黨的“廉潔準則”與“紀律處分條例”的互動關系演變

耿 密 魏華懋

(西南政法大學，重慶 401120)

“廉潔準則”與“紀律處分條例”是中國共產黨黨內法規體系中居于主干地位的兩種黨內法規。截至2021年7月1日，在黨內法規發展歷程上，先后出現過3部與廉潔有關的準則，分別是：《中國共產黨黨員領導干部廉潔從政若干準則(試行)》(1997年頒布)、《中國共產黨黨員領導干部廉潔從政若干準則》(2010年頒布)、《中國共產黨廉潔自律準則》(2015年頒布)。與之相似，紀律處分條例也經歷了多次修訂和完善，分別是：《中國共產黨紀律處分條例(試行)》(1997年頒布)、《中國共產黨紀律處分條例》(2003年頒布)、《中國共產黨紀律處分條例》(2015年頒布)、《中國共產黨紀律處分條例》(2018年修訂)。這些準則與條例不僅自身存在縱向的繼承關系，各版準則與條例之間還有密切的橫向互動關系。深入分析這些準則與條例的演變過程和互動關系，能夠感受到黨內法規體系的日臻完善，體現了黨對管黨、治黨規律性認識的不斷深化。

闡釋清楚這兩種黨內法規的復雜關系，不僅要從靜態角度解讀它們的具體內容，還應從動態的角度觀察它們各自的演變歷程以及它們彼此在不同階段的交互關系，才能更加全面和深刻地把握二者在黨內法規體系中的地位與作用。為行文方便，本文用“廉潔準則”統稱各部準則，用“年代+準則”的方式特指某部廉潔準則；用“紀律處分條例”統稱各部紀律處分條例，以“年代+條例”方式特指某部紀律處分條例。(1)在行文中，各部廉潔準則分別附頒布年份來區分，如：《中國共產黨黨員領導干部廉潔從政若干準則(試行)》(1997年施行)，簡稱“97版準則”。同樣，《中國共產黨紀律處分條例(試行)》(1997年施行)，簡稱“97版條例”。

近年來，部分學者就15版準則以及15版條例修訂和實施的重大意義、修訂的原因、共同作用等問題展開了闡釋分析。(2)參見苑秀麗：《全覆蓋、高標準、嚴要求——學習〈中國共產黨廉潔自律準則〉和〈中國共產黨紀律處分條例〉》，《紅旗文稿》，2016年第1期。鄒易材：《論〈廉潔自律準則〉和〈紀律處分條例〉的規范作用》《理論與當代》，2020年底4期：肖泳冰《公職人員利益沖突治理的中國路徑探討——兼論〈中國共產黨廉潔自律準則〉和〈中國共產黨紀律處分條例〉的利益沖突治理策略》,《探索》2016年第2期。還有一些學者單獨圍繞15版準則或紀律處分條例也做了較深入的專題研究。(3)夏丹波：《把握黨內法規學習宣傳的七個維度——以〈中國共產黨廉潔自律準則〉為例》，《理論與當代》，2020年底4期；胡利明：《論中國共產黨廉潔自律準則中的法治理念》，《寧夏黨校學報》2018年第4期；張梓建：《黨內法規“黨言黨語”與“法言法語”的融通與界分——以〈中國共產黨紀律處分條例〉的“加重處分”為角度》，《甘肅理論學刊》，2021年底4期；盛坤宇：《從黨的紀律建設的三大特性視角分析新修訂的〈中國共產黨紀律處分條例〉》，《法制與社會》，2019年第13期；李一成：《淺談黨紀與國法的區分和銜接——基于〈中國共產黨紀律處分條例〉和〈刑法〉的對比分析》，《法制與社會》2019年第4期等。不過，關于“廉潔準則”與“紀律處分條例”在發展歷程中的互動演變關系，學界并未特別關注。本文擬就廉潔自律準則與紀律處分條例的演變歷程，分析二者間的互動關系。

一、廉潔準則和紀律處分條例的演變歷程

廉潔準則和紀律處分條例歷經二十多年的演變，反映了我們黨管黨治黨理念不斷成熟和治理效能不斷提升的重大變化。梳理廉潔準則和紀律處分條例的歷史演進過程是探究其互動關系的基礎。

