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太湖水域政區調整為例"/>
999精品在线视频,手机成人午夜在线视频,久久不卡国产精品无码,中日无码在线观看,成人av手机在线观看,日韩精品亚洲一区中文字幕,亚洲av无码人妻,四虎国产在线观看 ?李 偉
水域政區是專門針對水域社會設置的行政區劃,它不僅是中國行政區劃史上一種全新的政區形態,也是中共在水域社會治理上的制度創新。民主改革、合作化等政治運動與專門管理水域的政區相結合,使水域社會接受了革命洗禮,發生了巨大變化,也由此凸顯了國家權力在水域社會的存在。以水域政區為切入點,可以探討中共在水域社會治理、行政區劃等領域治國理政的經驗得失。
近年來,有學者提出,1949年后設置的水域政區特別值得關注,并對蘇北的水域政區作了專題研究(1)張偉然、李偉:《論中國傳統政治地理中的水域》,《歷史地理》第 34 輯,上海人民出版社,2017 年,第141—152頁;計小敏:《江蘇水域的政治地理研究》,人民日報出版社,2022年。。還有學者梳理了20世紀50年代全國范圍內水域政區的設置(2)陳冰:《20世紀50年代中國漁民行政區置廢初探》,《中國歷史地理論叢》2019年第3期;黎心竹:《水域政區化:新中國水上民主改革的歷史透視(1950—1955年)》,《當代中國史研究》2019年第6期。,注意到了民船民主改革等政治運動對太湖、閩江下游、鄱陽湖水域社會的影響(3)參見夏一紅:《上岸的船上人:太湖小船漁民上岸過程中社會文化轉變研究》,《田野與文獻》第67期(2012年4月);He,X. and Faure,D.(eds.)(2016), The Fisher Folk of Late Imperial and Modern China: An Historical Anthropology of Boat-and-Shed Living.London: Routledge Press, pp.142-158;劉詩古:《從“化外之民”到“水上編戶”:20 世紀50 年代初鄱陽湖區的“民船民主改革”運動》,《史林》2018年第5期;黃向春:《身份、秩序與國家——20世紀50年代閩江下游地區的“水上人”與國家建構》,《開放時代》2019年第6期。。總體而言,既有研究大多集中于水域政區設置情況的梳理,以具體水域政區設置來討論水域社會治理的研究并不多見。關于新中國成立后水域社會的研究,往往將政治運動與水域政區分而治之,但事實上政治運動的開展要依賴具體的水域政區等專管機構,水域政區在不同政治運動形塑的管理制度中發揮的作用也不相同。只有將二者結合起來,才能更好地理解中共的水域社會治理。
江浙兩省關于太湖的水域政區設置就是一個很好的案例。太湖是我國第三大淡水湖,水域遼闊,漁民眾多。新中國成立后,針對太湖漁民長期無組織、無管理的狀態,中共相繼設置了統一管理沿湖江蘇宜興、武進、無錫、吳縣、吳江以及浙江吳興、長興等地漁民的水域政區。但在20世紀50年代末60年代初,很多太湖漁民離開隸屬江蘇省蘇州專區吳縣的水域政區,返回原籍生產,引發沿湖各地的漁業糾紛,乃至最后調整了太湖水域政區建制。本文擬結合民主改革、合作化等政治運動后形成的管理制度,通過對太湖水域政區設置的研究,分析這一時期中共對相對陌生的水域社會的治理。
由于太湖水域人群長期處于邊緣社會,文獻資料非常稀少。在相當長的歷史時期內,政府雖然對水域人群有一定的管理,但其面貌十分模糊。這種狀況在新中國成立后發生了改變。
隨著土地改革、鎮壓反革命等政治運動的完成,新生政權越來越重視水域社會。中共中央提出:“不少地主、惡霸與反革命匪特潛伏于水上民船和漁民之間,利用漁民、船民不滿情緒進行活動,這也是很自然的。各地黨委特別是華東、中南地區黨委必須重視此事,立即采取適當步驟,大力爭取漁民,發動漁民進行民主改革,肅清潛伏反動勢力,并逐步恢復與發展漁業生產,以配合全國大規模的經濟建設。”但是,漁民“漂流水上、居住分散、情況復雜”,各地黨政機關又將主要精力放在陸地上的種種工作,而且“江湖又多毗鄰各專、縣之間,彼此管理也確有不便”。沒有專門的水上行政機構管理,絕大部分水上人群(包括漁民、船民等),“至今仍處在無領導無組織狀態”。總之,開展民主改革運動,就要對水上人群進行政治改造。1952年11月,中共中央指示各地發動漁民進行民主改革,同時設置水域政區,基本方針是“按湖設治,較大湖沼設漁民縣,小者設漁民區、漁民鄉”,沿海則根據捕魚區域,“以一個港口為中心劃分漁民縣、漁民區”。(4)《中共中央印發關于漁民工作的指示的通知》(1952年11月19日),《中共中央文件選集(1949年10月—1966年5月)》第10冊,人民出版社,2013年,第267—268頁。
當時的太湖水域“有四個漁民小組長是慣匪。漁民文化很低,封建迷信思想濃厚,百分之九十五以上是文盲,太湖楊灣港一千六百六十二個漁民中識字的僅三人,漁民稱之謂‘圣人’。政治認識模糊,許多漁民還不知什么叫‘抗美援朝’,認為‘太湖就是中國’。治病都是依靠‘放猖’的迷信辦法。蘇南地區,漁民信天主教的約占百分之七十到八十。漁民中的糾紛,都由教會來調解處理,會長實際已成為漁民的統治者”(5)《江蘇省委關于漁民工作的報告》(1953年5月5日),《中共中央文件選集(1949年10月—1966年5月)》第12冊,人民出版社,2013年,第390頁。。也就是說,水域社會仍然保持原有的社會結構,水上漁民沒有和陸地居民一樣經歷政治運動,接受革命洗禮。但是,水域社會千百年來無組織、無領導、較為復雜的狀態,在新中國成立后顯然已不可能繼續存在,設置政區進行統一管理成了新生政權的必然選擇。
