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 牧 云
近年來,學界持續推進國際共運史視野下的中共黨史研究。研究者除了繼續深入探討聯共(布)、共產國際與中國革命關系,還注重考據中共領導下海外組織的相關史實,詮釋中共發展同世界各國共產黨、工人黨關系的理念與實踐(1)參見李穎:《聯共(布)、共產國際與中共五大、六大關系的比較研究》,《中共黨史研究》2011年第2期;郭雙林:《“宣傳主義,吸收同志”:中共旅德支部成員武兆鎬家書釋讀》,《歷史研究》2013年第3期;徐志民:《中共東京支部考論》,《中國社會科學》2019年第5期;楊奎松:《共產國際與中共關系研究中的幾個觀念和方法問題——以福建事變的應對策略為中心》,《蘇區研究》2020年第4期;柴尚金:《中國共產黨百年對外交往對馬克思主義黨際關系理論的創新貢獻》,《毛澤東鄧小平理論研究》2021年第4期;徐志民:《中共與日共早期關系考(1921—1931)》,《史學月刊》2021年第7期;等等。。創建于1919年的美國共產黨在支持中國革命的世界各國共產黨中具有特殊地位。關于中共與美共的關系問題,既有研究凸顯了以下取向:一是關注中共與美共的相互支持與影響,如探究馬克思主義在中國早期傳播的美國渠道等問題(2)參見〔日〕石川禎浩著,袁廣泉譯:《中國共產黨成立史》,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2006年;李東明:《美共領導人福斯特與中共的關系論析》,《中共黨史研究》2016年第4期;邵雍:《中共建黨時期的美國因素初探》,蘇智良主編:《城市·空間與中共建黨》,上海教育出版社,2018年,第107—121頁;等等。;二是更加注重考察美共中央中國局在中共與美共關系中的重要地位(3)參見劉雅賢:《美國共產黨與中國共產黨關系的演變述略》,《中共黨史研究》2010年第8期;Fowler, Josephine(2007).Japanese and Chinese Immigrant Activists: Organizing in American and International Communist Movements, 1919-1933.New Brunswick,New Jersey and London:Rutgers University Press;等等。;三是對于厄爾·白勞德(Earl Browder)的評價有了新的突破(4)參見丁金光:《改革開放以來中國對厄爾·白勞德的研究》,《世界歷史》2000年第5期;丁金光:《白勞德評傳》,甘肅人民出版社,2003年;李華鋒:《用全面和發展的眼光審視白勞德和白勞德主義——評〈白勞德評傳〉》,《當代世界與社會主義》2004年第4期;等等。。
不過,學界對于新民主主義革命時期中共與美共交往過程中的信息溝通、人員往來與物資傳遞等諸多關鍵性史實尚未完全厘清。此外,雖然學界對于美共與共產國際關系的研究已較為豐富(5)參見Harvey Klehr, John Earl Haynes, and Fridrikh Igorevich Firsov(1995). The Secret World of American Communism.New Haven and London:Yale University Press;丁金光:《試析共產國際在美國共產主義政黨統一中的作用》,《甘肅社會科學》1999年第6期;李海玉:《共產國際與美國共產黨關系探究》,《當代世界社會主義問題》2018年第2期;鄧超:《美國共產黨建立過程中的跨國因素及其影響》,《當代世界與社會主義》2019年第6期;李海玉:《美國共產黨百年發展的經驗教訓》,《馬克思主義與現實》2021年第3期;等等。,但較少將共產國際、中共與美共一道探討研究,特別是忽視分析共產國際對于中共與美共交往所產生的重要影響。
檔案文獻的公開與報刊資料的挖掘,為研究者進一步探討中共與美共的交往提供了可能。本文擬根據共產國際檔案中的美共文件以及美共機關刊物《工人日報》(TheDailyWorker)和《共產黨人》(TheCommunist)、旅美中共黨員主辦刊物《先鋒報》、《救國時報》(紐約)、《美洲華僑日報》等報刊資料,初步梳理新民主主義革命時期中共與美共的交往歷程。
國際共產主義運動興起伊始,馬克思、恩格斯就認為無產階級革命是國際性的,各國無產階級應堅持國際主義原則。在國際共產主義運動史上,先后出現了共產主義者同盟、第一國際(國際工人協會)、第二國際、第三國際(共產國際)等國際組織,成為各國無產階級尋求相互支援的主要渠道。十月革命勝利及共產國際成立后,國際共產主義運動超出歐美的范圍,擴展至亞洲乃至全世界。
許多國家在共產國際成立后相繼建立共產黨組織,接受共產國際的領導。美國是工人運動發生較早的國家之一,同時也是較早傳播科學社會主義的國家之一。1919年,美國社會黨左翼、右翼分裂,以約翰·里德(John Reed)和本杰明·基特洛(Benjamin Gitlow)為首的一部分左翼社會黨人創立“美國共產主義勞工黨”,以查爾斯·魯登堡(Charles E.Ruthenberg)等為首的另一部分左翼社會黨人創立“美國共產黨”,兩黨都申請加入共產國際。在共產國際的協調與幫助下,兩黨合并統稱為“美國共產黨”(6)中共中央編譯局國際共運史研究所編:《共產國際大事記(1914—1943)》,黑龍江人民出版社,1989年,第56、57、123頁。。
中國共產黨是在馬克思列寧主義同中國工人運動相結合的進程中產生的。中共在成立之始就重視國際交往,認為只有蘇聯、共產國際以及“世界的無產階級和被壓迫民族”是中國無產階級在國際上最可靠的支持與聯合力量。1922年,中共二大指出,中國的反帝國主義運動屬于“全世界被壓迫民族的革命潮流”,需要“與世界無產階級革命運動聯合起來”,打倒共同的壓迫者——“國際資本帝國主義”(7)《建黨以來重要文獻選編》第1冊,中央文獻出版社,2011年,第127—128頁。。
馬克思主義在中國的早期傳播中存在美國渠道。中共早期領導人較早就關注到了美國的工人運動和美共的創建。1920年5月,李大釗撰文介紹美國工人運動,分析美國五一大罷工的國際意義(8)《李大釗全集》第3卷,人民出版社,2013年,第232—247頁。。9月,蔡和森在法國致信毛澤東,曾談及美國多個共產黨組織宣布參加共產國際的情況(9)《蔡和森文集》(上),人民出版社,2013年,第71頁。。11月,李達撰文指出:“意大利的社會黨及英美共產黨,也都想繼俄而起開辟一個新的生產方法的試驗場”(10)《短言》,《共產黨》1920年第1號。,“美國社會黨最左派,去年由母黨分離為共產黨與勞動共產黨”(11)《世界消息》,《共產黨》1920年第1號。。1920年傳入中國的部分布爾什維克文獻也來自歐美的英語文獻。陳獨秀等中國早期共產主義者收集了多種美國社會主義報刊,在《共產黨》月刊上譯介美國社會主義文獻。美共的章程及其綱領的精神影響了中國早期共產主義者對馬克思主義的認識。美共等外國共產黨的文獻為中共的發起組織提供了重要參考資料。(12)參見〔日〕石川禎浩著,袁廣泉譯:《中國共產黨成立史》,第45—47頁。12月,《共產黨》月刊發表了茅盾翻譯的《美國共產黨黨綱》《美國共產黨宣言》等文獻(13)參見P生譯:《美國共產黨黨綱》《美國共產黨宣言》,《共產黨》1920年第2號。。在譯介國際共產主義運動文獻的基礎上,中國早期共產主義者在中共一大起草黨綱的過程中也曾將俄國、英國、美國共產黨的綱領作為理論參考(14)黃修榮、黃黎:《中國共產黨創建史》,中國青年出版社, 2015年,第532頁。。
