了剪紙的藝術特征，創新和豐富了現代設計內容，發展、保護了剪紙藝術，又對弘揚中華民族傳統文化、增強文化自信起到積極的推動作用。

（三）剪紙色彩的應用

產品圖案的色彩是引起消費者購買欲的因素之一。抓住產品特征，將剪紙色彩應用在產品包裝設計中，不僅能體現產品屬性，而且具有地方特色。例如，山西晉言居醋業有限公司釀出的食醋色澤棕紅，在產品包裝上，用陰刻手法剪出釀醋工藝，以棕紅色為底色，既能表現出山西晉言居醋業有限公司所釀食醋的顏色，又凸顯了山西人熱情豪放的性格。聞喜縣俊祥慧企業的包裝設計利用剪紙圖案鳳凰，色彩上選用與食品相近的栗色和紅色，內栗色外紅色，給人柔和的視覺效果。山西省非物質文化遺產剪紙傳承人、太原剪紙藝人郭梅花將紅與黑套色剪紙設計在布袋上，強烈的視覺效果展現了剪紙的藝術魅力，加深了人們對剪紙藝術的了解和喜愛。

（四）剪紙題材的應用

習近平總書記要求文藝工作者要深刻把握民族復興的時代主題，從時代之變、中國之進、人民之呼中提煉主題，萃取題材，不斷提升作品的精神能量、文化內涵和藝術價值。國家發展的重要歷史時刻、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和新時代科技發達的工業、農業、信息等各行各業的工作場景和杰出人物，以及繁華鬧市、人民幸福生活的場景等，都是剪紙的最好題材。要保護和發展民間剪紙藝術，就必須融入現代生活，不斷挖掘、提煉，不斷創新，才能推動山西民間剪紙藝術的傳承、發展和創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