不過,太湖水域政區的設置有一個變化的過程。1949年7月,中共蘇南區黨委、行署、軍區成立太湖區剿匪委員會,并設太湖剿匪指揮部、太湖區行政辦事處。太湖區行政辦事處為縣級機構,隸屬蘇州專區,主要任務是協助指揮部開展剿匪工作。1950年,原屬吳縣的東山、西山、橫涇三區及武進縣馬山區劃歸太湖區行政辦事處,浙江省所轄的太湖水域和漁民在這一年劃歸蘇南行署區。至此,太湖行政辦事處的管轄范圍擴大至太湖全部水域及其島嶼,仍為縣級機構,隸屬蘇南行署區蘇州專區,黨組織為中共太湖工作委員會。1951年6月,中共太湖工委、太湖區行政辦事處被撤銷。在開展民船民主改革運動前的1952年7月,太湖辦事處成立,仍隸屬蘇南行署區蘇州專區,轄東山、西山兩區和太湖全部水域及其島嶼,黨組織同樣叫作中共太湖工作委員會。這一時期的太湖水域政區一直以辦事處等非正式的形式存在,說明中共對水域社會的管理還沒有形成比較穩定的思路。直到1953年 5月,太湖辦事處才改為正式的政區形式——震澤縣,隸屬江蘇省蘇州專區,管轄太湖全部水域及吳縣橫涇區、武進縣馬山區。1954年6月,馬山區劃歸無錫市。1959年4月,撤銷震澤縣,將其并入吳縣。(6)參見吳縣地方志編纂委員會編:《吳縣志》,上海古籍出版社,1994年,第75頁;江蘇省太湖漁業生產管理委員會編:《太湖漁業史》,1986年印行,第59—61頁;陳俊才:《回顧太湖漁民分合的歷程》,《蘇州史志資料選輯》第35輯,2009年印行,第184—192頁;中華人民共和國民政部編:《中華人民共和國行政區劃(1949—1997)》,中國社會出版社,1998年,第2167—2169頁;劉振綱等:《太湖(地區)剿匪斗爭史略》,《吳縣文史資料》第10輯,1993年印行,第33—34頁;張振東遺稿,陳俊才整理:《太湖剿匪始末》,《蘇州史志資料選輯》第28輯,2003年印刊,第202—203頁。雖然震澤縣被撤銷,但太湖水域及該水域內的漁民仍然由江蘇省蘇州專區吳縣太湖公社統一管理。
20世紀50年代初,隨著中共強有力的水域政區化和水上民主改革等政治運動的開展,太湖水域社會的面貌得到了比較清晰的呈現。1952年7月4日,中共太湖工委在建立太湖水上組織的報告中指出:“全湖共有大小漁船約6150條,漁民約41000人,大體可分為純漁(約2500條船,20000人)、半漁半農(約3500條船,20000人)、漁商(約150條船,1000人)三類,這批漁船除大船(主帆為七帆的)102條,銀魚船(三帆、四帆的)250余條活動于全太湖外,其余船只都分布在沿湖港口,屬陸地區鄉管轄,但陸地一般都未在漁民中進行過工作。另外還有一部分蘇北、皖北、山東等地漁船,春去秋來,至太湖捕魚,無人管理,其情況甚為復雜。”(7)《太湖工委關于建立太湖水上組織機構的意見》(1952年7月4日),蘇州市吳中區檔案館藏,檔案號0000-02-02-51。值得注意的是,除大船、銀魚船的漁民外,絕大多數漁民包括純漁民在內,在地緣上都圍繞沿湖港口生產生活,對陸地的依賴仍然十分明顯。這份報告對純漁民數量的統計存在問題,后來太湖工委承認:“解放三年來,對太湖漁民的戶數、人口、船只以及港口的諸種數字,只是大約估計,沒有一個比較正確的數字”,最近“已將這些數字基本上弄清了,全太湖純漁民共計2673戶,12250人,船只3159條”。兩者比較,純漁民人數幾乎減少過半,船只卻增加不少。漁民的生活,雖然“一般是比較苦的”,但根據其擁有船只和捕撈工具等情況又可以分為三類:大船、銀漁船“生活比較好”;小船中的一部分,“因船只好,工具齊全,生活還尚可維持”;另外一些小船漁民,“因船破,工具簡單或缺少,生活很難維持。一日不捕魚,即沒飯吃”。(8)《太湖工委一個半月來漁民工作總結(1952年9月1日—10月15日)》(1952年10月27日),蘇州市吳中區檔案館藏,檔案號0000-02-01-018。
除了經濟狀況,在中共的群體區分中,政治上的表現也非常重要,而政治上的表現往往和漁民經濟生活的好壞及流動性直接相關。“漁民政治情況,總的是比較復雜的。以船來分,小船復雜,銀漁船(中型)亦有些問題,大船一般是沒有什么問題。在漁民中,生活好的和流動性不大的問題較少,生活差、流動性又大的問題較多。但多屬于經濟性的土匪和小偷”(9)《太湖工委一個半月來漁民工作總結(1952年9月1日—10月15日)》(1952年10月27日),蘇州市吳中區檔案館藏,檔案號0000-02-01-018。。政治復雜,主要指是否有土匪和宗教活動。如果按漁民的生產幫派及地區港口來區分,情況則更加復雜。
就在中共對水域社會的治理越來越深入之時,發生了吳縣太湖公社統一管理的太湖漁民返回江蘇、浙江原居住地生產、生活事件。這一事件涉及太湖水域政區的設置形式和人民公社化后的管理制度。
這一時期,有大批太湖漁民離開吳縣太湖公社,流入太湖沿岸江蘇宜興、武進及浙江吳興等地。太湖公社新光大隊是漁民流出較為嚴重的地區。該大隊共有4個捕撈小隊,以大釣生產為主,共有捕撈船141條。流出始于1960年4月,到1961年4月共流出52條船。其中流入武進縣雪堰公社32條、潘家公社3條,宜興縣南漕公社17條。此后流出仍在繼續,新光大隊有些社員明確表示:“辛苦一年,不如外流五天。”漁民主要考慮經濟因素,流出船只可以到黑市上售賣漁產品,收入比較高。(10)《吳縣太湖人民公社新光大隊船只外流專題報告》(1961年4月2日),蘇州市吳中區檔案館藏,檔案號0819-2-032-160。
對于新光大隊漁民的流出,太湖公社解釋了三個內部原因:一是對社員政治思想教育不夠,少數社員資本主義思想日益增長。二是個別干部思想不健康,自私搞特權,鬧地位。如一名副大隊長1959年秘密動員某社員流出,1960年上半年又動員其他社員流出。三是領導作風不深入,關心社員疾苦不夠,個別干部多占、多用、多分的特殊化作風嚴重。(11)《吳縣太湖人民公社新光大隊船只外流專題報告》(1961年4月2日),蘇州市吳中區檔案館藏,檔案號0819-2-032-160。雖然漁民的流出與部分大隊干部有關,但個別干部存在的問題為何會引起漁民大規模的流出?處理干部后漁民是否會因此返回?