第一次國共合作之初,美共開展統一戰線工作的經驗為中共黨員加入國民黨提供了借鑒。1923年 1月,共產國際執委會作出《關于中國共產黨與國民黨的關系問題的決議》,推動國共合作。6月,中共三大決定共產黨員以個人身份加入國民黨。而這一年的4月,美國共產黨和美國工人黨在紐約召開統一代表大會,美共宣布并入美國工人黨,打破孤立狀態(15)〔美〕威廉·福斯特著,梅豪士譯:《美國共產黨史》,世界知識出版社,1957年,第227頁。。1924年1月,在國民黨一大期間,針對國民黨少數代表“本黨黨員不得加入他黨”的主張,李大釗援引美共與美國工人黨的組織演變說明建立國民革命統一戰線的意義,“美國共產黨人加入美國勞動黨(16)這里指“美國工人黨”(the Workers Party of America)。1923年4月,美共宣布并入美國工人黨。1925年該黨改稱美國工人(共產)黨[the Workers (Communist) Party of America],1930年又改稱美國共產黨(the Communist Party of the United States of America)。參考學界現有研究的翻譯與表述,本文將20世紀20年代美國共產主義組織泛稱為“美國共產黨”。參見〔美〕威廉·福斯特著,梅豪士譯:《美國共產黨史》,第614—615頁。,于美之勞動黨不但無損而有益”(17)《李大釗全集》第4卷,人民出版社,2013年,第507頁。。1924年,周恩來以美共等外國共產黨的經驗為例,對國家主義派的觀點進行反擊。他說:“若論黨史,則英國共產黨人之加入工黨,英國工黨包含有數個政黨,美國共產黨人之加入勞動黨,土耳其共產黨人之加入國民黨,何一而非你們所謂的‘混合’?”(18)《周恩來早期文集》下卷,中央文獻出版社、南開大學出版社,1998年,第581頁。
聯共(布)、共產國際是中共與美共早期接觸的總樞紐。馬克思、恩格斯認為,“各國的資產者雖然在世界市場上互相沖突和競爭,但總是聯合起來并且建立兄弟聯盟以反對各國的無產者”,在與資產階級的國際聯合斗爭中,無產階級必然走向國際聯合(19)《馬克思恩格斯選集》第1卷,人民出版社,2012年,第313頁。。在列寧看來,資本是一種國際力量,由此無產者與被壓迫民族需要開展國際聯合,社會主義革命是“受帝國主義壓迫的一切殖民地和國家、一切附屬國反對國際帝國主義的斗爭”。共產國際在民族和殖民地問題上的全部政策,“主要應該是使各民族和各國的無產者和勞動群眾為共同進行革命斗爭、打倒地主和資產階級而彼此接近起來”。(20)《列寧選集》第4卷,人民出版社,2012年,第77、217頁。共產國際二大確立了民族和殖民地問題的戰略策略,指出各國共產黨必須直接幫助附屬國或沒有平等權利的民族和殖民地的革命運動。會議通過的《關于民族和殖民地問題的補充提綱》強調:“帝國主義各國共產黨應當與殖民地無產階級政黨密切協作,并通過它們,在道義上和物質上全力援助整個革命運動”。(21)戴隆斌主編:《共產國際第二次代表大會文獻》,中央編譯出版社,2012年,第639、644頁。列寧關于民族和殖民地問題的理論為中共和美共的交往與協作提供了理論依據。
大革命時期,國共兩黨以廣州為中心共同開創了反對帝國主義和封建軍閥的革命新局面,聯共(布)、共產國際配合發起反對帝國主義的“不干涉中國運動”。1924年6月至7月,李大釗赴蘇聯參加共產國際第五次代表大會,在《蘇俄民眾對于中國革命的同情——赤都通訊》一文中指出:“待我們回到莫斯科的時候,知道英國共產黨執行委員馬克曼努斯,法國共產黨執行委員特潤及美國共產黨代表亞門特兒合電中山先生,攻擊英、美、法三國的帝國主義……‘從中國收回手去’的呼聲,全俄皆是。”(22)《李大釗全集》第5卷,人民出版社,2013年,第26頁。李大釗這里提到的美共代表亞門特兒,就是美共駐共產國際執委會代表伊斯雷爾·阿姆特(Israel Amter)(23)陳新明主編:《共產國際第五次代表大會文獻》(1),中央編譯出版社,2013年,第507頁。。不過,這一時期美共更多的是與中國國民黨美國支部聯系與合作。例如,1925年4月,美共分別與國民黨西雅圖分部、費城分部聯合舉辦紀念孫中山的活動(24)Special to The Daily Workers(1925).Communists Join with American Kuomintang in Memorial Meetings.The Daily Worker,4 April,p.4; Special to The Daily Workers(1925).Philadelphia Party Activities.The Daily Worker, 10 April,p.4.。
創建于1921年7月的赤色職工國際(又稱紅色工會國際),是共產國際在世界范圍內執行民族和殖民地問題戰略策略的重要渠道之一。為推動東西方工人運動之間建立聯系,共產國際及其領導的赤色職工國際希望加強太平洋沿岸國家工會運動的聯合。從1924年起,赤色職工國際通過美共《工人日報》聲援中國革命。1924年9月到10月,該報登載了共產國際執委會、赤色職工國際呼吁歐美工人支援不干涉中國運動的報道(25)The Executive Committee of the Communist International(1924).Oppose Intervention in China.The Daily Worker,24 September,p.1 ;A.Lozovsky(1924).Hands off China!. The Daily Worker,30 October,p.6.。1925年3月,中華海員工會聯合總會與美共《工人日報》聯絡,呼吁美國工人支持中國海員反對港英當局的斗爭(26)San Chen Qing(1925).Chinese Seamen in Appeal for United Front against British Imperialism, Ask Our Support.The Daily Worker, 26 March,p.3.。
在共產國際和赤色職工國際看來,中國問題在世界民族獨立運動與反殖民斗爭中具有非常重要的地位。1925年6月17日,共產國際執委會主席團致電法國、意大利、美國和其他國家共產黨中央委員會:“建議你們采取一切必要措施吸引工人階級廣泛的社會輿論支持中國人民爭取獨立的斗爭”(27)《聯共(布)、共產國際與中國國民革命運動(1917—1925)》第2卷,中共黨史出版社,2020年,第787頁。。1926年12月6日,赤色職工國際總書記洛佐夫斯基在共產國際執委會第七次擴大全會第十六次會議上特別強調:“整個共產國際、它的全體支部、紅色工會國際及其一切組織的最重要任務,就是要在老牌資本主義國家的工會運動和東方的工會運動之間建立起最為緊密的聯系”,“中國工會運動通過工會國際同西方的工會運動聯系起來了,但這還不夠”。共產國際與赤色職工國際認為,打通太平洋沿岸國家工會運動將推動整個國際共產主義運動的發展,由此計劃在中國籌備“太平洋工會代表大會”(28)“太平洋工會代表大會”即赤色職工國際于1927年5月在漢口召開的“太平洋勞動會議”。參見《蘇兆征文集》,人民出版社,2013年,第89頁。。洛佐夫斯基指出:“各國共產黨關于這次會議的任務只有一個:千方百計幫助和促進那些希望太平洋沿岸國家的工人聯合起來,希望遠東建立統一戰線的組織,以便進一步為從遠東通往西方搭橋。”(29)邢艷琦主編:《共產國際執行委員會第七次擴大全會文獻》(1),中央編譯出版社,2013年,第742—744頁。
