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與巴拿馬自由貿易協定談判歷程回顧與展望

張珊

（北京外國語大學,北京 100089）

1 中國與巴拿馬進行自貿協定談判的時代背景

我國自2001年加入世界貿易組織，始終堅持對外開放和對內改革，經濟飛速發展，體量迅速增大，高度參與到全球經濟循環之中。隨著經濟全球化和貿易自由化成為國際經濟發展的主流趨勢，各國互相合作、密切往來，參與既有國際組織、國際協議的同時，也積極推出與本國密切相關的公共產品，例如亞洲基礎設施投資銀行就是首個由我國倡議設立的政府間性質開發機構。放眼國內，經濟增長趨向放緩，改革既有經濟結構，尋找新的增長點已經成為新時期下的重要話題。朱福林（2018）[1]提到，自黨的十八大以來，黨中央提出了“加快實施自由貿易區戰略”的重大決策，在自貿區建設理論和實踐方面實現了創新與突破，為中國今后提升自貿區建設水平、擴大對外開放、參與全球經濟治理奠定了堅實基礎。黨的十九大再次重點提及了“自由貿易區戰略”，并對此做出了具體指示，高度評價了建設自由貿易區的深遠意義，要求實行高水平的貿易和投資自由化便利化政策，創新貿易業態模式。同時，要求給予自由貿易試驗區更大的改革自主權，保證其全面探索和建設自由貿易港，從而構建全方面、高水平的自由貿易區網絡。根據黨的十九大的指示，積極商談各類可行的自由貿易協定，在嚴格把關的前提下提高自貿區的自由水平，加速相關自貿區建設都是我國現階段經濟發展的重要舉措①。

2017年，巴拿馬成為第二個與中國建交的中美洲國家，開啟了兩國交往的新篇章。巴拿馬地理位置獨特，銜接南、北美洲，具有重要的戰略意義。尤其是境內巴拿馬運河的存在，提供了條件優良的港口和便利的運輸條件，使得這個中美洲國家以港口貿易、轉口貿易和服務業等見長。巴拿馬運河被稱為世界七大工程奇跡之一，橫穿巴拿馬地峽，極大地縮短了大西洋-太平洋航線運輸所需要的時間，每年貨物運輸量超過3億噸，約占世界貿易總額的6%。

自2017年中國與巴拿馬正式建立外交關系后，兩國經濟合作迅猛發展。實際上，兩國早在正式建交之前就已經開始經貿往來，自20世紀90年代起，中國就在巴拿馬設立了駐巴貿易代表處，派遣常駐代表，巴拿馬也在中國設立了駐華貿易發展辦事處，并專門派遣巴拿馬華裔人士擔任辦事處代表。在經濟全球化日益加深、全球合作日漸緊密的大背景下，兩國在商業、貿易、人文等方面的交流成果豐碩。雙方建交時，約有30家中國企業常駐巴拿馬，近70家企業使用巴拿馬科隆自由貿易區作為出口貨品轉運的第三國，中國已然成為科隆自貿區的業務大戶，是自貿區最大的商品供應國。據中國新聞網（2021）[2]報道，經過3年發展，至2020年中國已經成為巴拿馬最大的國際貿易合作伙伴。現在，中國是巴拿馬運河的第二大用戶，僅次于美國，中資海運公司也是巴拿馬運河的大用戶。張日（2022）[3]列舉道，2021年初，中國和巴拿馬雙邊貿易增幅超過27%。中國向巴拿馬出口的產品種類豐富，從初級農業產品到高新技術產品都有所包含。巴拿馬對中國出口增長將近兩倍，主要出口產品為咖啡、木材等消耗產品。

在這樣積極向好的貿易背景下，中國和巴拿馬雙方都對商談自貿協議充滿熱切期望，認為簽訂自由貿易協定有利于實質化雙邊經貿關系。雙方預期，簽署自由貿易協定可以在很大程度上促進雙邊貿易快速增長。