太湖公社當然知道這種解釋相當牽強,于是又將原因歸結于其他方面因素。他們強調,沿湖個別公社為解決本地區漁產品的供應,千方百計吸引新光大隊漁民流入,采取提高流入漁民地位、歪曲政策、不執行統購統銷政策、降低勞動定額等多種措施,其中最重要的是涉及漁民經濟利益的后兩種措施。在降低勞動定額上,宜興縣的一個公社養殖場規定,漁民每月捕撈漁產品的70%上繳、30%自由處理。顯然,這項規定并不符合統購統銷政策,但對漁民具有一定的吸引力。為了在經濟上吸引新光大隊漁民,宜興不僅派親友給流入漁民送糧食等生活物資,還普遍提高他們的收入,每割1擔草補糧4兩,每人補5畝自留地。(12)《吳縣太湖人民公社新光大隊船只外流專題報告》(1961年4月2日),蘇州市吳中區檔案館藏,檔案號0819-2-032-160。
湖光大隊的漁民流出情況也比較嚴重。盡管太湖公社一再將經濟問題政治化,強調湖光大隊政治不清、社會關系復雜的漁民有49戶,占總戶數的45%,但事實上湖光大隊對經濟的控制比過去要嚴,干部群眾都不習慣。一是大隊對漁產品控制太緊,漁民沒有自由買賣權。該大隊之前有魚販子66戶,占比高達59%,漁民可以自由買賣捕撈到的部分漁產品,在經濟上相當市場化。而人民公社化后的1960年,太湖公社的漁產品上繳比例為92%(13)《中共吳縣太湖公社委員會關于漁船外流情況和處理意見的報告》(1961年6月25日),蘇州市吳中區檔案館藏,檔案號0819-2-031-33。,很多干部群眾強烈要求漁產品自由買賣。有的漁民認為漁產品上市量太少,要求30%的漁產品可以自由買賣,“日腳(14)日腳,吳語方言,日子的意思。不好過,3個月沒有分到鈔票”。大隊副書記金榮生也很不滿,“現在一批社員主要在看,如果和以前一樣,再控制得這樣緊,亦要走的,并且要走得一只船不剩”。而沿湖其他地區對漁產品的控制沒有如此嚴格,如在宜興縣周鐵公社,5斤蝦中1斤不上繳、值15元。(15)《吳縣太湖公社湖光大隊整理摸底情況報告》(1961年4月20日),蘇州市吳中區檔案館藏,檔案號0819-2-032-128。周鐵公社許諾80%的上繳比例對吳縣漁民很有吸引力。
此外,在漁民經濟困難時,湖光大隊給予的資金幫助也很少。漁民紛紛抱怨說:“應該借幾元錢給社員買幾斤油,我3個月只借到了3元錢”,“幾個月沒有見到一個鈔票,這種日腳叫我怎樣過”,“照這樣下去只有虧的日腳,沒有進的日腳”(16)《吳縣太湖公社湖光大隊整理摸底情況報告》(1961年4月20日),蘇州市吳中區檔案館藏,檔案號0819-2-032-128。。但是,大隊并非主觀上不愿意幫助漁民,只是大隊收不抵支,收支相抵相差659元。大隊雖然將錢全部分給社員,但社員還是有意見。而支出增加的主要原因是生產成本的上升。湖光大隊1957年的生產成本79583元,占總收入的30.5%(17)1957年之后,湖光大隊有部分社員劃歸其他大隊,因此這一年生產成本的數據較高。;1960年73171元,占總收入的47%。在總收入沒有大量增加的情況下,1960年的生產成本明顯增加,可用于分配的收入就自然減少了,影響了漁民的收入。湖光大隊1957年分配157148元,占總收入的60.5%,人均149.4元;1960年79663元,占總收入的51.2%,人均126.8元。(18)《中共吳縣太湖公社委員會關于漁船外流情況和處理意見的報告》(1961年6月25日),蘇州市吳中區檔案館藏,檔案號0819-2-031-33。按:1957年,湖光大隊分配應為157148元,原表中寫作15148元,明顯有誤,同一份檔案中另外一處為157148元。1960年的人均收入降至最低點。
湖光大隊生產成本的直線上升,與改變原有生產方式有關。1958年以前,湖光大隊有背網、銀魚兩個生產幫組織(19)漁民按照不同的作業方式,分幫派生產,背網、銀魚是兩種不同的作業方式。,其中背網成本開支多、收入少,銀魚船收入多、開支少。1959年因計算失誤,選擇了純背網生產,導致1960年成本開支增加,漁民收入比公社化以前要少。在這種情況下,即使公社為了照顧漁民,在1960年分配時免收公積金,并下撥2600元資金充實湖光大隊,但群眾還是有意見,“我們辛苦生產了一年,為啥到年底分不到鈔票”。(20)《吳縣太湖公社湖光大隊整理摸底情況報告》(1961年4月20日),蘇州市吳中區檔案館藏,檔案號0819-2-032-128。支出增加并不是偶然因素所致,其他大隊同樣存在生產成本上升導致支出占比提升的現象(21)《中共吳縣太湖公社委員會關于漁船外流情況和處理意見的報告》(1961年6月25日),蘇州市吳中區檔案館藏,檔案號0819-2-031-33。。
受人民公社化后浮夸風的影響,湖光大隊1959年的產量虛高,1960年的產量較1959年有所下降,但接近此前的正常水平。該大隊1958年完成漁產818855斤,120條船平均單產6824斤;1959年完成漁產1180032斤,131條船平均單產9008斤,比1958年增長32%;1960年完成漁產830097斤,130條船平均單產6385斤,比1959年減產29%;1961年第一季度僅完成漁產91178斤,比1960年同期漁產138239斤減產34%。(22)《中共吳縣太湖公社委員會關于湖光大隊漁船外流情況的報告》(1961年5月1日),蘇州市吳中區檔案館藏,檔案號0819-2-032-112。顯然,1959年的漁產總量和船只平均單產偏高,1960年的漁產總量和船只平均單產反而與1958年大體相近。因此,1960年湖光大隊經濟困難的主要原因不是產量下降,而是成本上升。
在多種因素的合力下,1961年4月12日,湖光大隊一位副書記帶領9戶漁民流出至宜興周鐵公社附近,13日又流出28戶,兩批共流出37戶。該大隊沒有流出的漁民生產消極,有的社員下午兩點就進港休息,“混水摸魚,投機黑市,吃魚嚴重”更是普遍現象。有人“背網生產290多斤,其中在新村賣掉90多斤,自己吃掉200多斤”,集體連1斤都沒有收到。18日,湖光大隊金榮生生產隊生產270斤梅鱭魚,社員吃了很多,公司只收購了174斤。在湖光大隊的11名黨員中,不打算流出的只有支書金官法、副書記蘆玉林、小隊長沈馬寶三人,大部分黨員都想流出。已經流出的部分漁民不僅多次打電話到朱家角接洽流出事宜,還對未流出的漁民說:“宜興縣已派干部到上面交涉,我們這批漁船要回去。”(23)《吳縣太湖公社湖光大隊整理摸底情況報告》(1961年4月20日),蘇州市吳中區檔案館藏,檔案號0819-2-032-128。不難看出,湖光大隊漁民的流出與新光大隊一樣,有著外力的推動。