國際工人運動成為中共與美共初期交往的結合點。1927年2月,美共黨員白勞德作為赤色職工國際派遣的國際工人代表團成員來華,開啟了美共黨員與多位中共黨員的深入接觸。這一年的春天,白勞德采訪中華全國總工會領導人蘇兆征、鄧中夏、李立三等,并將關于中國工人運動史的部分采訪內容整理收入《民族主義中國的內戰》一書(30)Earl Browder(1927).Civil War in Nationalist China.Chicago: Labor Unity Publishing Association,p.35.。這是美共黨員較早在美國出版的關于中共的著作。5月,該書第三章關于中國工人運動簡史的介紹在上海《密勒氏評論報》(TheChinaWeeklyReview)上發表(31)Earl Browder(1927).Historical Sketch of the Chinese Labor Movement.The China Weekly Review,40(11),pp.294-296.。白勞德還與蘇兆征等共同組織泛太平洋工會書記處(The Pan-Pacific Trade Union Secretariat)。白勞德回憶說:“在上海,我擔任了兩年的泛太平洋工會書記處書記,在那時同孫中山夫人、鮑羅廷、周恩來、朱德、劉少奇、廖仲愷夫人等有過密切的接觸。正是這一時期的經歷和聯絡使我能在后來的第二次世界大戰期間成為中國共產黨和羅斯福之間最初聯系的渠道”(32)Philip J.Jaffe(1975).The Rise and Fall of American Communism.New York:Horizon Press,p.24.。劉少奇還同白勞德、洛佐夫斯基等就大革命時期中國工人運動的“左”傾錯誤問題進行討論交流(33)《建黨以來重要文獻選編》第14冊,中央文獻出版社,2011年,第50頁。。
白勞德在中國經歷了大革命由高潮走向失敗的過程,他返美后在《中國留美學生月報》(TheChineseStudents’Monthly)上發表一系列關于中國革命的文章,出版《中國與美國帝國主義政策》等小冊子,介紹中國工人運動被鎮壓的情況(34)Earl Browder(1927).China and American Imperialist Policy.Chicago:Labor Unity Publishing Association.Earl Browder(1929).Chinese Labor and The Pan-Pacific Trade Union Secretariat.The Chinese Students’Monthly,25(1),pp.25-31.。他回國后仍然高度關注中國問題,并與旅美中共黨員聯系緊密。美共中央中國局成員張報回憶白勞德說:“由于他在中國近三年,親眼看到在中國掀起的波瀾壯闊的工農運動,也親眼看到中外反動派聯合鎮壓中國革命的罪行。他向我們介紹的國內情況,給我們很深的印象,加深了對中國革命的認識。”(35)《中共云南黨史研究資料(施滉)》第3輯,云南民族出版社,1987年,第228頁。1930年,白勞德擔任美共中央行政書記(36)Philip J.Jaffe(1975). The Rise and Fall of American Communism. New York:Horizon Press,p.31.,他在大革命時期訪問中國的經歷增進了早期美共對中共的認識。
大革命時期,施滉、徐永煐等中國留美學生與時任美共總書記的杰伊·洛夫斯通(Jay Lovestone)取得聯絡。從1924年起,施滉、冀朝鼎、徐永煐、羅靜宜等左翼學生陸續赴美留學,首先加入國民黨左派組織“中山學會”(37)徐慶來編著:《徐永煐紀年》,中央文獻出版社,2011年,第74頁。。1927年3月29日,施滉、徐永煐等致信洛夫斯通,介紹了他們與美共第13區負責人萊文(E.Levin)結識的情況:“我們看到,如果兩黨能夠明智而巧妙地合作,那么大有希望進一步發展美國的共產主義和加強國民黨美國支部。我們與貴組織在舊金山的地區組織者萊文同志有長期的聯系。我們發現他是美國共產黨在中國運動中的一個非常偉大的幫手。”此外,施滉等還提出組建全國性聯盟的設想,“請所有支援中國的團體加入。這可以擴大和團結我們的反帝統一戰線”。(38)“Huang Shin, Tso Shin, Yung-Ying Hsu to Jay Lovestone”, Files of the Communist Party of the USA in the Comintern Archives,FOND515,OPIS1,DELO1074,p.3.4月6日,洛夫斯通回信認為,施滉等中國留美學生的來信非常及時,“我們一定會給予最衷心的回應。您當然知道我們已經在全國范圍內發起了一場全國性的運動”(39)“Acting General Secretary to Huang Shin, Tso Shin, Yung-Ying Hsu”, Files of the Communist Party of the USA in the Comintern Archives,FOND515,OPIS1,DELO1074,p.4.。美共中央中國局隨后成立,施滉、冀朝鼎、徐永煐等左翼留美學生加入中國局并脫離國民黨美國支部。
綜上,在共產國際的影響下,美共與中共先后建立。在建黨前夕中國共產主義者即開始關注美共,中共在建黨與開展統一戰線工作中重視美共的發展經驗。列寧的民族和殖民地理論為中共與美共的交往提供了理論依據。在共產國際與赤色職工國際的影響下,美共黨員白勞德訪華,國際工人運動成為中共與美共最初接觸的結合點。1927年中國留美學生入黨后創建的美共中央中國局成為隨后中共與美共關系密切的關鍵所在。
1928年3月,以蘇兆征和向忠發為代表的中共駐共產國際代表團正式成立(40)尚金州:《中共駐共產國際代表團歷史》,人民出版社,2019年,第1頁。。5月6日,蘇兆征、向忠發以中共駐共產國際代表的名義致信美共中央中國局,對于中國局的工作進行指導建議(41)“Thesis and Report of the Buro of the Chinese Fraction of the Workers(Communist) Party of America”, Files of the Communist Party of the USA in the Comintern Archives,FOND515,OPIS1,DELO2159,p.25.。中國局同時接受中共駐共產國際代表團和美共的雙重指導,中心工作是促進中國革命(42)《中共云南黨史研究資料(施滉)》第3輯,第215頁。。中國局提出:“要把反對帝國主義和帝國主義戰爭的革命斗爭同中國的工農革命聯系起來”,“與中國共產黨以及歐洲、南洋、拉丁美洲等地的中國局建立密切關系”(43)“Thesis and Report of the Buro of the Chinese Fraction of the Workers(Communist) Party of America”, Files of the Communist Party of the USA in the Comintern Archives,FOND515,OPIS1,DELO2159,pp.28-31.。
這一時期,因對黨際聯絡工作的重視,中共與美共逐步開啟組織層面的交往。1928年7月9日,中共六大制定的《政治議決案》,就中共加強與各國共產黨聯絡問題提出七點意見,認為中共與各國共產黨需要“互相經常地報告自己工作及革命運動之發展”,在人員交流方面,中共中央“派遣負責代表團赴主要的各國兄弟黨,以便決定密切聯絡的具體辦法,并決定共產國際其他支部贊助中國革命的實際問題。”《議決案》特別要求“英、法、美共產黨加緊進行反對軍國主義的工作,選擇充分的工作人員,到中國實行破壞列強駐華軍隊的工作,加緊在各國宣傳贊助中國革命,暴露各該國帝國主義政府的侵略陰謀。”《議決案》還決定委托中共出席共產國際六大的代表團,“對于各國兄弟黨贊助和參加中國革命運動不充分的問題,嚴重地提出討論”。(44)《建黨以來重要文獻選編》第5冊,中央文獻出版社,2011年,第400—401頁。