(一)廉潔準則的演變歷程

上世紀八十年代，隨著改革開放的不斷深入，市場經濟大潮噴涌，一方面我國經濟社會快速發展，另一方面腐敗案件頻發。反腐形勢日趨嚴峻，中國共產黨面臨新的歷史考驗。為此，鄧小平指出反腐敗斗爭的重要性和緊迫性，“我們要一手抓改革開放，一手抓懲治腐敗”。[1]為了解決經濟體制轉變過程中出現的負面問題和回應群眾對反腐敗工作的急切期盼，中紀委針對黨員領導干部廉潔自律問題先后頒布了一系列單項黨內法規和規范性文件，例如：《關于嚴禁黨政機關和黨政干部經商、辦企業的決定》( 1984 年頒布)、《關于禁止領導干部的子女、 配偶經商的決定》(1985 年頒布)、《關于堅決制止干部用公款旅游的通知》(1986年頒布) 、《關于縣以上黨和國家機關退 (離) 休干部經商辦企業問題的若干規定》(1988年頒布)。這些黨內法規和規范性文件的陸續出臺，對防止領導干部濫用權力、滑入腐敗深淵起到了一定的作用。

上世紀九十年代，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市場經濟體制改革進入關鍵期，同時，國際國內形勢發生深刻變化，黨的建設面臨前所未有的挑戰。江澤民“從建設什么樣的黨”和“怎樣建設黨”的高度進一步強調加強黨風廉政建設的重要性，并指出依靠法律和制度加強反腐敗工作的必要性。“廉政建設要靠教育，更要靠法制”。[2]“建立和完善監督制約機制，建立和完善各項政策法規，要根據新的情況，盡快制定新的法律法規”。[3]這些重要論述為開展反腐敗斗爭指明了方向。

黨的十四大以后，為適應社會主義市場經濟體制建設的新形勢，黨中央加快了反腐倡廉法規制度建設的速度，陸續發布了一系列涉及廉潔自律的專項黨內法規或規范性文件。1993年中共中央、國務院出臺了《關于反腐敗斗爭近期抓好幾項工作的決定》。中紀委分別在1993年、1994年出臺了廉潔自律“五條規定”和“新五條規定”的實施意見、處理辦法及補充規定。1995年中紀委第五次全會提出《關于國有企業領導干部廉潔自律“四條規定”的實施和處理意見》。這些法規強化了對領導干部權力的制約和監督，針對性較強，對推進黨在反腐倡廉領域的制度創新提供了參考。但是，這些法規是為了解決某些具體問題而制定的，缺乏頂層設計和系統規劃，難以全面發揮其在反腐敗實踐中的作用。

為進一步推進領導干部廉潔自律制度建設的科學化、規范化，中共中央整理了過去針對領導干部廉潔自律的各項規定，并在總結實踐經驗的基礎上，于1997年3月頒布了《中國共產黨黨員領導干部廉潔從政若干準則(試行)》(以下簡稱“97版準則”)。97版準則的出臺大幅提升了廉潔從政相關制度在黨內法規體系中的效力位階，從較低層次的“規定”位階直接上升到僅次于黨章的“準則”位階，充分反映了黨中央開展反腐敗斗爭的決心和意志。

2010年2月，97版準則試行13年后，黨中央出臺了《中國共產黨黨員領導干部廉潔從政若干準則》(以下簡稱“10版準則”)。10版準則在沿用97版準則架構的基礎上，結合黨的十五大以來管黨治黨取得的新經驗增加了新內容，為新時期黨風廉政建設起到了重要的指導作用。

黨的十八大以來，以習近平同志為核心的黨中央，把黨風廉政建設和反腐敗斗爭作為全面從嚴治黨的有力支撐，反腐倡廉制度建設不斷取得新進展。為適應新形勢下從嚴治黨和反腐敗斗爭需要，黨中央決定對10版準則作大幅度修訂和調整。2015年10月，中共中央頒布新版廉潔自律準則——《中國共產黨廉潔自律準則》(以下簡稱“15版準則”)。這是我們黨執政以來第一部堅持正面倡導、面向全體黨員的黨內廉潔自律規范，為廣大黨員樹立嚴格的廉潔自律標準，展現共產黨人的高尚道德情操提供了基本遵循。[4]15版準則不僅在名稱上與前面兩版準則有重大區別，在內容、結構、功能、表述方式上也發生了重大變化，是十八大以來全面從嚴治黨的重要成果，對強化普通黨員和黨員干部的黨性修養發揮了重要的指引作用。