宜興縣的吸引,完全是針對湖光大隊漁民經濟上存在的種種困難進行的。一是許諾漁產品自由買賣。宜興縣周鐵公社養殖場主任對湖光大隊漁民金法大說:“你過來,可以三個月不交上市量,整個銀魚汛期產量不上繳,過三個月以后只要每天上繳5斤,其余可以自由買賣不記賬。”金法大把這個消息傳回湖光大隊。不交上市量就是留私貨,意味著漁民能有真金白銀的收入。二是供應生活物資和生產資料。在生活物資上,湖光大隊一位漁民在沒有流出之前就領到周鐵公社一個月的口糧,其余流出漁民在湖光大隊先領了一個月口糧,到周鐵公社后又領了半個月口糧、3斤糧票。此外,周鐵公社還撥出現金借給流入戶。在生產資料上,周鐵公社答應按照一個大隊1200只拖網、250個網布的標準為流入的漁民供應物資。宜興一位大隊書記說:“這批船到捍銀魚時,油可以供應30斤一只船。”(24)《關于宜興縣周鐵公社動員我社湖光大隊漁船外流情況報告》(1961年4月20日),蘇州市吳中區檔案館藏,檔案號0819-2-032-149。除此之外,宜興還為湖光大隊流出漁民修理漁船。
除了提供各種經濟補償,宜興還從政治方面說明漁民返回原籍的合法性。周鐵公社一位養殖場場長動員湖光大隊漁民說:“這次在蘇州召開了水產會議,有中央干部參加,宜興代表提太湖是國家的,還是吳縣的,宜興可有份?中央干部回答,太湖是國家的,宜興有份。”為了讓漁民安心,宜興甚至直接質疑這批漁民此前劃歸吳縣的合法性,“你們過去劃到吳縣沒有做手續,現在學習了中央12條指示,你們這些船可以回過來”。(25)《關于宜興縣周鐵公社動員我社湖光大隊漁船外流情況報告》(1961年4月20日),蘇州市吳中區檔案館藏,檔案號0819-2-032-149。
從新光、湖光兩個大隊看,漁民流出的內部原因是大隊對經濟控制得太緊,特別是漁民對于漁產品的自留比例低,同時還出現了因生產成本上升導致的收入下降和經濟困難現象。從新中國成立初期到社會主義改造基本完成,水產品供銷的特點是多渠道、少環節,產銷直接見面,自由購銷,市場調節。1956年成立高級合作社將漁民組織起來后,為了控制資金,國家不允許“瞞產私賣”,各漁業生產單位對水產品進行控制。1958年人民公社化后,生產單位對水產品的管理更加嚴格,捕養水產品的70%至80%由國營水產公司收購,任何單位和個人不得自由上市買賣。(26)陳俊才、唐繼權編:《吳縣水產志》,上海人民出版社,1989年,第247、251頁。
生產成本上升還與太湖公社在漁業生產上的“瞎指揮”有關。人民公社化前,雖然水域政區統一管理全湖漁民,但很多漁民仍在太湖沿岸原居住地生產作業。1958年人民公社化后,太湖公社強行改變長期形成的基于地理環境的漁業生產習慣,導致生產成本急劇上升。新成立的太湖公社一度按軍隊建制將漁民分成5個營進行生產,一營是大中漁船生產,二營是背網漁船生產,三營是大鉤船生產,四營為各類雜工具船生產,五營從事岸基農業生產。1958年10月,太湖公社將散布在蘇州、無錫、宜興、武進等地的網船漁民趕到東山停泊,組織漁民在蘇州挖魚池作魚種養殖場,搞“大兵團作戰”,挖池塘勞動時漁民一律不準進湖捕魚。挖了兩三個月后,公社又安排漁民進湖捕撈雌性鯉魚和鯽魚投放魚種池中飼養。這種生產組織形式,使習慣分散作業的漁民很不適應。更為嚴重的是,將各地漁民集中在一起后,漁民脫離了原來熟悉的湖中漁場、河港溝汊及沿湖沿河的市場,很快出現捕魚難、賣魚難等一系列問題。(27)無錫市濱湖區政協學習文史和社會法制委員會、無錫市濱湖區檔案局編著:《濱湖漁史》,鳳凰出版社,2017年,第198頁。生產“瞎指揮”及過分強調生產集中,給太湖公社帶來很大損失。如1960年夏季,新光大隊由于個別干部作風生硬,強制群眾蝦浮搬家,結果損失了工具2000余元,影響生產半個多月,群眾極為不滿,僅在這次蝦浮盲目大搬家中,就流出36條漁船(28)《中共吳縣太湖公社委員會關于漁船外流情況和處理意見的報告》(1961年6月25日),蘇州市吳中區檔案館藏,檔案號0819-2-031-33。。
違背地理規律的水上基層政區設置也助長了這種風氣。在太湖公社,大隊的設置無視群眾原來的習慣,打亂此前的16個高級社,按工具性質分成9個大隊。這種劃分表面上符合生產習慣,實則相當機械。即便使用同一種生產工具,不同地域的漁民,面對不同的水文條件,漁業生產仍然是不同的。漁民反映,地區不習慣,地形不熟悉,對生產不利,“小船如何出大太湖”,“公社去一次,乘船乘車,翻山越嶺住旅館,來去一次三、四天,影響生產比較大,實在不便當”。(29)《中共吳縣太湖人民公社委員會關于無錫座談會后漁船繼續被拉外流的報告》(1961年8月22日),蘇州市吳中區檔案館藏,檔案號0819-2-031-67。
此外,太湖水域政區的設置與人民公社制度兩個因素還導致沿湖各地漁產品供應的中斷,他們不得不吸引漁民流入來解決這一問題。1949年前,沿湖各縣漁民與陸地居民形成了相互協作的社會經濟關系。新中國成立后,相繼設置了統一領導太湖漁民的太湖辦事處、震澤縣等水域政區,但“對魚貨處理,除一部分上調外,其余就地收購,就地供應”,以市場為主的自由購銷的社會經濟紐帶并沒有被割裂,太湖水域政區管轄的漁民沒有流出,各地也沒有吸引漁民流入。1956年漁民被組織起來后,震澤縣強化對水產品的控制,但一直到1959年撤銷震澤縣前,“原來的漁民仍分布在沿湖各港口生產,由公社統一領導,一部分魚貨就地供應沿湖的小集鎮”。(30)《省委批轉省林業特產廳黨組關于解決太湖人民公社漁民外流問題的報告》(1961年4月10日),蘇州市吳中區檔案館藏,檔案號0819-2-031-1。
1959年撤銷震澤縣并將該縣太湖公社劃歸吳縣管理后,統一管理全湖漁民的水域政區與高度集中的管理制度,切斷了漁民和沿岸各地的社會經濟聯系。由于魚貨上調任務的增加,太湖公社不僅對水產品的控制更加嚴格,還改變銷售辦法,“生產的魚貨統由公社收購,沿湖小集鎮的鮮魚供應逐漸減少以至沒有供應”。在這種情況下,一些公社、大隊為了解決本地區居民的吃魚問題,“對漁民實行額外優待,供應生活資料和降低漁船生產定額等辦法,吸引漁民外流”。(31)《省委批轉省林業特產廳黨組關于解決太湖人民公社漁民外流問題的報告》(1961年4月10日),蘇州市吳中區檔案館藏,檔案號0819-2-031-1。此外,太湖逐漸成為漁業出口基地后,大量漁產品還被用來出口換取外匯。太湖公社1958年全年收購130464擔、占生產總數的79%,其中出口37685擔、占102582擔上調數的37%;1959年收購數上升為154141擔、占生產總數的82%,出口50030擔、占131225擔上調數的38%;1960年收購151326擔、占生產總數的92%,出口64083擔、占122499擔上調數的53%(32)《中共吳縣太湖公社委員會關于漁船外流情況和處理意見的報告》(1961年6月25日),蘇州市吳中區檔案館藏,檔案號0819-2-031-33。。從這些數據中可以發現,人民公社化之后,太湖公社加強了對水產品的控制,收購數、上調數、出口數都有一定的上升。特別是1960年,在收購數略有下降的情況下,出口數反而急劇上升,占到整個上調數的一半。