1928年7月至9月,共產國際六大在莫斯科召開,重點關注殖民地、半殖民地國家民族解放運動,特別是中國革命問題。蘇兆征代表中共提出希望各國共產黨支持中國革命的意見,“中國共產黨在國際反動派前所未聞的恐怖條件下開展工作。他比任何時候更加需要同共產國際發生緊密的聯系,希望得到兄弟黨最有力的支持”(45)《蘇兆征文集》,第151頁。。共產國際六大的工作報告、討論發言和決議均涉及中國革命問題,充分肯定了中國革命及其意義。共產國際執委會委員布哈林認為:“戰爭問題、保衛蘇聯和中國革命的問題,這些都是具有決定意義的核心問題。系統地開展這方面的工作,是各黨、共產國際各支部在各自國家內的中心任務。”(46)戴隆斌主編:《共產國際第六次代表大會文獻》(1),中央編譯出版社, 2013年,第69頁。
在共產國際的影響下,美共代表公開表示將與中共加強組織合作。7月17日,美共代表威廉·福斯特(William Foster)提出,“盡管共產國際及其所屬各黨做了一切努力,工人們仍未能充分地認識到中國革命的意義,未能給予中國革命以應有規模的支持”,呼吁赤色職工國際于7月17日至31日開展支援中國工人運動的國際雙周運動,并得到大會的批準(47)戴隆斌主編:《共產國際第六次代表大會文獻》(1),第29—30頁。。8月4日,美共黨員亞歷山大·比特爾曼(Alexander Bittleman)在大會第22次會議上提出:“我們應該承認,只有美國共產黨和中國共產黨極其密切的合作,中國才能對美帝國主義進行有效的抵制和斗爭。”(48)《聯共(布)、共產國際與中國蘇維埃運動(1927—1931)》第11卷,中共黨史出版社,2020年,第263頁。6日,美共黨員路易斯·恩格多爾(J.Louis Engdahl)在大會第23次會議上提出,美共在反戰斗爭中的主要任務,是“必須在旅居美國的日本人、中國人、菲律賓人中積極進行工作。必須幫助旅居美國的中國共產黨黨員提高受教育程度和政治訓練,使他們能夠取代那些被國民黨血腥殺害了的共產黨干部。必須建立同拉丁美洲、中國和日本共產黨的密切聯系”(49)戴隆斌主編:《共產國際第六次代表大會文獻》(2),中央編譯出版社,2013年,第446頁。。
中共六大與共產國際六大召開后,中共與美共加強人員跨國流動、信息溝通與物資傳遞。按照流動方向,共產國際、中共及美共之間的人員流動大致可以分為三類。
一是中共黨員在中國與美國之間的流動。1933年,曾任中共北平市委組織部部長的唐明照赴加州大學留學,進入美共中央中國局工作(50)《廣東省志(1979—2000)·人物卷》(32),方志出版社,2014年,第361頁。。中共黨員還通過參加國際民間組織和會議的方式在美國開展工作。1936年,中共秘密黨員陳翰笙應邀赴美擔任太平洋國際學會《太平洋事務》季刊編輯(51)陳翰笙:《四個時代的我 陳翰笙回憶錄》,中國文史出版社,2012年,第154頁。。
二是中國局成員在美國與蘇聯之間的流動。中國局從培養中共干部的角度出發,分期分批派遣中國局成員施滉、章漢夫、羅靜宜、謝創等赴蘇聯學習工作。中國局通過美共駐共產國際代表團,與中共駐共產國際代表團聯系,這些中共黨員在蘇聯學習一段時間后回國,在中國革命的前線參加工作(52)《中共云南黨史研究資料(施滉)》第3輯,第230—231頁。。中共駐共產國際代表團關于干部問題給共產國際執委會書記處的書面報告提到:“通過兄弟黨曾派一些中國同志到蘇聯。通過美國共產黨派了魏明華(音)和譚寶(音)兩位同志”,“至于從歐美的中共黨員中挑選學生,那需要極其慎重,每次都必須征得共產國際和聯共(布)代表團的同意,此外,還需要有相應共產黨中央的推薦和中國代表團的仔細審查”。(53)《聯共(布)、共產國際與中國蘇維埃運動(1931—1937)》第15卷,中共黨史出版社,2020年,第109、111—112頁。1928年美共領導人福斯特到蘇聯參加共產國際會議,邀請冀朝鼎回美國任《工人日報》國際版編輯。經周恩來批準,1929年冀朝鼎返回美國。(54)劉桂生整理:《冀朝鼎同志訪問記錄》, 1959年印行,第6頁。冀朝鼎為美共《工人日報》《共產黨人》等刊物撰寫多篇關于中國革命的評論文章,在一定程度上影響了美共對中國問題的認識(55)R.Doonping(1930).Colonial Masses and May First.Daily Worker,28 April,p.6.R.Doonping(1930).The Bourgeois-Democratic Revolution and Soviet Power in China.The Communist,9(11-12),pp.1016-1030; R.Doonping(1934).Imperialist War and Politics in the Far East.The Communist, 13(8),pp.800-809.。
三是聯共(布)、共產國際和赤色職工國際派遣美共黨員來華工作。共產國際認為,20世紀30年代的中國是“太平洋地區矛盾的軸心和殖民地革命的中心”(56)《聯共(布)、共產國際與中國蘇維埃運動(1931—1937)》第14卷,中共黨史出版社,2020年,第190頁。,白勞德、尤金·但尼斯(Eugene Dennis,又名賴安·蒂姆)等美共主要領導人的中國經歷也加強了美共對中國問題的了解和重視。美共黨員喬恩·克拉克(J.Clarke,又名加里)、尤金·但尼斯、貝克·雷蒙徳(Baker Raymond)分別赴上海擔任赤色職工國際太平洋書記處領導人、共產國際執委會遠東局委員以及赤色職工國際駐中國代表(57)《聯共(布)、共產國際與中國蘇維埃運動(1931—1937)》第13卷,中共黨史出版社,2020年,第15、108、407、604頁; Harvey Klehr, John Earl Haynes and Fridrikh Igorevich Firsov(1995).The Secret World of American Communism. New Haven and London:Yale University Press,p.120.。共產國際和美共還派遣美共黨員來華主辦刊物。1935年9月,白勞德致信共產國際執委會主席團委員、日共領導人野坂參三,建議共產國際幫助美國記者史沫特萊在上海出版報刊,并同意美共為她提供“政治和技術上合格的助手”,希望共產國際在資金方面予以支持(58)Harvey Klehr, John Earl Haynes and Fridrikh Igorevich Firsov(1995).The Secret World of American Communism.New Haven and London:Yale University Press,p.62.。格雷斯·格蘭尼奇(Grace Granich)與馬克斯·格蘭尼奇(Max Granich)受美共派遣來華,于1936年主辦英文刊物《中國呼聲》(TheVoiceofChina)。
在信息溝通方面,頻繁往返于美國與蘇聯之間的白勞德是中共駐共產國際代表團與美共中央中國局成員之間傳遞信息的重要渠道。 白勞德每次到莫斯科,“一般都和共產國際中共代表團磋商有關支援中國革命的問題,并不止一次把中共代表團的文件或書信轉交給美共中央中國局,使在美國的中國同志能更多地、更及時地了解中國共產黨的方針、政策和策略……其中有鄧中夏同志給美共中央中國局的親筆信”。(59)張報:《有關厄爾·白勞德的回憶》,《國際共運史研究資料》1985年第2期。