三部準則在立規精神和目的上具有內在統一性，但在內容上差別較大。97版準則整合了過去發布的針對領導干部廉潔自律的一些單項規定，同時總結了反腐倡廉的一些實踐經驗，從6條30個方面對黨員領導干部權力的行使，做出了明確規定。10版準則依據新的形勢需要，規定了8個方面的“禁止”，并詳細羅列了52項 “不準”行為。15版準則在結構和內容上均發生根本變化。結構上化繁為簡，從上萬字的條款內容，轉變為僅百余字的8條規范。內容從負面約束修改為正面引導，大幅壓縮，提出“四個必須”“八條規范”，適用范圍從領導干部擴大到了全體黨員，對全體黨員和領導干部的廉潔自律方面提出了更高標準、更嚴要求。

(二)紀律處分條例的演變歷程

黨中央為強化黨風廉政建設，在十一屆三中全會后不久，重新設立了紀律檢查委員會，并且，針對腐敗現象和其他違紀現象，黨中央出臺了多項紀律處分規定。由于涉及紀律處分的黨內法規的增多，帶來了一些實踐性問題，紀檢機關在執紀過程中面臨著執紀標準不一、執紀方式不同等問題，黨員干部在學規遵紀過程中，也遇同類問題面臨多項規定的困擾。黨內迫切需要制定一部專門的、管總的紀律處分條例，統一紀律處分標準和規范，并為紀檢部門執紀提供權威完善的制度指引。

1997年，中共中央頒布《中國共產黨紀律處分條例(試行)》(簡稱97版條例)，這是黨的歷史上第一部全面、系統涉及紀律處分的黨內法規，是黨的紀律建設史上的里程碑。這部黨內法規對原有的紀律處分規定做了很好的整合和吸收。97版條例的問世表明：紀律處分方面的黨內法規從較低位階的“辦法”“規定”上升到較高層次的“條例”位階，成為黨的基礎主干法規。97版條例的框架、基本內容、表述方式，為后來歷次紀律處分條例的修訂奠定了基礎。97版條例的出臺標志著黨的紀律建設進入了一個全新的階段。97版條例經過近7年試行后，黨中央根據十五大以來反腐敗斗爭取得的經驗并結合形勢變化，于2003年12月出臺了《中國共產黨紀律處分條例》(簡稱03版條例)。03版條例在結構和內容上作了一些調整，修改、增設、刪減了部分規定。

進入新時代，習近平總書記將紀律建設擺在更加突出的位置，指出加強黨的紀律建設是全面從嚴治黨的治本之策，紀律建設成為新時代黨的建設的重要組成部分。紀律處分條例作為紀律建設的關鍵一環，發揮著為全面從嚴治黨保駕護航的作用。但是，隨著全面從嚴治黨的不斷深入，03版條例越來越不適應新時代依規治黨的要求。“存在內容突破了黨內的范圍、體例內容刑事化、缺乏有效銜接、違紀標準不明確四個方面的局限。”[5]迫切需要對紀律處分條例做大的修訂。2015年，中共中央印發經過修訂后的《中國共產黨紀律處分條例》(以下簡稱15版條例)。15版條例在結構和內容上作了較大的修改，體現了新時代黨內法規建設科學化、規范化的要求，實現了制度建設的與時俱進，是推進全面從嚴治黨重要的階段性成果。15版條例的頒布充分體現了黨中央將全面從嚴治黨推向縱深發展的決心和以鐵的紀律保障管黨治黨成果、扭轉黨風政風的堅定意志。

15版條例較以前版本條例有較大變化。97版條例共13章172條，在體例架構和內容設置上參考了刑法。03版條例在保持97版框架的同時，將文本的 13 章擴展為15章，共計 178 條，主要增補了新的處分情形以及細化了97版條例的相關規定，增加了監督與實施程序。15版條例與前兩版條例相比，又有較大幅度的變化，從原來的15章縮減到11章，并修改了大量章節的內容，刪除了與國家法律重復的條款，并在內容上與相關法律做了對接，實現了黨內法規和國家法律的有機銜接。