1959年前的太湖水域政區,不隸屬沿岸任何一縣,卻與沿岸各地保持密切的社會經濟聯系,這在基層水域政區的設置上也有所體現。1952年成立太湖辦事處時,圍繞沿湖原有地域結構建立水上區、鄉政權。全湖共建5個水上區,其中三區管轄沖山、漫山、平臺山一帶太湖中的大船、中船,位于太湖之中;四區管轄自無錫縣壬子港至宜興縣烏溪港一帶湖面,在西太湖一帶;五區管轄自浙江省夾浦至吳興縣小梅口一帶湖面,在南太湖一帶;六區管轄吳縣的橫涇、越溪,吳江縣的湖濱、廟港、吳溇一帶;七區管轄東山的席家湖、渡橋,后山的楊灣、陸巷以及西山的金庭等地,在東太湖一帶。1954年下半年,5個水上區合并為3個區。三區、五區、六區合并為湖中區,包括太湖中的大船、中船和光福、東山楊灣及吳江縣大廟以西至浙江小梅等地漁船;四區改為湖西區,管轄無錫、宜興、武進等西太湖一帶的漁船;七區改為湖東區,管轄吳江、吳縣東太湖一帶的漁民。雖然湖中區管轄江蘇、浙江兩省漁民,但分設湖東、湖中、湖西三區,仍然考慮了太湖周圍的地緣關系。1956年3月,雖然水上區內部不少鄉鎮合并,但仍然維持三區分設的格局。1957年撤區并鄉后,湖東區為湖東鄉,湖西區為湖西鄉,湖中區撤并為湖中、洞庭兩個鄉。當年年底,湖中、洞庭兩個鄉又合并為湖中鄉。雖然區降為鄉,但尊重周圍地緣關系的政區設置思路并沒有發生實質性的變化。1959年,撤銷震澤縣,將全部漁民合并到太湖公社,劃歸吳縣管理。(33)《太湖漁業史》,第119—120頁。按:《吳縣志》的記載略有不同,1953年7月,三區、五區合并為湖中區,六區、七區合并為湖東區。參見《吳縣志》,第94頁。《太湖漁業史》的記載較為常見,故本文采用該書記載。就人口數量而言,降低太湖水上政區的級別有一定的合理性,但將全部太湖水域和漁民劃歸吳縣管理,改變了此前的水域政區設置思路。
吳縣太湖公社將漁民集中到公社駐地生產,除了“瞎指揮”之外,也有割斷太湖漁民和周圍陸地農民之間原有經濟協作關系的意圖。讓漁民遠離原來的“血地”(34)當地漁民用“血地”這一詞匯來稱呼原籍地,表示他們與原籍地有很緊密的聯系。,有利于公社完成水產品上調、出口的任務。但這種做法造成了漁農之間關系的緊張,并給漁民生產、生活資料供應和漁船停泊帶來了很多困難(35)《關于調整太湖漁業管理體制會議紀要》(1961年10月9日),蘇州市吳中區檔案館藏,檔案號0819-2-031-104。。1959年9月,太湖公社向上級反映,武進縣雪堰公社等地,經常有200余人乘背網起網時搶魚,每起一次網都要在網內搶撈千余斤;甚至有少數農民帶著鋒利小刀、剪刀,劃破網衣,在破網處張撈鮮魚,造成大批鮮魚逃跑。太湖公社損失很大,僅8月和9月兩個月就損失3萬余斤,雙方為此發生了3次打架斗毆事件,而且情況越來越嚴重,發展到農民上船搶魚。(36)《中共吳縣太湖人民公社委員會為請求火速幫助解決沿湖農民在太湖背網網張內搶魚的緊急報告》(1959年9月24日),蘇州市吳中區檔案館藏,檔案號0819-02-0010-099。武進縣農民為解決吃魚問題而被迫到吳縣太湖公社的漁船上搶魚,可見雙方關系之緊張。
因太湖公社和吳縣的多次反映,漁民流出問題逐漸引起江蘇省委的注意。1961年4月,根據省委指示,蘇州、鎮江地委和吳縣、吳江、武進、宜興、無錫等縣分管農業的書記,就這批流出漁民的去向進行協商后決定,沿湖有關地區的縣委和公社黨委協助太湖公社動員所有流出漁民與船只返回原單位,但太湖公社要對割斷漁民與沿湖各地社會經濟紐帶的做法進行調整,根據各港口、集鎮船只停泊數量和人口多少,參考歷史供應習慣,以當地港口停泊的漁船生產產品的15%至25%,統一安排就地銷售(37)《省委批轉省林業特產廳黨組關于解決太湖人民公社漁民外流問題的報告》(1961年4月10日),蘇州市吳中區檔案館藏,檔案號0819-2-031-1。。太湖公社希望憑借省委指示迅速解決問題,但省委當時并沒有改變太湖水域政區設置的計劃。
根據省委指示,1961年5月17日至23日,太湖公社干部前往武進、宜興、無錫縣委,重點聯系武進縣雪堰公社、宜興縣周鐵公社、無錫縣南漕公社,商談外流漁民返回太湖公社的問題,但結果很不樂觀。因為有省委關于漁船歸隊的指示,各地縣委不便直接反對。雖然宜興縣委口頭上答應按省委指示執行,卻沒有具體意見。該縣縣委書記說:“這批漁船不叫外流,叫回鄉,因為周鐵橋是血地”,“漁船在民改時劃給震澤管理,民改后需要不需要太湖管理,是值得研究的問題,我看還是劃給當地管有利”。他并不滿足于太湖公社恢復當地部分水產品的供應,而是希望從根本上改變吳縣統一領導太湖漁民的政區設置。“由于縣委態度不明朗,公社也就馬馬虎虎敷衍了事”。宜興縣周鐵公社書記既不表明態度,也不出面處理,而是推給公社其他領導與養殖場場長。雖然在太湖公社的要求下召開了流出戶的干部座談會,但態度仍模棱兩可。對于省委指示流出漁民返回原單位生產,他認為從血地故鄉這一點關系來說,漁民在太湖生產斷絕了血肉關系。(38)《中共吳縣太湖人民公社委員會關于動員外流漁船歸隊的情況報告》(1961年5月24日),蘇州市吳中區檔案館藏,檔案號0819-2-031-15。流出的漁民顯然聽出了弦外之音,因此都沒有回隊生產的計劃。
武進縣的雪堰公社被認為“態度是一般的”。公社書記提了很多意見,既強調漁民和武進的聯系,“雪堰是血地,與農民關系很密切,祖宗三代在”,也表明自己的優勢,“我們副食品、素菜多,可以供應給漁民吃”,更有對漁產品缺乏的不滿,“我們歷來有個漁民村,民改時震澤縣要去的,現在市場上一條魚也看不到”。他曾勸流入漁民歸隊,但“漁民到太湖不習慣,他們要回血地”,直接或間接地表明漁民與武進縣的社會經濟聯系不應該被強制割斷。這位書記還提醒太湖公社干部,要發動群眾討論,看群眾愿意去哪里。他表示,按省委指示精神,“船只歸隊毫無問題,可以執行”,但這位書記也有疑惑,“按原來130條船15%—25%魚產供應呢?還是按現在30條船15%—25%供應呢?”要求吳縣和太湖公社作出具體安排后再聯系。(39)《中共吳縣太湖人民公社委員會關于動員外流漁船歸隊的情況報告》(1961年5月24日),蘇州市吳中區檔案館藏,檔案號0819-2-031-15。