20世紀30年代初,美共開始通過中國工人通訊社獲取中共文件內容與國內訊息。中國工人通訊社是張聞天領導創辦的中共英文通訊社。1930年,冀朝鼎在美共機關刊物《共產黨人》上發表《資產階級民主革命與中國蘇維埃政權》,文章的部分內容引自中國工人通訊社(60)R.Doonping(1930).The Bourgeois-Democratic Revolution and Soviet Power in China.The Communist,9(11-12),p.1016.。美共機關刊物《先鋒報》刊登的中共中央文件,大部分也是對中國工人通訊社稿件的抄錄或翻譯。例如,1934年6月1日該報刊登的《中國共產黨對日帝在華北新進攻宣言》,原稿為同年4月10日中國工人通訊社的《中共中央為日本帝國主義對華北新進攻告民眾書》。《先鋒報》在文末標注該文件由中國工人通訊社的英文稿譯出,兩份文件的主旨一致但具體表述有所不同。(61)《中國共產黨對日帝在華北新進攻宣言》,《先鋒報》1934年6月1日;《建黨以來重要文獻選編》第11冊,中央文獻出版社,2011年,第317—323頁。從《先鋒報》在國內被查扣的情況可以看出,中國局成員在紐約出版的《先鋒報》曾跨越太平洋流轉至國內。1935年,上海市公安局發布查扣《先鋒報》的訓令,稱平津郵電檢查所搜查到“美國紐約出版寄交天津青年會夜校等處先鋒報一份”。軍委會認為“該報內容記載多系詆毀我最高領袖并宣傳共產”,因此呈請通飭查扣“以杜流傳”。(62)《上海市公安局訓令》,《警察月刊》1935年第3期。1936年,廣西省政府也發布訓令,要求“各縣府轉飭查禁美洲先鋒報等刊物以杜流傳”(63)《訓令各縣府轉飭查禁美洲先鋒報等刊物以杜流傳》,《廣西省政府公報》1936年第125期。。
紅軍長征期間,美共在上海派駐記者,盡力追蹤中共的相關信息。《工人日報》派駐上海記者以J.R.巴雷特(J.R.Barrett)為署名,發表一系列關于紅軍的報道,主要信息源自外國駐華新聞媒體(64)參見J.R.Barrett(1935).Notes on the Class Struggle in Kuomintang China.Daily Worker,5 July,p.4; J.R.Barrett(1935).Latest Invasion of Japanese Imperialism in North China.Daily Worker, 19 August,p.4; J.R.Barrett(1935).China’s Red Army holds Key Points in Offensive.Daily Worker, 24 August,pp.1-2;J.R.Barrett(1936).Chinese Red Army Troops Continue Drive in Shensi.Daily Worker, 26 May,p.2;等等。。
在物資支持方面,美共通過創建“中國人民之友社”等組織動員美國民眾并向中共傳送物資。1933年1月18日,中國局組建群眾組織“中國人民之友社”(American Friends of the Chinese People)。關于組織的名稱,有“中國革命之友社”“民族解放斗爭之友社”“中國人民之友社”“中華蘇維埃之友社”等多種建議,中國局最終決定選用“中國人民之友社”。徐永煐、冀朝鼎等被任命為該組織的委員會成員。(65)“Meeting of a group of comrades to form the organization for support of the Chinese Revolution”, Files of the Communist Party of the USA in the Comintern Archives,FOND515,OPIS1,DELO3181,p.12.冀朝鼎在《工人日報》撰文指出:“在所有美國人的支持下,中國人民之友社將成為世界范圍內反對戰爭和法西斯主義斗爭的貢獻者。”(66)Hansu Chan(1935).Japanese Imperialism Embarks upon Policy of Conquest of China.Daily Worker,27 July,p.5.
美國“中國人民之友社”的率先建立為中共海外組織或外國共產黨中國語言組建立類似組織提供了示范。1934年9月1日,共產國際執委會東方書記處關于中國形勢和中共策略的決議初稿指出:海外華僑共產黨人的任務,包括“組織廣泛的運動,號召華僑給予紅軍和抗日游擊隊以物質和道義上的援助。積極參與并聯合華僑所在國的勞動人民一起進行反對帝國主義的斗爭,在海外的勞動人民中間大力宣傳中國革命,廣泛組織援助中國革命的‘中國人民之友協會’等團體”(67)《聯共(布)、共產國際與中國蘇維埃運動(1931—1937)》第14卷,第201頁。。此后,英國、法國、菲律賓等地紛紛成立“中國人民之友社”。
1936年,毛澤東在和斯諾的談話中曾特別強調美國“中國人民之友社”的特殊作用,“許多美國人民自己組織起來,成立‘中國人民之友’、‘太平洋關系學會’、‘泛太平洋協會’、‘中國學會’等等,表達了他們對中國的感情,證明了他們對中國人民的真正同情。我們以全體中國人民的名義對‘中國人民之友’的慷慨援助和支持特別表示感謝”(68)《毛澤東文集》第1卷,人民出版社,1993年,第395頁。。
此外,為了改變對華僑工作的秘密、窄小狀態,中國局還在華僑中爭取支持與募集資金,經常以“美洲華僑反帝大同盟”的群眾組織形式開展活動,并逐步扎根紐約華僑衣館聯合會等華僑團體,派遣唐明照進入衣聯會擔任英文干事(69)《發刊詞》,《美洲華僑日報》1940年7月8日。。中國局嘗試加強海員工作,希望系統利用航行美洲各國的海員,創建太平洋交通網絡,散發刊物與傳遞信息。中國局曾多次發起紀念海員領袖蘇兆征的運動,1934年冀朝鼎在《先鋒報》上發表紀念文章指出:“他當過二十二年海員,歐美印度南洋都到過,他對于各處中外海員生活的情形是十分熟悉的。在一九二二年震動遠東,戰敗英國資本家的中國海員大罷工的斗爭過程里,兆征同志曾經起過很重要的領導作用。”(70)動平:《紀念蘇兆征同志逝世五周年 蘇兆征怎樣死的》,《先鋒報》1934年2月15日。在這一階段,美共還指導成立“國際工人保障會蘇兆征支部”等華僑海員組織(71)《慶祝中華蘇維埃共和國第二次代表大會祝詞》,《先鋒報》1933年12月21日。。
1934年,中國局領導的美洲華僑反帝大同盟動員華僑為中央蘇區捐款100美金,并通過海員工會系統運送物資(72)《大埠工人捐款由海總送交朱德同志》,《先鋒報》1934年3月15日。。1月29日,中華海員港務總工會致信捐款的工人:“你們托船上同志帶來的援助紅軍的美金一百元已暫由我們代收,并負責擔保一定可以轉到蘇區中央軍委朱德同志轉各士兵們收用,惟關于正式收條一則因為此地距離蘇區還遠,且因秘密工作關系一時不能找到,只好先行給海總收條暫收,待轉到蘇區后再將你們捐助消息在中央機關報登載,并擔保于登載后找幾份寄給你們以茲證實,并約于三月一日至三日三天內在中央播音臺傳播,你們那邊有收音機可依時收聽。如到期尚未交到則改于四月一日至三日傳播,以附你們愛護紅軍的熱忱。”(73)《中華海員港務總工會致全美工友信全文》,《先鋒報》1934年3月15日。該信于3月15日登載在《先鋒報》上。1934年3月1日以前中央蘇區收到了這筆捐款,并在《紅色中華》上同時登出兩封信,第一封來自捐款工人,稱“華僑反帝大同盟,在美國,已經領導華僑舉行了廣泛的慰勞紅軍的募捐運動。中國和美國的工人,雖然受盡了美資本家的經濟壓迫,但是為了保衛中華蘇維埃,和擁護紅軍,都肯踴躍地解囊捐款。現在我們為要幫助紅軍迅速地去粉碎敵人的五次‘圍剿’,特地先行湊足美金一百元,托海員同志帶回上海,再由赤色海總轉交中華蘇維埃軍事委員會”。(74)《三藩市中西工友給朱德同志的信》,《紅色中華》1934年3月1日。另一封是朱德的回信。朱德在信中表示:“我們紅軍,現在正與帝國主義國民黨五次圍攻作決死的戰斗。我們以最大的勇氣來爭取蘇維埃新中國的勝利,來慰問你們。”(75)《朱德同志的覆電》,《紅色中華》1934年3月1日。