2018年，中共中央又對15版條例作了適當修訂。18版條例與15版條例相比，框架上未做大的修改，主要將執紀的“四種形態”，以及牢固樹立“四個意識”，堅決做到“兩個維護”等重要原則入規。18版條例針對“不與黨中央保持一致，破壞黨的集中統一”的各類違紀行為做出了更加嚴厲的懲治性規定。

二、廉潔準則與紀律處分條例的互動關系

廉潔準則與紀律處分條例是兩種密切聯系的反腐倡廉黨規，從1997年一起試行到2015年聯袂問世，中間經歷了多輪次的內容修訂、增補。二者在文本內容和執規實踐中實現了多輪雙向互動。在數次的修改變動中，二者的互動關系也發生了較大改變，從包含交叉關系轉變為各有側重的協同關系。

(一)第一階段：廉潔準則與紀律處分條例互動關系初步構建

97版準則和條例在內容上存在包含交叉關系。準則作為保障黨員領導干部廉潔自律的基礎法規，主要作用是“禁于事前”。97版準則對黨員領導干部廉潔從政行為提出了“6個禁止”和 “30個不準”。97版條例作為規范黨組織和黨員行為的基礎性法規，主要作用是“懲于事后”。97版條例針對黨員干部列出了九類違紀類型，其中涉及經濟類的違紀條款合計43條，約占全部條款的四分之一。準則的不少內容與條例中的條款存在包含交叉關系，這決定了兩部黨內法規在內容和實踐上緊密聯系。

一方面，準則對條例存在一定的包含關系，即準則的某一條規定可以對應條例兩條或兩條以上的條款。條例有關經濟類的違紀條款的具體規定，基本都能在準則中找到依據。例如，準則第一條規定黨員領導干部禁止利用職權和職務上的影響謀取不正當利益。[6]這條分別對應條例的第五十九條、第六十一條、第六十三條、第一百二十七條等。可以看出，準則作為指引性黨內法規，對禁止行為作了抽象的提煉，具有很強的包容性；條例則作為具體的操作性黨內法規，主要針對某一具體違紀行為將受到的紀律懲治做出詳細而準確的規定。

另一方面，準則與條例存在交叉銜接關系。具體來說，準則有關廉潔紀律的規定大部分內容都能在條例的經濟類的違紀條款中找到相對應的內容。例如，準則規定不得“接受可能影響公正執行公務的禮物饋贈和宴請”[7]，條例第六十一條就規定“在同國內的單位和個人的交往中，接受可能影響公正執行公務的宴請，情節較輕的，給予批評教育。”[8]可以看出，條例對準則規定的事項存在交叉銜接，構成了兩者的互動關系。準則禁于前，條例懲于后，二者發揮前后銜接的作用，黨員領導干部在實踐中要遵守準則的相關規定，不得從事違反準則的相關活動，否則就要受到條例的懲戒。準則是紀律審查的前置環節，條例是紀律審查中的后置環節，由此形成前后聯動的雙向互動關系。

另外，為更好地溝通銜接97版準則與條例的關系，中紀委還在1997年9月出臺了《〈中國共產黨黨員領導干部廉潔從政若干準則(試行)〉實施辦法》(簡稱97版實施辦法)。97版實施辦法共三十八條，除去總則和附則，正文有33條內容，主要對準則中一些重要概念的內涵做出明確規定，進一步明確了條例與準則的關系。例如，對97版準則中的“管理、服務對象”“ 公務活動”“個人經商辦企業”等概念,在97版條例中做出了更加明確的界定。另外，97版實施辦法對原有的涉及廉潔從政的各類單項黨內法規或規范性文件作了合并或清理。97版實施辦法在正文之后設置了兩個附件，規定納入附件1的黨內法規或規范性文件予以廢止，納入附件2的則繼續保留使用。

