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耘博,趙新湘
(1.昆明醫科大學第二附屬醫院醫學教育處,2.醫學影像中心,云南 昆明 650101)
隨著冠狀動脈介入技術的發展,急性心肌梗死(acute myocardial infarction, AMI)相關死亡率已明顯下降,但血管造影中仍有5.9%~7.4%的急性冠狀動脈綜合征(acute coronary syndrome, ACS)患者并無明顯狹窄[1-3];另一方面,在已接受再血管化治療的急性ST段抬高型心肌梗死(ST segment elevation myocardial infarction, STEMI)患者中,仍有50%存在遠端動脈灌注不完全[4],原因之一可能是冠狀動脈微循環功能障礙(coronary microvascular dysfunction, CMD)[5]。CMD不僅見于ACS,在心絞痛和非阻塞性冠心病(coronary artery disease, CAD)患者中的發病率也達26%~54%[6]。與非CMD患者相比,CMD患者全因死亡率(9.3%vs. 2.6%)和主要心血管不良事件(major adverse cardiovascular events, MACE)發生率(16.9%vs. 4.5%)均更高[7]。侵入性檢查目前仍是診斷CMD的金標準,而心臟MR(cardiac MR, CMR)檢查因其無創、無輻射、多序列、多參數且易于開展等優勢已逐漸受到臨床關注。本文就CMR評估CMD進展進行綜述。
冠狀動脈微循環由前小動脈(管徑100~500 μm)、小動脈(10 μm≤管徑<100 μm)、毛細血管(管徑<10 μm)及靜脈系統組成。CMD主要累及前小動脈及小動脈[8-9],臨床表現多樣,首發癥狀可能為勞力性呼吸困難及胸痛等[10]。2007年,CAMICI等[8]提出將CMD分為4型,分別為非阻塞性CAD和非心肌病的CMD、心肌病的CMD、阻塞性CAD的CMD及醫源性CMD。2020年我國專家共識[11]將CMD分為5型,1型為無心肌病或心外膜阻塞的CMD,2型為有心肌病但無心外膜阻塞的CMD,3型為無心肌病但有心外膜阻塞的CMD,4型為醫源性CMD,5型為移植后CMD。近年來也有以CAD患者臨床表型和嚴重程度進行分型的文獻報道[5]。
目前臨床診斷CMD尚缺乏統一標準。SCHINDLER等[12]提出4項診斷標準:①冠狀動脈血流儲備(coronary flow reserve, CFR)受損,可根據不同檢測方法選擇截斷值<2.5或<2.0;②存在冠狀動脈微血管痙攣,即缺血癥狀反復發作及動態心電圖改變,同時經乙酰膽堿激發試驗除外心外膜冠狀動脈痙攣;③微血管阻力指數(index of microcirculatory resistance, IMR)>25;④冠狀動脈慢血流[心肌梗死溶栓試驗(thrombolysis in myocardial infarction, TIMI)幀數計數(TIMI frame count, TFC)>25];認為滿足任意一項時應考慮存在CMD。IMR與真實冠狀動脈微血管阻力顯著相關,其測值不受血流動力學變化即心外膜動脈狹窄的影響,可重復性好,已逐漸成為診斷CMD的金標準[13-14]。
3.1 心肌灌注成像技術 心肌灌注成像技術是通過對比劑(如釓噴酸葡胺)顯影,結合靜息和負荷圖像后處理,分析釓劑通過心肌不同時相的信號強度變化,以定性、定量評估冠狀動脈微血管功能。心肌灌注成像主要為首過灌注成像技術,分為靜息顯像和負荷顯像,后者又分為藥物負荷和運動負荷,通過對比劑顯像,屬藥物負荷灌注顯像。對比劑首次通過正常心肌時,T1加權序列可見心肌輕度均勻強化;通過病變區域時,因微血管結構和功能改變使局部血流量降低而致心內膜下局部T1加權信號降低[15]。靜脈注射藥物(如腺苷、雙嘧達莫等)后,冠狀動脈微循環和功能正常區域血流量增加,而病變區域前小動脈及小動脈舒張功能異常,病變程度嚴重區域甚至可能出現“竊血”現象,加重部分心肌節段缺血,使心內膜下信號強度對比更為明顯[16]。
目前用于評估CMD的灌注成像技術主要測量心肌灌注儲備指數(myocardial perfusion reserve index, MPR=MPR負荷/MPR靜息),最常采用的方法包括半定量首過灌注(通過灌注分析專用軟件測量心肌灌注曲線的最大上升斜率)和相位編碼速度標識技術(定量評估冠狀竇血流)。KOTECHA等[17]以全像素化定量心肌灌注mapping技術測量CMD患者藥物負荷下的心肌血流量(myocardial blood flow, MBF)和MPR,發現以節段性壓力MBF≤2.19 ml/(min·g)預測異常IMR的準確率為71%、特異度為70%,進一步證實了灌注成像技術所測參數與微循環功能障礙的相關性。BORLOTTI等[18]通過靜息灌注顯像發現,STEMI患者再血管化后1~3天梗死區MBF較正常心肌區明顯下降[(0.76±0.20)ml/(min·g)vs. (1.02±0.21)ml/(min·g)];6個月后復查靜息灌注顯像,梗死區MBF較急性期明顯升高[(0.85±0.22)ml/(min·g)],提示灌注成像技術可用于評估STEMI患者再血管化后遠端微循環功能改善狀況。