共產國際六大召開后,中共與美共加強了人員流動、信息溝通與物資傳遞,共產國際執委會更是把“保衛中國人民,保衛蘇聯”作為美共斗爭的首要任務之一,支持中國革命成為美共的重要關切(76)姚穎、戴隆斌主編:《共產國際執行委員會第十二次全會文獻》(2),中央編譯出版社,2012年,第667頁。。
20世紀30年代至40年代,美共處于發展上升期,其力量在世界反法西斯戰爭期間達到頂峰。隨著美國在中共對外關系中重要性的不斷增加,美共的輿論聲援使中共進一步獲得世界進步力量在道義和物質方面對中國革命的支持。
1935年,共產國際七大提出建立反法西斯統一戰線的策略。在共產國際的影響下,中共不僅積極推動建立國內抗日民族統一戰線,同時提出建立國際反法西斯統一戰線的主張。8月1日,中共駐共產國際代表團草擬《中國蘇維埃政府、中國共產黨中央為抗日救國告全體同胞書》(《八一宣言》),主張停止內戰,提出抗日救國十大綱領,強調要聯合一切同情中國民族解放運動的民族和國家。11月23日,美共《工人日報》翻譯并登載《八一宣言》英文稿,譯文內容與《救國報》10月1日登載的宣言全文內容一致。《工人日報》稱這是“第一次向讀者用英文介紹中華蘇維埃發表的宣言”(77)The Chinese Soviet Government Central Committee,Communist Party of China(1935).Chinese Soviet Government Urges Unity of Whole Nation against Japan’s Aggression.Daily Worker,23 November,p.4.。
1936年2月,在美共倡議下,美國全國黑人大會舉行,其中的重要議題就是反對意大利法西斯入侵埃塞俄比亞(78)〔美〕威廉·福斯特著,梅豪士譯:《美國共產黨史》,第331頁。。17日,《工人日報》登載署名為毛澤東的中華蘇維埃人民共和國中央政府致美國全國黑人大會的電文。電文指出:“向在美國反對各種形式民族和種族壓迫的1200萬黑人第一次全國代表大會致敬。中國人民爭取民族解放的長期斗爭在所有被壓迫民族的英勇斗爭中產生了巨大的反響,您們的兄弟——英勇的埃塞俄比亞人民勇敢地捍衛自己的民族獨立,抵抗意大利法西斯軍隊的野蠻入侵,即是這種頑強反抗的光輝寫照”,“向埃塞俄比亞人民轉達中國工農紅軍革命軍事委員會的信息,并轉達以下署名同志朱德、周恩來和王稼祥的問候”。(79)Mao Tse Dun(1936).China Soviets Greet Negro Congress.Daily Worker, 17 February,pp.1-2.美共歷來主張維護少數族裔種族平等權利,并把反對針對美國黑人的歧視與壓迫寫入章程(80)The Communist Party, U.S.A.(1940).Constitution of the Communist Party, U.S.A., The Communist,19(12),p.1089.。這封電文反映了中共對于美國種族平等問題的關注,也體現了中共聯合世界和平正義力量反對法西斯的主張。這是目前在美共文獻中發現的較早以毛澤東署名的電文材料。
1937年美國《美亞》(Amerasia)雜志小組的訪華之旅開啟了中共與美共最高領導人之間的書信聯絡(81)《美亞》雜志創刊于1937年3月,冀朝鼎參與創辦并擔任編委會成員。該雜志經常發表與中國革命相關的重要文章。例如,1947年4月,該雜志發表毛澤東同美國記者安娜·路易斯·斯特朗的談話。在這篇談話中,毛澤東首次提出“紙老虎”的著名論斷。參見Chao-ting Chi(1937).Far Eastern Economic Notes.Amerasia, 1(1),pp.1,46;中央文獻研究室科研部圖書館編:《毛澤東著作是怎樣編輯出版的》,中國青年出版社,2003年,第97頁。。6月22日,《美亞》雜志記者歐文·拉鐵摩爾(Owen Lattimore)、托馬斯·畢森(T.A.Bisson)、菲利普·賈菲(Philip J.Jaffe)等訪問延安并會見毛澤東等中共領導人,他們與時任美共總書記的白勞德相熟,并與美國其他左翼期刊聯系密切。24日,毛澤東、朱德、周恩來分別給白勞德寫信,委托這些記者傳遞信件。(82)《毛澤東年譜(1893—1949)》(上),中央文獻出版社,2013年,第682、684頁。中國抗日戰爭全面爆發后,《美亞》雜志小組回國,將中共領導人的信件交給白勞德。
9月2日,白勞德在紐約科尼島集會上發表關于中國問題的演說,并當場宣讀了三封書信。毛澤東在信中強調希望加強中共與美共的合作,“從一些美國朋友和其他方面,我們聽說美國共產黨和美國人民大眾是深切關心著中國的反日斗爭而曾多方援助我們。這使我們感覺到,我們的斗爭絕不是孤立的,我們從國外得到英勇的援助,同時我們覺得,當我們獲得勝利時,這勝利會給美國人民的解放斗爭以很多幫助”。白勞德呼吁美國工人要擔負起很重要的責任,“必須讓美國人民明白,中國人民的事業就是我們的事業,擊敗日本帝國主義也是我們的關切。我們不允許美國被日本用作向中國人民作戰的基地。我們必須組織起來,首先就是切斷這個國家所有幫助日本帝國主義的商品和信貸流動”。(83)Earl Browder(1937).China and the U.S.A..New York: Workers Library Publishers,INC.,pp.10-13.兩黨最高領導人開始書信聯絡后,美共報刊更加重視對毛澤東等中共領導人文章、講話及采訪稿的譯介(84)Wireless to the Daily Worker(1937).Mao Tse-Tung Cites Japanese Weaknesses in Rear-Sees “Final Victory Not Far Off”.Daily Worker, 11 December,p.3; Mao Tse-tung(1939).Tighten National Unity, Fight Appeasers, Say China Communists.Sunday Worker,17 September,p.3; Edgar Snow(1940).An Interview with Mao Tse-tung, Leader of the Chinese Communist Party.Daily Worker, 23 February,p.4;等等。。
10月,賈菲在美國左翼雜志《新群眾》(NewMasses)上發表《中國共產黨人告訴我——一次訪問著名的八路軍之鄉的旅程》一文,從中可以看出毛澤東對于美共及美國工人運動較為感興趣。賈菲寫道:“盡管處于偏僻之地,但是毛澤東清楚地表明了他對國際局勢的了解。我們回答了很多他提出的問題,‘美國社會黨和共產黨的比較優勢是什么?’‘我們知道約翰·劉易斯和厄爾·白勞德的生平故事嗎?’‘美國工會的力量如何?’”(85)Philip J.Jaffe(1937). China’s Communists Told Me.New Masses, 25(3),p.5.