不過，值得注意的是，2003年，紀律處分條例在內容上做出較多修訂后產生了03版條例。但97版實施辦法卻并未及時跟進修訂，從而導致97版實施辦法中不少內容已無法將97版準則與03版條例相關內容繼續作有效銜接。例如， 03版條例有178條，97版條例卻只有172條。基于97版準則與條例制定的97版實施辦法，在內容上必然無法繼續完全有效適應執規實踐。然而，這一情況卻一直未及時改變，直到2010年新版準則出臺，才出臺了適應10版準則的11版實施辦法。這一過程客觀反映出黨內法規建設進程中存在的由不成熟到逐漸成熟的客觀實情。

(二)第二階段：廉潔準則與紀律處分條例互動關系不斷深入

2003年，紀律處分條例經過修訂，去掉了“試行”二字。97版準則繼續施行直到2010年修訂后去掉了“試行”二字。同時，為了更好協調03版條例與10版準則，中紀委在2011年出臺了《〈中國共產黨黨員領導干部廉潔從政若干準則〉實施辦法》(以下簡稱11版實施辦法)。

11版實施辦法將10版準則與03版條例的互動關系繼續引向深入，從三個方面進一步溝通了準則和條例。

一是11版實施辦法對10版準則中的重要概念作了進一步解釋，有助于紀律處分條例執行時違紀行文的認定。準則效力位階高，對某一事項的規定簡潔凝練、概括性強,因此準則中涉及的一些內容在實踐執規層面存在不確定性，不夠具體清晰，需要實施辦法作進一步的解釋和規定。11版實施辦法中約三分之一的內容都在對準則的行為做出具體的界定，并將這些行為與紀律處分條例相關條款做有效銜接。例如，針對10版準則中第一條、第六條的相應條款，11版實施辦法做出了具體解釋。11版實施辦法第五條規定，“《廉政準則》第一條第二項所稱‘可能影響公正執行公務’，是指與執行公務相關聯或者與履行職責相沖突。”[9]第六條規定“《廉政準則》第一條第三項所稱‘禮金和各種有價證券、支付憑證’，包括現金和代幣購物券、儲蓄單、債券、股票及其他有價證券，支票、本票、匯票及各種有價識別卡、提貨憑證等支付憑證。”[10]這些內容相較于97版實施辦法作了修訂和完善。11版實施辦法對準則內容的具體解釋有助于條例的執行。

二是條例對準則中概括的“不準”行為應受到的具體處分標準作了進一步細化，但這些標準在具體的執紀實踐中如何把握，則由11版實施辦法的補充性規定來確認。例如，10版準則第三條第五款規定，黨員領導干部不準“用公款參與高消費娛樂、健身活動和獲取各種形式的俱樂部會員資格”。[11]11版實施辦法第二十一條對此做出銜接規定，“用公款參與高消費娛樂活動、健身活動和獲取各種形式的俱樂部會員資格的，依照《黨紀處分條例》第七十八條規定處理。”[12]03版條例第七十條則明確針對這些行為規定“情節較輕的，給予警告或者嚴重警告處分；情節較重的，給予撤銷黨內職務或者留黨察看處分；情節嚴重的，給予開除黨籍處分”。從三部黨內法規的相互關系中，不難發現11版實施辦法準確地將準則的規定和條例的條款作了有機銜接。

三是對違紀行為在組織處理后的整改作出明確規定。例如，10版準則第二條第五款規定，黨員領導干部不準“違反規定在經濟實體、社會團體等單位中兼職或者兼職取酬，以及從事有償中介活動”。[13]11版實施辦法第十四條不僅要求對違反此規定的行為，依照《黨紀處分條例》第七十七條的規定進行處理，還要求違反此規定的領導干部辭去本職或者兼任的職務，而且所收取的報酬(包括各種經濟利益)也應當被收繳。

概言之，11版實施辦法彌補了過去許多單項廉潔黨內法規在責任追究及處罰方面的不足，對如何處理違規行為作出了詳細規定，為查辦違紀違法案件提供了明確標尺。[14]11版實施辦法把廉潔準則和紀律處分條例之間的關系徹底打通，實現了準則和條例的有效銜接，將準則的實施與條例聯系在一起，不僅增強了準則的執行力，同時也增強了兩部法規的制度合力，強化了準則和條例在實踐中的互動關系。