3.2 心肌T1 mapping與T2*mapping技術 T1 mapping可測量每個體素的T1弛豫時間,多用于評價心肌纖維化、心肌梗死后重塑及心肌炎等[19]。LEVELT等[20]發現血壓控制良好且不合并心外膜阻塞的中位病程7年2型糖尿病(type 2 diabetes mellitus, T2DM)患者的T1值與健康人無顯著差異,注射腺苷后T2DM患者和對照組T1值均明顯升高,但T2DM組T1值變化小于對照組[(4.1±2.9)%vs. (6.6±2.6)%],與MPR改變趨勢(1.60±0.44vs. 2.01±0.42)相一致,提示T2DM早期已出現微循環功能障礙。T2*mapping與T1 mapping技術類似,但T2*值僅在心肌內出血(intramyocardial hemorrhage, IMH)時降低,而在遠端心肌或梗死心肌中不發生變化,使其成為目前識別梗死核心出血的首選方法[4,21]。IMH是AMI的嚴重并發癥。LIU等[22]發現STEMI合并IMH患者的心肌酶升高程度、梗死面積均明顯高于無IMH者。CMR用于診斷IMH具有一定優勢,可協助臨床醫師探究STEMI危險分層,為制定精準治療方案提供依據。
3.3 心肌應變(myocardial strain, MS)技術 CMR MS技術通過電影序列后處理得到相應形變參數,可定量評估心肌整體或局部的徑向、圓周及縱向收縮力,近年來廣泛用于評估左心室、右心室和左心房功能,旨在為進一步觀察CMD患者心臟形態學特征提供依據。PODLESNIKAR等[23]發現STEMI患者伴微血管阻塞(microvascular obstruction, MVO)和IMH者梗死節段圓周應變明顯降低;LANGE等[24]報道,AMI合并MVO患者遠端心肌圓周應變增加,且其MACE事件發生率上升。TAMARAPPOO等[25]發現女性非阻塞性冠狀動脈缺血疾病患者合并CMD時圓周應變增加[(-23.2±2.5)%vs. (22.1±3.0)%],提示心臟做功增加可能是患者出現心絞痛癥狀的原因,并可能預示其預后不良。
3.4 心肌循環時間(myocardial transit-time, MyoTT) MyoTT是評價微血管功能障礙的新方法,即CMR所測血液自主動脈經冠狀動脈循環至冠狀靜脈竇口所需時間,目前主要用于評估心肌病患者微循環功能。CHATZANTONIS等[26]采用CMR對肥厚型心肌病(hypertrophic cardiomyopathy, HCM)患者及正常對照組進行電影序列、釓對比劑延遲顯像和靜息首過灌注顯像,發現HCM患者MyoTT明顯長于對照組[11.0(9.1,14.5)svs. 6.5(4.8,8.4)s],且MyoTT與HCM患者左心室最大室壁厚度、延遲強化及左心室整體縱向應變相關。測量MyoTT不具侵入性,也無須藥物負荷,為臨床早期評估患者是否存在CMD提供了新思路。
3.5 動脈自旋標記(arterial spin labeling, ASL)門控技術 ASL以動脈血中的水分子作為內源性對比劑進行灌注成像。YOON等[27]基于CMR-ASL研究發現健康人群腺苷負荷后MBF明顯高于靜息MBF[(4.58±2.14)ml/(g·min)vs. (1.75±0.86)ml/(g·min)]。DO等[28]報道,以CMR-ASL測量的實驗豬在壓力下的MBF較靜息狀態下明顯升高[(1.47±0.62)ml/(g·min)vs. (1.08±0.62)ml/(g·min)];而在前降支血管阻斷90 min的豬模型,MBF較基線明顯下降。ARAMENDIA-VIDAURRETA等[29]發現,以ASL技術測量的異常心肌供血節段的MPR明顯低于正常心肌供血節段(1.36±0.78vs. 3.27±2.12),且心肌整體ASL-MPR與其半定量首過灌注有很好的相關性,提示ASL-CMR可作為評估CMD患者的新方向。
目前診斷CMD仍以侵入性檢查為主要手段,以采用多普勒壓力導絲所測IMR為金標準;但侵入性檢查創傷性大,操作不便,不利于長期隨診。CMR無創且支持多模態成像,用于評估冠狀動脈微血管結構和功能逐漸受到臨床重視。相信隨著CMR成像技術的不斷發展,其用于評估、診斷CMD將發揮更大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