全面抗戰爆發后,美共主要通過動員美國民眾捐助醫療物資的方式對中共提供物質幫助。中國局成員冀朝鼎、徐永煐、唐明照等在《救國時報》《美洲華僑日報》《今日中國》《美亞》等報刊上多次刊文,爭取國際社會對中國抗戰的同情和支持。1937年8月,史沫特萊與毛澤東聯名向美共和加拿大共產黨發出倡議,請求派遣醫務人員攜帶醫療物資前往延安。白勞德積極為援華醫療隊籌措資金,美國援華會(China Aid Council)在美共領導下應運而生,白求恩受美國共產黨和加拿大共產黨派遣來華工作(86)〔加〕斯圖爾特著,柳青譯:《不死鳥:諾爾曼·白求恩的一生》,中國青年出版社,2013年,第263—264頁。。1938年7月,周恩來、葉劍英、潘漢年、廖承志致信美共《工人日報》,倡議援助抗日游擊隊,該信中文影印件與譯文刊登在7月25日的《工人日報》上。信中指出:“他們在敵人的后方活動,他們非常勇敢,可是他們的物質條件卻非常之困難。因此我們代表他們向你們——國際反侵略擁護和平的輿論代表要求發起援助艱苦作戰的中國軍隊和游擊隊的運動,并廣泛地募捐醫藥品、款項來接濟他們神圣的抗日民族解放戰爭。”譯文末尾還公布了中共接收物資的地址,即廖承志在香港大英銀行(The P.& O.Banking Corporation)開設的賬戶。(87)Chou En-lai,Yeh Chien-yin,Pan Han-mien,Liao Chen-tse(1938).Support China’s Heroic Guerrilla Army, 8th Route Army Leaders Plead.Daily Worker,25 July,p.2.
從1938年起,中共與美共高層領導人的信件往來更加頻繁,并將信件內容發表在各自的機關報——《新華日報》與《工人日報》。美共在《工人日報》上刊登多封中共領導人的信件。1938年6月,毛澤東、朱德致電福斯特、白勞德,祝賀美共第十次全國代表大會召開(88)Chu Teh and Mao Tse-Tung(1938).Chu Teh and Mao Tse-Tung Greet the 10th National Convention of the Communist Party.Daily Worker, 6 June,p.1.。6月4日,《新華日報》登載美共第十次全國代表大會的回信譯文:“美國共產黨第十次全國代表大會的全體代表,和美國廣大群眾一致的感覺,我們對和平的企望,正寄于中華民族反對日本法西斯軍閥侵略的最后勝利。”(89)《美國共產黨第十次全代會致中共中央賀電》,《新華日報》1938年6月4日。8日,《新華日報》登載中共的復電(90)《中共中央復電致謝美共產黨全代大會》,《新華日報》1938年6月8日。。7月19日,周恩來等致信福斯特、白勞德,呼吁美共“動員更大的群眾力量,敦促美國政府和新聞界對正在為世界和平和太平洋各國人民安全而斗爭的中國人民給予更多的支持”(91)Chen Shao-yu, Chou En-lai, Chin Po-ku, Ho Kai-feng, Yeh Chin-ying, Tung Pei-wu(1938).Chinese Communist Leader Writes Browder and Foster of Appreciation for U.S.People’s Help against Tokio; Urge Stronger Aid Activities.Daily Worker,20 September,p.2.,《工人日報》刊出了部分中文信件和譯文。
1940年11月,迫于美國政府的壓力,經共產國際同意,美共退出共產國際。1941年,斯大林表示:“一些黨(暗指美國共產黨)從共產國際季米特洛夫那里出來了。這并不是壞事。正相反,各國共產黨應成為完全獨立的黨,而不是共產國際下面的支部。”(92)〔保〕季米特洛夫著,馬細譜等譯:《季米特洛夫日記選編》,廣西師范大學出版社,2002年,第135頁。1943年共產國際解散后,《解放日報》社論以美共退出共產國際為例,說明國際共產主義運動并不會因共產國際的解散而衰退(93)《再論共產國際的解散》,《解放日報》1943年6月27日。。
1944年到1945年是美共發展史上的一個特殊階段。1944年5月,白勞德主持解散美國共產黨,將美共改組為“共產主義政治協會”。1945年7月,美共在福斯特的主持下重建。7月29日,毛澤東致電福斯特,對恢復美共表示祝賀。不過,20世紀40年代,兩黨的交往并未因美共退出共產國際、共產國際解散及美共組織調整而中斷。
1945年,董必武作為中國代表團十位代表之一,與隨員陳家康、章漢夫一起赴美國舊金山參加聯合國憲章制憲會議。在美期間,董必武一行與美國共產主義者聯絡緊密并積極開展國際宣傳活動。4月,董必武在菲利普·賈菲住所會見了白勞德(94)《董必武傳》(上),中央文獻出版社,2006年,第454頁;Philip J.Jaffe(1975), The Rise and Fall of American Communism. New York:Horizon Press,p.56.。董必武一行還多次接受弗雷德里克·范德比爾特·菲爾德(Frederick V.Field)、格雷斯·格蘭尼奇等美國共產主義者的采訪(95)Frederick V.Field(1945).Chinese Communist at Frisco Bares Hearst Lies. Daily Worker,27 April, p.3;Grace Granich(1945).China aide in S.F.condemns Hearst Kuomintang buildup.People’s World,4 May,p.1;等等。。美國共產主義者借助《工人日報》《人民世界報》(People’sWorld)等報刊反擊《舊金山觀察報》(SanFranciscoExaminer)對中共代表的造謠事件,推動美國社會了解中共在抗戰勝利前后的一系列主張和立場(96)Frederick V.Field(1945).Chinese Communist at Frisco Bares Hearst Lies.Daily Worker ,27 April, p.3.。章漢夫與陳家康在美期間積極組織宣傳講座,講座地點為美國共產主義者領導的培訓學校——杰弗遜社會科學學校(97)“What’s on”, The Worker,29 July,1945, p.13;“What’s on”, The Worker,30 September,1945, p.12.。