盡管太湖公社做了大量工作,但大部分漁民仍不愿返回太湖公社,事情陷入僵局。1961年6月,太湖公社又制定新的經濟政策,希望能滿足漁民和沿湖各地的利益訴求。新政策適當照顧漁民的經濟利益,貫徹漁業“三包政策”,合理安排國家、集體、個人三者關系,如“包產到隊、定額到船、責任到人,死分活評,實獎實賠,按月兌現”(40)《中共吳縣太湖公社委員會關于漁船外流情況和處理意見的報告》(1961年6月25日),蘇州市吳中區檔案館藏,檔案號0819-2-031-33。等。這是人民公社廣泛實行的“三包一獎”制度,但這些政策并沒有回應漁民要求強烈的按一定比例自由買賣漁產品問題。
對于此前因漁需物資缺乏導致的成本過高問題,太湖公社提出,在沿湖周圍漁民較為集中、船只經常停泊的港口,增加10個收購供應站,收購水產品,保證上調質量,并及時供應生產、生活資料,代銷糧油等計劃商品。(41)《中共吳縣太湖公社委員會關于漁船外流情況和處理意見的報告》(1961年6月25日),蘇州市吳中區檔案館藏,檔案號0819-2-031-33。解決內部問題后,太湖公社準備將沿湖小船生產漁產品的20%至30%供應各地,“密切漁農關系,減少矛盾”,以免這些地區再次為解決本地區的吃魚問題而采用種種手段吸引漁民。小船新的上繳比例為70%至80%,比1960年的92%有所降低。同時,他們還希望吳縣之外的地區組織一些小型生產資料和生活資料,相互支持,穩定社員思想,安心太湖生產。(42)《中共吳縣太湖公社委員會關于漁船外流情況和處理意見的報告》(1961年6月25日),蘇州市吳中區檔案館藏,檔案號0819-2-031-33。總之,太湖公社愿意適當調整漁業經濟政策,但希望保留統一管理全湖漁民的水域政區設置。盡管這些措施考慮較為全面,但沿湖各地仍不愿就此止步。(43)《中共吳縣太湖人民公社委員會關于無錫座談會后漁船繼續被拉外流的報告》(1961年8月22日),蘇州市吳中區檔案館藏,檔案號0819-2-031-67。
在核心的漁產品自由買賣上,無錫作出了很有吸引力的承諾,流入漁船沒有包產任務和上繳指標,而且按產值計算,任意高價出售。開始時,“大隊抽10%公積金,10%歸社員船只保養費,4噸的漁船大隊另貼20元保養費,80%分給社員”;后來進一步調整為,“只抽5%公共積累,95%全部歸社員”。這一措施立即得到流出漁民的歡迎,他們認為無錫“只抽5%公積金,95%歸社員,任務輕,價格高,生活資料多”,而太湖公社“60%分紅,包產又高,上繳任務重”。漁民當然會根據收入分配多少決定去向,“總歸揀好的地方跑”,“流來流去,回來回去就是為了二個錢!”(44)《中共吳縣太湖人民公社委員會關于無錫座談會后漁船繼續被拉外流的報告》(1961年8月22日),蘇州市吳中區檔案館藏,檔案號0819-2-031-67。無錫不僅在經濟上吸引漁民,在政治上也有所行動。該縣水產公司經理告訴流出漁民:無錫要“把原屬無錫市(縣)的270多條船(包括憲光、新光大隊及太湖大隊11生產隊)全部收回”(45)《中共吳縣太湖人民公社委員會關于無錫市太湖公社和市水產公司部分同志拉我社漁船經過情況的報告》(1961年8月8日),檔案號0819-2-032-141。。當太湖公社干部前來動員漁民歸隊時,該經理私下鼓動漁民起來反對(46)《中共吳縣太湖人民公社委員會關于無錫座談會后漁船繼續被拉外流的報告》(1961年8月22日),蘇州市吳中區檔案館藏,檔案號0819-2-031-67。。顯然,各地為了徹底解決漁產品缺乏問題,要求收回漁民和船只,設立屬于自己的水域政區。
隨著漁民的流出愈演愈烈,調整太湖水域政區設置成為必然。太湖公社在調整經濟政策時已注意到這一問題,他們計劃在作出部分讓步后,堅持統一管理,維持完整的太湖水域政區。其中,新光、東風兩個大隊有37條船,常年在武進縣雪堰和宜興縣烏溪周圍內河生產,“根據生產地區,不適宜我社管理,進行協商,通過手續可以劃給當地管理”;凡是在太湖生產的船只,“仍維持現狀,一律不劃”。之所以不劃,是為了減少矛盾,有利于生產發展,解決歷史遺留的爭奪漁場問題,以及大船流動工具與小船固定工具、行船與養殖的矛盾。(47)《中共吳縣太湖公社委員會關于漁船外流情況和處理意見的報告》(1961年6月25日),蘇州市吳中區檔案館藏,檔案號0819-2-031-33。其實,太湖水域牽涉江蘇、浙江兩省多地,完全可以通過設立漁業管理委員會等方式解決類似問題,并非只有將漁民劃給吳縣統一領導這一種辦法。
太湖公社還承諾部分改變不合理的行政區劃,初步計劃以1957年的3個大鄉為基礎,將太湖公社分為兩個公社,東片光明、紅光、火箭3個大隊為1個公社、共1091戶,中片和西片6個大隊為1個公社、共1325戶,以減少大小船之間的矛盾。至于“規模過大,距離太長”的3個生產大隊,劃為7個大隊。在65個生產隊中,有24個規模適中,41個規模過大、幫別復雜、經濟懸殊。公社準備按作業幫組(即原來高級社時的生產隊)劃成89個生產隊。(48)《中共吳縣太湖公社委員會關于漁船外流情況和處理意見的報告》(1961年6月25日),蘇州市吳中區檔案館藏,檔案號0819-2-031-33。但這些措施的基本思路仍是只在江蘇吳縣設置水域政區統一管轄太湖漁民,不能滿足沿湖各地分別設置水域政區管理太湖漁民的要求。