同時，在中國企業“出海”熱潮中，拉丁美洲一直是我國企業重點關注的海外市場。在兩國建交前，其實已經有許多中國企業在巴拿馬設立了地區分部，兩國正式建交更是確保了穩定的投資環境，諸多跨國公司都有意在巴拿馬建立辦事處以管理在美洲區域的業務。

據新華社（2017）[4]社評，巴拿馬希望通過協定的協商與簽署，借助自由貿易的東風發揮巴拿馬海運樞紐、貨物集散地的區位優勢，成為中國在中美洲商業關系的中轉中心，同時深化與中方的經濟聯系，增強巴方作為投資接收國的吸引力。

2017年11月，巴拿馬總統巴雷拉首次訪華，揭開了兩國外交關系史上嶄新的一頁。巴雷拉總統表示，巴方熱烈支持“一帶一路”倡議，高度贊揚“一帶一路”倡議為沿線國家及全球經濟帶來的積極作用。巴方愿意利用自身得天獨厚的地理位置，成為海上絲綢之路從中美洲向拉丁美洲延伸的樞紐。借此機遇，兩國在諸多領域達成了合作意向及共識，簽訂了《關于共同推進絲綢之路經濟帶和21世紀海上絲綢之路建設的諒解備忘錄》，標志巴拿馬正式加入“一帶一路”大家庭，同時巴拿馬也是首個簽署“一帶一路”合作計劃的拉丁美洲和加勒比國家。這份備忘錄意味著，今后中巴經貿合作將更加緊密，中國也成功將影響力擴展至遙遠的中美洲地區。在“一帶一路”框架下，中方開始著手在巴拿馬開展大型基建項目。2018年3月，中國團隊赴巴拿馬進行鐵路線路的可行性研究，同時勘測鐵路是否可以延伸到其他中美洲地區。這一項目投資接近50億美元，如果項目順利落成，將會連接巴拿馬的首都巴拿馬城和巴拿馬-哥斯達黎加邊境西部的奇里基省，這對巴拿馬意義重大，將可能使巴拿馬成為地理上進入拉美地區的門戶。現今，中巴兩國已在“一帶一路”框架下累計簽署了40余項協定，內容涉及健康、教育、文化、科技等多個領域，為未來的自貿協定談判打下了良好基礎。

2 自貿協定談判過程回顧

2017年11月，習近平主席與巴拿馬總統巴雷拉關于推動中巴自貿協定談判進程達成重要共識，認可建設中巴自貿區。在互利共贏的基礎上商談自貿協定，將為中巴兩國經貿關系注入新的實質性內容，提升雙邊貿易和投資的自由化與便利化。在這次外事活動中，習近平主席和巴雷拉總統共同宣布開啟中巴自由貿易協定可行性研究。

2018年1月，巴拿馬工商部副部長內斯特·岡薩雷斯率代表團與以中國商務部副部長王受文為代表的中方團體進行會晤。據商務部（2018）[5]消息，雙方在北京舉行了為期兩天的可行性研究第一次會議。會議期間，雙方就聯合可行性研究的工作機制、研究報告的結構框架及主要內容、下一步工作安排等問題深入磋商，并就指導雙方研究工作的職責范圍達成一致，會議取得積極進展。2018年3月，中巴雙方在巴拿馬城舉行了可行性研究第二次會議，順利結束聯合可行性研究工作②。

中國和巴拿馬建交一周年之際，巴拿馬工商部部長阿羅塞梅納率團訪華。據商務部（2018）[6]官方通告，在此次正式訪問期間，雙方建立了中國-巴拿馬政府間經貿混委會，致力于解決雙方商貿往來中遇到的具體問題，便利兩國企業到對方國家順暢地進行貿易、投資和經濟合作，不斷鞏固兩國經貿關系。同年6月12日，中巴政府間經貿混委會舉行第一次會議。在這次會議上中國商務部部長鐘山和巴拿馬工商部部長阿羅塞梅納簽署了政府間諒解備忘錄，宣布正式啟動中巴自貿協定談判。