二戰結束后,美國政府把控制中國作為全球戰略的重要組成部分,大力援助國民黨政府并幫助國民黨軍隊搶占戰略要點,以便在戰后把中國保持在其勢力范圍之內,中共與美國關系逐步走向對抗。中共七大期間,毛澤東發表一系列講話批評美國對華政策。毛澤東等中共領導人更加重視與美國共產黨人的聯絡工作。1945年5月,毛澤東指出:“把日本侵略者打跑了,可是又來了一個‘特殊繁榮’的美國,它現在控制著國民黨,所以我們要做國際聯絡工作,爭取美國的無產階級援助我們。我們黨的高級干部,應該特別注意美國的情況。”(98)《毛澤東文集》第3卷,人民出版社,1996年,第387頁。
美共在反對美國干涉中國內政的輿論動員中發揮了重要作用。1945年11月,美共總書記尤金·但尼斯、美共中央委員會主席福斯特在美共全國委員會會議上倡議發起500場集會聲援“不干涉中國運動”,強調“要調動一切力量、技巧和組織能力,使這500次集會取得成功”(99)William Z.Foster, Eugene Dennis etc.(1946).Marxism-Leninism vs.Revisionism.New York: New Century Publishers, p.107.。在福斯特、但尼斯等美國共產黨人看來,“中國革命在現在資本主義總危機時期的殖民地革命里屬于經典性的類型”,“中國的戰爭是解決國際戰線上一切問題的鑰匙”(100)〔美〕威廉·福斯特著,梅豪士譯:《美國共產黨史》,第475、477、478頁。。1946年7月23日,美共發表宣言批評美國政府的對華政策,動員民眾“組織集會與示威游行,發表宣言,寫信給國會議員與政府官吏們,要求撤回一切中國領土上的美國軍隊”,反對“國會‘軍事援華法案’”(101)《美共響應孫夫人聲明 要求改變對華政策》,《解放日報》1946年9月10日。。9月,美共影響下的紐約爭取和平委員會和民主遠東政策委員會發起“退出中國周”,“爭取和平之各集團在全美三十五個主要城市將舉行同樣行動”(102)《紐約爭取和平民主遠東政策委員會發動“退出中國周”》,《解放日報》1946年9月25日。。
抗戰結束后,中共與美共共同影響下的美洲華僑團體也發起反對美國干涉中國內政的輿論宣傳。1945年11月5日,紐約華僑衣館聯合會致電杜魯門指出:“美國如滾入漩渦,不惟喪失中國人民之友誼,世界人民凡欲保持安全、民主及和平者,亦將對美國之行動而失望。為此特向貴總統誠懇呼吁,請盡力設法停止美國干涉現時中國內部之爭執。”(103)《中西團體紛紛拍電美總統 反對干涉中國內政》,《美洲華僑日報》1945年11月6日。
美國國內反對干涉中國內政的輿論影響了這一時期美國的對華政策。馬歇爾來華調停時向蔣介石夫婦表明:“美國人民方面極不愿美國采取足以解釋為干涉別國事務的行動。這方面的感情目前極為強烈,不論總統想做什么,他肯定要受這一公眾反應的影響。”(104)資中筠:《追根溯源:戰后美國對華政策的緣起與發展(1945—1950)》,上海人民出版社,2000年,第67頁。
冷戰爆發后,美國政府的政治鎮壓導致美共陷入困境,全國黨員人數由1939年的10萬人下降至1948年的6萬人(105)王軍、梁丹:《近百年來美國共產黨的黨員人數變化及其原因分析》,《當代世界與社會主義》2014年第6期。。1947年6月,美國國會通過《塔夫脫—哈特萊法》,規定共產黨人不得擔任工會職務,削弱美共領導下的工會運動。1948年7月,美國政府逮捕了福斯特等12位美共領導人。1949年8月23日,毛澤東向福斯特、但尼斯致電慶祝美共成立30周年,認為美共在高壓之下不屈不撓的奮斗對于中國人民和世界各國人民都是一個重要的鼓勵和援助(106)《毛主席電賀美國共產黨三十周年》,《新華社電訊稿》1949年第449期。。10月3日,福斯特、但尼斯電賀中華人民共和國中央政府的成立(107)《美共領袖福斯特、但尼斯電賀毛澤東主席》,《新華社電訊稿》1949年第490期。。6日,毛澤東在回電中表示反對美國政府非法審訊美共領導人,并高度評價美共的歷史貢獻,指出:“美國共產黨人在援助中國人民的正義事業而反抗美國帝國主義的反動對華政策的英勇奮斗中,享有一個特殊光榮的地位”(108)《毛澤東主席電復美共領袖福斯特、但尼斯》,《新華社電訊稿》1949年第490期。。
中共與美共的交往體現了兩黨對于列寧的民族和殖民地問題理論的貫徹。支持和援助東方殖民地、半殖民地國家的民族解放運動,尤其是中國革命,是美共對國際共產主義運動作出的歷史性貢獻。中共和美共在新民主主義革命時期的交往,緊緊圍繞中國革命各個階段的中心任務,美共在支持中國革命的世界各國共產黨中具有特殊地位。
作為統一的世界性共產黨,共產國際自1919年成立后在各大洲許多國家幫助無產階級建立共產黨組織,指導各國共產黨的成長與成熟,拉開了這些國家共產主義運動的序幕。同時,共產國際以其高度集中的組織機制推動各國共產黨的相互聯系。新民主主義革命時期中共與美共交往的不斷深化,得益于共產國際嚴密的組織機制。作為共產國際的最高權力機關,共產國際代表大會是推動中共與美共關系的關鍵樞紐。共產國際六大重點關注殖民地、半殖民地國家民族解放運動問題,中共與美共代表通過參加共產國際六大,公開表示加強合作。共產國際七大提出建立反法西斯統一戰線的策略后,共產國際推動各國共產黨開展反法西斯斗爭,中共與美共進一步密切聯系。共產國際執委會派遣多位美共黨員前往共產國際執委會遠東局等聯共(布)、共產國際的對華工作機構,美共黨員的中國經歷加強了美共對中國問題的了解與重視。赤色職工國際作為共產國際領導下的國際性群眾組織,是世界范圍內執行民族和殖民地問題戰略策略的重要渠道之一,它嘗試打通太平洋沿岸國家工會運動的設想為中共與美共提供了交往的可能。在中共駐共產國際代表團以及美共的雙重指導下,美共中央中國局逐漸成為美國民眾了解中共的獨特窗口,在輿論、物資、人才等多方面支持中國革命。雖然共產國際曾在指導一些國家革命時存在失誤,但共產國際在推進世界革命和各國革命的實際運動方面仍然作出了積極貢獻。在共產國際的影響下,中共與美共產生了更加深入和多樣的聯系,中共與美共的交往由共產國際的指導聯絡,逐步轉變為兩黨相對獨立的主動交往。兩黨的交往歷程是中共在新民主主義革命時期同外部世界深刻關聯互動的一個縮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