給小作者道歉的大作家

◎ 黃州老孫

1911年，沒什么名氣的普魯斯特將小說手稿《追憶似水年華》的第一卷《在斯萬家那邊》，投給《新法蘭西評論》。曾引導法國第一次小說革命的大作家紀德負責審稿。

那天，紀德坐在編輯部的長條桌前，拿過普魯斯特的手稿，翻看了幾頁開頭，又瀏覽了一下中間部分，然后匆匆掃了一眼結尾，便打著哈欠，合上手稿，毫不猶豫地將它當作要退的稿子處理了。

其實，普魯斯特的這部手稿已經遭遇多家出版社退稿，紀德退稿只是其中之一。1913年11月，普魯斯特最終自掏腰包出版了《在斯萬家那邊》。不久，紀德就讀到了小說的印刷版，而且是認真地從頭到尾讀了一遍，不禁被小說所散發出來的藝術魅力深深打動。

1914年1月，紀德給普魯斯特寫了一封真誠的道歉信。在信中，他說當初退稿是《新法蘭西評論》所犯下的最嚴重錯誤，也是他生命中感到最為悔恨不已的一件事。在解釋退稿原因時，紀德坦白地說，他曾經把普魯斯特當成一個把社交當成工作的家伙，因此只是大概看了一下手稿。為此，紀德最后寫道：“我為我的草率行為而自責，懇請獲得您的原諒！”

接到紀德的道歉信，普魯斯特深受感動，趕緊復信表達了自己的諒解，很快，兩人成為好友。在紀德極力推薦下，普魯斯特的續作《在少女們身旁》和《在斯萬家那邊》重印本，同時在《新法蘭西評論》出版。不久，普魯斯特榮獲龔古爾獎，從此聞名天下。

詩人馬羅曾說：“永遠不要因承認錯誤而感到羞恥，因為承認錯誤也可以解釋為你今天更加聰敏。”大作家肯向小作者道歉，紀德是聰敏的，也是可貴的，他的行為宣示了一個原則：無論名氣多小的人，只要能創造出有價值的藝術，他就應該被尊重。

（周繼紅摘自《燕趙老年報》2022年9月9日/圖 雨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