1961年10月,蘇州地委受省委委托,會同沿湖各地召開了關于調整太湖漁業管理體制的專門會議。水域政區主要管轄漁民、船只,漁民、船只行政關系的變更意味著水域政區的調整。會議肯定了太湖統一管理以來的成績,但“當前有必要適當調整現有太湖漁業統一領導的管理體制,改變部分漁船的行政領導關系”,決定將吳縣太湖公社原屬于無錫、武進和宜興三地的漁船,分別劃歸原屬各地管轄。劃入船只數量以1952年民船民主改革時太湖辦事處接收上述地區的漁船數為標準,共615只,其中無錫176只、武進139只、宜興300只。太湖漁民劃歸沿湖各地管理后,省委要求各地仍應堅持集體生產的原則,成立規模適當的專業漁業公社或漁業大隊,不能分散自流。(49)《關于調整太湖漁業管理體制會議紀要》(1961年10月9日),蘇州市吳中區檔案館藏,檔案號0819-2-031-104。12月,無錫市郊區太湖水產公司將建新、內河、國營3個捕撈大隊和吳縣劃給無錫市郊區的憲光、太湖兩個隊組建太湖人民公社漁業分社,1962年4月改為太湖漁業公社(50)無錫市地方志編纂委員會編:《無錫市志》第2冊,江蘇人民出版社,1995年,第1505頁。。1961年底,吳縣太湖公社的新光、建湖、湖光、東風4個大隊劃入常州市,與鎮江專區武宜養殖場、滆湖辦事處滆湖大隊合并組成常州市太滆漁業公社(51)常州市地名委員會編:《江蘇省常州市地名錄》,1982年印行,第179—184頁。。由于武進縣、宜興縣同屬鎮江專區,劃歸兩縣的漁民、船只轉交鎮江專區常州市。分縣設置漁業公社等水域政區后,漁民在沿岸港口附近生活、生產,但各地沒有明確劃分太湖水面,而是在1964年由江蘇省設立太湖區漁業生產管理委員會,統一管理太湖漁業生產。為了防止各地再次吸引漁民引發水域政區變動,會議強調各地漁民口糧標準應盡可能保持大體一致,漁貨購留比例、水產收購價格按省里規定統一執行,不能隨意提高或降低(52)《關于調整太湖漁業管理體制會議紀要》(1961年10月9日),蘇州市吳中區檔案館藏,檔案號0819-2-031-104。。
太湖漁民具體的派購任務,根據省委關于淡水專業捕撈地區按包產任務80%的比例進行分配。當然,由于各地漁船大小、產量多少、沿湖安排需要不同,派購比例也有差別。一般大船應占包產指標的80%至84%左右,中船(網船)占75%至80%左右,中小船(大釣船)占70%至75%左右,小船占65%至70%。派購或包產任務以外的漁產品,由集體或社員個人自由處理。(53)《關于太湖漁業生產實行分縣領導統一管理的意見》(1961年),蘇州市吳中區檔案館藏,檔案號0819-2-057-054。相對于1960年太湖公社92%的上繳比例,這次上繳比例的調整可以說是讓步不小。但與合作化初期1957年的74.8%、1958年的79%、1959年的82%相比,大船、中船的上繳比例并沒有明顯的變化,中小船、小船的上繳比例有所降低。尤其是和合作化之前1956年的51%及無錫吸引漁民時所提沒有上繳指標相比,差距仍然很大。此前漁民流出時,要求30%的漁產品可以自由買賣;宜興吸引漁民流入時,許諾30%的漁產品可以自由處理。因此,70%左右的上繳指標是漁民可以接受的。在調整水域政區時,漁產品的管理并沒有回到合作化之前的狀態,但因作出了一些讓步,矛盾得以暫時緩和。
江蘇省內太湖漁業管理體制的調整讓浙江吳興的漁民看到了希望。早在1958年,太湖公社就有一些漁民流入吳興,但數量不多。1961年從湖州市(54)當時曾將吳興縣城區劃出,單獨成立湖州市。到吳興縣態度堅決且做足了準備,鼓勵太湖漁民流入本地。吳興縣縣委書記說:“漁船不要拉,來了就接收。1954年交涉到現在了,現在也可以讓他們(吳縣)跑了。”(55)《太湖公社給省委、地委的信》(1961年11月1日),蘇州市吳中區檔案館藏,檔案號0819-2-032。湖州市還從制度上解決流入漁民的身份、組織問題,公安、糧食部門的干部到流入漁船上登記戶口,并供應糧油,將流入的漁船組成聯社。在生活物資供應上,“湖勝大隊漁船上供應春節物資,每船供應兔子兩只,每人肉半斤,粉絲豆制醬等”。日常口糧標準也大大提高,太湖公社定7斤的提高到11斤,定20斤的提高到24斤,“并且24斤以下的小孩,每人每月供應一斤餅干,大人節日供應一斤糕餅”。對于漁民迫切需要的生產物資,“每船供應桐油30斤、拷皮30斤、土布10斤,并安排船只修理”。(56)《中共吳縣太湖人民公社委員會關于漁船外流情況的報告》(1962年2月10日),蘇州市吳中區檔案館藏,檔案號0819-2-045-144。這些政策對漁民很有吸引力,相比之下,太湖公社的漁需物資依靠上級分配,比較緊張,不少船只三年未修,漁民和公社的矛盾非常尖銳。
對于最重要的漁產品自銷問題,湖州作出了很大讓步。在太湖公社,湖豐大隊1961年上繳指標是160擔梅鱭魚干,而湖州全年生產指標只有50擔梅鱭魚干,不到原來的1/3。在分配政策上,太湖公社是分配60%左右,而湖州全年只提留5%的大隊干部補貼,其余如船只保養、生產成本等由漁民自由處理。太湖公社認為這是“回到初級社時狀態,好比單干一樣”,對太湖專業漁業組織是不妥當的。(57)《中共吳縣太湖人民公社委員會關于漁船外流情況的報告》(1962年2月10日),蘇州市吳中區檔案館藏,檔案號0819-2-045-144。
但湖州認為,之前的漁民流入,是因為他們世居浙江沿湖,生產在太湖南岸(長興—吳興),“遷回本省有利于提高產量,增加收入”,屬于自動返回。湖州不僅沒有拉攏,地、縣領導反而一再要求有關公社動員流入漁民返回江蘇生產。在太湖水域政區調整后,宜興、無錫漁民已經遷回原籍,浙江漁民遷回原籍的要求更加迫切。太湖公社漁民流入后,湖州認為自己仍在動員漁民返回江蘇,并協助吳縣有關人員進行勸導、動員,只是漁民表示拒絕。吳縣所稱“領導的默許,上騙下拉,物資引誘”,實則是因為吳縣已停發口糧和生產資料,漁民生活困難,湖州不得已供應了部分生活和生產資料。而太湖公社談到的成立組織問題,則是因為漁民堅持不再返回江蘇,湖州認為不能使他們這種無組織、無領導的情況長期拖延下去而采取的措施。(58)《浙江省嘉興專員公署農業生產辦公室關于江蘇省太湖漁民流入本省吳興地區情況的報告》(1961年12月1日),湖州市檔案館藏,檔案號W73-14-32-047。
在湖州向上級報告的理由中,并沒有漁產品自銷問題。這是因為在集體化的大潮流下,不便過多討論這一問題。湖州重點強調統一管理在地理上給生產、生活帶來的諸多不便。在漁業生產上,這些漁民使用的漁船船型、網具設備與技術,只能適應太湖南部湖面;而湖州沿湖的大錢、小梅等地既是避風的停泊港,又是他們歷來的漁貨集散地。劃歸吳縣后,漁民因湖面漁汛不熟而產量不高,影響收入,漁貨運銷不便。到湖心生產,會因船小浪大而帶來生命財產危險。同時,因為不生產糧食,漁民需要到公社所在地領糧食,“到社里開一天會就得停止三天生產,遇上不好的天氣,五、六天不能生產也是常有的事”。生活方面,大多數漁民反映,他們的祖業田產在吳興,遷到江蘇后,到公社開會、領糧,往往要冒著大風巨浪橫穿湖心70余里到東山。為此,管轄湖州市、吳興縣的嘉興專區向上級部門提出:“該批漁民遷回我地確能有利漁民生產、生活,可以批準他們遷回浙江,劃歸吳興縣湖濱、軋村等公社領導,建立捕撈大隊,組織生產”(59)《浙江省嘉興專員公署農業生產辦公室關于江蘇省太湖漁民流入本省吳興地區情況的報告》(1961年12月1日),湖州市檔案館藏,檔案號W73-14-32-047。。這一請求最終得到了批準。