(三)第三個階段：廉潔準則與紀律處分條例的分野關系

15版準則和條例是十八大以來全面從嚴治黨的重大成果，重構了兩部黨內法規的互動關系。黨中央深化執政治黨規律認識，對準則和條例之間的關系作了重大調整，重新定位了準則的功能。15版準則將此前的準則主要規范黨員領導干部廉潔從政行為的負面約束規定，修改調整為針對全體黨員的正面導向規定。而15版條例則繼續發揮對違紀行為的懲戒作用，與15版準則一起實現正面引導和負面約束的雙向協同功能。準則和條例的關系從包含交叉關系轉換為各有側重、相互協同的關系。

15版準則和條例的關系變化，體現了黨規與國法的相互區分，從與國法相混同的關系演變為紀法分明的關系。2015年之前的各版原準則和條例，均存在大量內容與刑法等法律相關內容重合的問題。一些違法行為如果僅僅按照黨紀進行處分，則可能存在黨規代替國法的嫌疑。15版準則和條例去掉了與國法重復的條款，讓黨規與國法各守界限，有助于維護國法和黨規的權威，實現黨規和國法各就其位、各司其職的有機協調。

15版準則和條例的互動關系在實踐中得到進一步增強。一是準則的正面倡導功能給全體黨員樹立了高標準，擴大了廉潔準則適用的范圍，同時也進一步強化了黨員干部的遵紀意識，降低了黨員干部出現違紀行為的風險。二是刪除準則和條例有關國法的內容，將黨員違紀行為規定得更為嚴格，提高了黨紀的標準，真正體現了紀在法前、紀嚴于法的原則。三是紀法的各安其位與有機銜接，提高了紀檢機關執紀效率，有效解決了紀檢機關在執紀中因紀法混同可能引發的各種問題。

三、廉潔準則和紀律處分條例互動關系演變的啟示

廉潔準則和紀律處分條例經過二十多年的發展，相互關系從包含交叉關系轉變為適當分野相互協同關系。這是我們黨不斷深化管黨治黨規律性認識、不斷豐富和完善管黨治黨手段的結果。廉潔準則與紀律處分條例的互動關系演變是黨內法規歷史發展的重要篇章，是深化全面從嚴治黨的成功經驗的重要體現，反映出黨內法規制度體系建設的愈發成熟、依規治黨手段的愈發規范和黨在推進治理體系和治理能力現代化方面取得的成就。

(一)反映了黨內法規制度體系建設的愈發成熟

廉潔準則和紀律處分條例的互動關系演變充分體現了黨內法規體系建設日益規范。黨的十八大以來，黨中央將黨內法規體系作為一項系統工程進行建設。習近平總書記多次對黨內法規建設工作作出重大部署，通過加強頂層設計、提高立規質量、強化法規執行、完善制度保障構筑起一套系統完善、科學合理的黨內法規制度體系。習近平總書記說：“構建系統完備、科學規范、運行有效的制度體系，使各方面制度更加成熟更加定型，為奪取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新勝利提供更加有效的制度保障。”[15]2014年黨的十八屆四中全會將黨內法規體系納入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法治體系，標志著黨內法規體系建設開始走向成熟。廉潔準則和紀律處分條例作為黨的基礎主干法規，其互動關系的演變充分體現了黨內法規制度體系建設逐步成熟的過程。

一方面體現出黨內法規制定工作不斷成熟。從修訂和發布時間來看，各版廉潔準則和紀律處分條例從交錯修訂到統一安排、統一修訂，發布時間從有所間隔到同步發布。通過這些變化，可以看到準則和條例的關系是愈發緊密，顯示出黨內法規制定的配套和銜接日益完善。從發布名稱的變化看，從早期的“規定”“辦法”等單項性黨內法規，演變為“準則”和“條例”，說明在依規治黨思想指引下，黨內法規建設水平不斷提升。

另一方面體現出黨內法規內容不斷走向體系化。97版條例將零碎的紀律處分規定集成起來，統一了紀律處分標準，大大提升了單部黨內法規對相關領域規范的集成性與系統性。10版準則和03版條例在97版準則和條例的基礎上增加了新的內容和強化執行的條款。15版準則和條例刪繁就簡，適時將二者的包含交叉關系調整為協同共進關系，兩者的整體功能大大增強，反映了黨內法規制度邁向體系化的必然趨勢。廉潔準則和紀律處分條例的互動關系演變是黨內法規制度建設的一個縮影，清晰地映照出黨內法規制度在不斷發展中逐步走向成熟的過程。