2018年7月，中國與巴拿馬雙方在巴拿馬城開啟自由貿易協定首輪談判。談判中雙方都提供了預先準備的協定草案，確定了協定中的一般性條款。這輪談判為巴拿馬私營部門單獨設置了一個會議室，方便巴拿馬工商企業界與巴拿馬官方談判代表團及時進行溝通與交流。雙方均表示，由于建交較晚，兩國愿意加速談判進程，穩固中巴商貿關系，但是協定細節不容疏忽。

2018年8月，中巴雙方舉行了為期4天的自貿協定第二輪談判，地點輪換到北京，主要涉及檢疫標準、貿易保護、市場準入等具體話題。雖然在本輪談判中，中巴雙方尚未在上述議題中完全達成一致，但是雙方保持著良好姿態，同意在第三輪談判中繼續探討上述議題，對自貿協定的未來談判充滿動力。

2018年10月，在巴拿馬城舉行了中國和巴拿馬自貿協定第三輪談判。據La Estrella de Panamá（2018）[7]報道雙方對于這輪談判的主要期待是在貿易壁壘、海關規章、貿易便利化、知識產權、電商貿易、原產地規則、金融服務、人員流動等事關經濟發展的重要領域方面取得進展。Forbes México（2018）[8]評論道，與巴拿馬曾簽署過的自貿協定相同，中巴自貿協定不會違背巴方現有的勞動法和專業人員特殊制度，在巴拿馬落地的投資必須符合巴國立法規定。巴拿馬方面還邀請了巴拿馬工程師和建筑師行業代表旁聽列席，方便他們更直接地了解自貿協定談判進程。在眾多議題中，巴方主動提議知識產權章節，力圖在協定框架之下恰當、有效地保護知識產權。在第三輪談判中，這一章節的磋商已經圓滿結束。原產地規則一章也取得了重要進展，中國在轉口證書效用問題上展示了相當的誠意和理解，這一話題也會在未來數輪談判中繼續探討。

2018年11月19日，中巴雙方舉行了自貿協定第四輪談判。據Agencia EFE（2018）[9]評述，在此輪談判中，兩國就衛生動植物檢疫、法律事務、電子商務、貿易透明、貿易保護等話題取得了進展。El Capital（2019）[10]報道，巴拿馬商務部經濟研究中心對中巴自貿協定第四輪談判做出了高度評價，認為在第四輪談判期間雙方達成了有影響力的決定。巴拿馬政府開始對私營部門代表，特別是巴方非常關注的牛肉、乳制品和塑料行業進行直接問詢，了解相應產業代表對談判具體進程的意見和態度。METRO LIBRE（2018）[11]報道，在四輪談判結束后，鱈魚、牛肉、菠蘿等商品已經確定可以向中國出口。金融部門、服務貿易、投資領域和原產地規則還仍待商議。

2019年4月，中國與巴拿馬在巴拿馬城開啟第五輪談判。La Prensa（2019）[12]報道，在此輪談判中，巴方的關注焦點是確保巴方產品能順利進入中國市場，獲得最大的市場準入可能。本輪談判涉及貿易過程中各個環節的具體內容，談判結束后雙方敲定未來的自貿協定將包含21個章節。第五輪談判告一段落，但是兩國代表團和有關部門的工作并未停止，中巴雙方利用談判間隔共同制定了一份列表，羅列出尚未達成一致的重要話題。

3 自貿協定談判的最新進展與未來展望

自2019年4月，中巴兩國結束第五輪談判以來，中國與巴拿馬自貿協定談判尚未舉行新一輪會談，官方也并未宣布有關自貿協定的新議程。在探討兩國自貿協定的前景之前，須要知悉主要影響因素。

3.1 巴拿馬政府換屆影響

第五輪談判結束后，巴拿馬舉行了總統換屆選舉，新一屆政府將會負責自第六輪談判的相關工作。巴拿馬政府準備了一份詳情報告，內附談判進展，以及從私營部門方面收集到的所有意見，這份報告將交付給新一屆政府以便確保之后的談判進程。同時，巴拿馬商業工業部知會了新任總統及其政府過渡團隊與中方談判的狀態。