梳理吳縣太湖公社漁民流出的過程可以發現,漁民流出既有對生產地變動的排斥,又有對漁產品控制的不滿。漁民希望調整高度集中的人民公社制度,減少上市量,自由買賣漁產品,在分配中更偏重自己的收入。正是因為這些條件在太湖公社難以實現,漁民才會選擇流出返回原籍。而漁民原籍地愿意接收流出漁民,恢復被割斷的漁農社會經濟聯系,解決“吃魚難”等問題,因此主張改變太湖水域政區設置,分縣設置水域政區。在調整太湖水域政區上,漁民和原籍地達成了共識。最終,江蘇省委決定放棄吳縣統一管理的太湖水域政區設置,分縣設置水域政區,并調整了部分經濟政策。這樣既能恢復水陸、漁農之間的聯系,又使集體化道路得到了保證。
太湖水域的政區調整反映了中共水域社會治理的逐漸成熟。關于水域政區設置,中共早期按湖設治,傾向于將水域從陸地中分割出來統一管理。1952年11月,中共中央指出:“做好漁民工作的首要關鍵,是按湖設治,較大湖沼設漁民縣,小者設漁民區、漁民鄉,以統一湖上漁民(包括該湖上所有之船民)之管理,改變過去分割數縣,彼此不管狀態。沿海漁民亦應根據打魚區域,以一個港口為中心劃分漁民縣、漁民區,設立專管機構,歸一個專署或行署管轄。”(60)《中共中央印發關于漁民工作的指示的通知》(1952年11月19日),《中共中央文件選集(1949年10月—1966年5月)》第10冊,第267—268頁。新生政權對水域社會比較陌生,迫切要求改變水上工作的薄弱狀態,但其中存在著某些不合理的設想。例如,沿海沿湖漁民活動范圍極廣,根據捕魚區域設置漁民縣,是一種不切實際的做法。而對位于數縣邊緣的湖泊,確有成立專門機構的必要。
1953年5月,江蘇省委提出該省的水域政區設置計劃。除太湖成立震澤縣外,根據中央按湖設治精神,決定成立專門的政權組織,“五千只船以上設縣,一千只船以上設區,三百只船以上設鄉”,“擬在高寶湖成立一個辦事處(共有船7229只,漁民23349人),石臼湖(有3006只船)、涌湖(有1441只船)、陽澄湖(有1170只船)、馬家蕩(有3269只船)、得勝湖(有1460只船)、大縱湖(有2051只船)、長蕩湖(有1531只船)、固城湖(有2006只船)、淀山湖(船數未查明)設區,其余不足一千條的湖蕩設鄉”。對于在內河及城鎮的漁民,“不單獨建立政權組織,視船只多少及其分布分別成立漁民委員會,屬附近縣、市、區、鄉領導”。(61)《江蘇省委關于漁民工作的報告》(1953年5月5日),《中共中央文件選集(1949年10月—1966年5月)》第12冊,第391—392頁。這其實是將湖泊從沿岸陸地中劃分出來,設立不同級別的水域政區。
地理環境是社會治理的重要參考因素之一。在不同的地理環境中,人們的生產、生活方式不同,社會結構自然形成差異。水域是一種區別于平原、山地的獨特地理環境,水域社會人群生產、生活的特點是流動、分散。江南地區的水上人群是一個離散社會,處在不斷“離去”和“散播”的生活狀態中,離散是水域社會的生活、社會組織方式。四處游蕩的水上人變成定居的岸上人,離散的人群與原來的定居人群形成一個整合社會。(62)趙世瑜:《新江南史:從離散社會到整合社會——以洞庭東山為中心》,《清華大學學報》2021年第2期。新中國成立后的太湖水域社會兼具離散、整合兩種特性。人民公社化之前,太湖漁民的生產方式比較分散,他們自由捕撈、買賣漁產品。太湖漁民長期與沿岸陸地居民互動,漁產品主要供給沿岸陸地,太湖水域社會已逐漸與陸地社會整合,形成密切的社會經濟聯系。無論水上人群是否上岸,水域社會與陸地社會已不可分割。
中共非常重視太湖水域社會的離散性,針對水域社會設立專門政區管理,加強水上工作。高度集中的人民公社制度與統一管理全湖漁民的水域政區結合后,太湖水域社會的離散性、整合性受到很大的影響,漁民流動、分散的生產、生活方式被高度集中的生產、生活方式所取代,漁民與沿岸陸地的社會經濟聯系也被強行切斷,由此導致漁民流出,水域社會治理遭遇困境。此后,中共重視太湖水域社會與沿岸社會的整合性,分縣設置水域政區;考慮到水域社會的離散性,適當提高漁產品的自留比例,水域社會治理逐漸成熟。
其他湖泊的水域政區設置、社會治理情況各有不同。1954年3月,鄧子恢在《第四次全國水產工作會議上的報告》中指出:“中共中央1952年11月19日發布了漁業工作指示,第一條是按湖設治,劃漁民縣、區、鄉、村,專管水產工作,現在太湖設縣,舟山劃了專區,北海市專管漁業了,但有的應劃未劃,如鄱陽湖應設局,洞庭湖也應設專管局,洪澤湖亦應設專管機構。只有專業設治了,才能管好漁業工作,這是最主要的……只要有機構即可有錢,各級水產部門應提出具體計劃,沒有專管機構,一切都困難。”(63)中國社會科學院、中央檔案館編:《中華人民共和國經濟檔案資料選編(1953—1957)·農業卷》,中國物價出版社,1998年,第1044頁。按照這一設想,除太湖之外,鄱陽湖、洞庭湖、洪澤湖都應設專管機構。但事實上,將湖泊從周圍陸地中劃出單獨設置水域政區,遇到了許多困難。
洞庭湖、鄱陽湖并未按湖設治(64)參見湖南農業志編纂委員會編:《湖南農業志》第2分冊(征求意見稿),1985年印行,第345頁;江西省星子縣縣志編纂委員會編纂:《星子縣志》,江西人民出版社,1990年,第50頁;都昌縣志編修委員會編纂:《都昌縣志》,新華出版社,1993年,第165頁。,而以洪澤湖為基礎成立的洪澤縣,雖然延續了近30年,最終仍被沿湖陸地各縣分割。1956年,國務院以按湖設治的原則重新設立洪澤縣,轄盱眙、泗洪、泗陽、淮陰等縣濱湖地區的鄉、鎮,以沿岸陸地環抱洪澤湖。這種行政區劃“造成水陸分割,漁農分離的狀態,漁農矛盾非常尖銳,經常發生灘地、水域權屬爭議問題,致使漁政管理和大規模的綜合開發無法進行”。1985年12月,江蘇省政府對沿湖陸地區劃作了調整,將洪澤一縣管轄的洪澤湖水域分開,由洪澤、淮陰、泗陽、泗洪、盱眙五縣分管。(65)洪澤縣地方志編纂委員會編:《洪澤縣志》,中國大百科全書出版社,1999年,第45、948—950頁。從水域政區的設置情況看,中共對洞庭湖、鄱陽湖水域的地理環境了解相對深入,沒有按湖設治;但對洪澤湖水域地理環境的了解有一個逐漸深入的過程。中共對各地水域地理環境的真正了解是水域社會治理成熟的基礎。中共在各個歷史時期了解 、利用地理環境開展革命、建設、改革事業的經驗,對于當前推進國家治理體系和治理能力現代化具有重要的參考價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