(二)反映了依規治黨手段的愈發規范

廉潔準則和紀律處分條例的互動關系演變，反映了依規治黨手段的不斷規范和提升。黨的十九大正式將“依規治黨”寫入黨章，確立了“依規治黨”在管黨治黨中的基礎作用。實際上，依規治黨的實踐，從黨成立之時制定的第一部黨綱時就已經開始，此后又經歷了一個不斷探索和發展的過程。改革開放以后，黨內法規建設工作逐漸走向規范，尤其是黨的十四大到黨的十八大期間，中央及各部門制定了大量基礎性的主干黨內法規，立規的總體質量進一步提升。在這一過程中，黨內法規制度建設模式著重參照借鑒了相對完善的國家法律制定模式。這一做法一方面促進了黨內法規建設的發展，但也導致了部分黨內法規條款與國家法律相關條款混同的現象出現。這是黨內法規建設發展過程中必然存在的一種過渡現象。在2015年之前的各版廉潔準則和紀律處分條例中，就不同程度地存在黨規與國法混同的現象，黨內法規的科學性和實踐性存在不少有待提高的地方。

隨著依規治黨工作進一步推進，依規治黨的手段得到不斷規范，治黨效能得到不斷提升，主要表現在兩個方面。一是強調依規治黨和依法治國并行不悖。黨內法規和國家法律是兩個獨立運行的體系，必然要求將黨內法規和國家法律還混同的制度內容進行調整、分離。15版準則和條例正是回應了這一需求，實現了二者在內容上的分離。二是依規治黨和以德治黨有機結合。依規治黨和以德治黨是黨內法規功能的一體兩面，二者都立足于加強黨內法規的貫徹實施，以德治黨是依規治黨的重要補充和強化。近年來，為解決黨員干部的理想信念問題，將以德治黨理念融入到黨內法規中，并通過依規治黨將以德治黨的成功經驗用制度固化下來，豐富了依規治黨的手段。

廉潔準則和紀律處分條例的互動關系演變反映出依規治黨逐步走向規范化。15版準則和條例與前面的各版準則和條例相比，從三個方面強化了依規治黨的作用。一是通過制定內容的科學化強化了制度執行，做到了讓制度生效，讓鐵規發力。二是厘清了同國法的關系，實現了紀法分明，并讓黨紀嚴于國法。三是通過以德治黨提升依規治黨的治理效能。強化理想信念教育，做到了德法共治、相互協同、共同發力。因此，廉潔準則和紀律處分條例的互動關系演變，反映了依規治黨進程中黨內法規建設水平的提升，是依規治黨手段愈發規范的真實寫照。

(三)反映了黨在推進治理體系和治理能力現代化上取得的成就

廉潔準則和紀律處分條例的互動關系演變反映了中國共產黨治理能力和治理體系現代化建設水平的不斷提升。黨內法規雖然屬于黨的制度建設，但它具有治黨的自律屬性和執政的領導屬性。中國共產黨作為中國特色社會主義事業的領導核心，在推進國家治理體現和治理能力現代化上起著關鍵作用。推進國家治理體系和治理能力現代化是加強黨的執政能力建設的重要手段。黨的執政能力建設關系著中國特色社會主義事業的興衰成敗，提升黨的執政能力關鍵在于黨內法規建設和依規治黨成效的全面實現。實現依規治黨必須靠科學有效的制度和堅決有力的執行，這是十八大以來黨內法規制度建設不斷取得重大成就的主要原因。

廉潔準則和紀律處分條例的互動演變過程，反映了黨的治理能力不斷提升的過程，是推進國家治理能力和治理體系現代化的必然要求。推進國家治理能力和治理體系現代化，核心在“治”。廉潔準則和紀律處分條例的關系從兩個負面約束逐步演變為一正一反兩個向度的相互配合，從包含交叉到分野協同共進，反映出中國共產黨管黨治黨水平的提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