Estrategia Aduanera（2022）[13]評述，巴拿馬政府換屆后，自貿協定談判開始接受巴方政府的復核審查。中國政府表示，中方愿與新政府密切合作，在巴方有意愿的時候繼續進行自貿協定談判。這意味著，中巴兩國繼續自貿協定談判在中方立場上并無過多阻礙，搖擺因素更多集中于巴拿馬國內情況。

3.2 既存的“巴拿馬-臺灣自貿協定”

在兩國建交三個月后，原中國駐巴拿馬貿易發展辦事處代表王衛華升任駐巴大使館代辦。王衛華代辦和巴拿馬工商部部長奧古斯丁·阿羅塞梅納共同出席貿易會談，旨在推動巴拿馬商品對華出口。據TVN Noticias（2018）[14]報道，王衛華表示希望巴拿馬能盡快解決和中國臺灣地區殘存的外交層面聯系，以便中巴兩國開啟自貿協定的協商議程，而與臺灣地區尚存的問題可能會影響這一進程，徹底清除此類敏感的政治因素是啟動自貿談判的先決條件。2003年8月，巴拿馬曾和臺灣地區當局簽訂自由貿易協定，顯而易見這份自貿協定應該在新背景下進行修改。在中巴兩國建交后，巴拿馬方面宣布之前與臺灣地區簽訂的所有協議、條約、文件均失去法律效力，堅定奉行“一個中國”原則不動搖。但是臺灣當局堅稱，仍未收到巴拿馬方面單方面廢除自貿協定的官方通知，因此雙方并未進入商議結束自貿協定的階段。但是據外交部通告（2022）[15]，近期中國外交部部長王毅與巴拿馬外長莫伊內斯舉行會談，充分顯示出巴拿馬政府立場堅定，想要維持并加強與中國的關系，這無疑為中巴繼續自貿協定談判注入了一劑強心劑。

3.3 巴拿馬國內存在不確定因素

盡管在前五輪談判中，自貿協定草案已經取得了不小的進展，但是在全文未確定前，內含的任何一章都不具有法律效力。因此在整體章節敲定之前，自貿協定的最終情況尚未可知。

不可忽視的是，巴拿馬政府有部分部門反對與中國商談自貿協定。巴拿馬一些商界人士擔憂，如果與中國簽訂自由貿易協定，中國商品將會涌入巴拿馬市場，擠占份額，損害巴拿馬企業的利益。同時，也擔心協議將會放開中巴之間的人員流動，而巴拿馬一些行業會因此受到沖擊。巴拿馬官方也曾宣稱，自貿協定談判需要“延誤”該“延誤的時間”以確保本國利益，鞏固與中國的貿易關系十分必要，但是巴方首要追求的是簽署一份雙贏協定。

4 結語

實施“自由貿易區戰略”是黨的十八大、十九大連續提及的重要決策，是在新時代背景下煥發經濟新活力的可行舉措。在中巴自貿協定談判中，中方始終秉承熱情，彰顯大國風度。對于巴拿馬而言，與中國簽署自貿協定的首要目的在于加強本國與世界第二大經濟體之間的貿易關系，以促使巴拿馬成為中國大型科技企業的高附加值業務中心和地區分銷中心。以經濟分析法的視角觀察，繼續自貿協定談判進程是符合巴方核心利益的，因此巴拿馬政府對談判的核查也應能承認談判程序合理合法，從客觀角度認可協定將帶來的經濟收益。因此，從整體意義上講，中國與巴拿馬自由貿易協定的前景較為廣闊。

注解：

①十八大中有關自由貿易區的詳細論述可參見人民網報道，網絡鏈接為：http://cpc.people.com.cn/n/2012/1118/ c64094-19612151.html；十九大中有關自由貿易區的詳細論述可參見中華人民共和國中央人民政府官網中國共產黨第十九次全國代表大會專題報道，網絡鏈接為：http://www.gov.cn/ zhuanti/19thcpc/index.htm。

②有關中國與巴拿馬自貿協定可行性研究會議詳情，可參見中華人民共和國商務部官網下政務公開一欄實時信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