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李 鋼 蘇 卓
得益于移動互聯網的飛速發展,如今人們已不再局限于通過傳統的文字、語音和圖片等形式獲取各種信息,而更青睞于簡單、直觀、表現生動的視頻影像方式。中國互聯網絡信息中心(CNNIC)發布的第48次《中國互聯網絡發展狀況統計報告》顯示,我國網絡視頻用戶規模不斷增加,截止到2021年上半年,已達到9.44億,占網民總數的93.4%,是僅次于即時通信的第二大互聯網應用服務。[1]短視頻已經成為網絡信息傳播的最主要渠道之一。
英國社會學家、傳媒研究專家約翰·湯普森認為,“在以大眾傳播的發展為特點的社會里,意識形態分析應當集中于關注大眾傳播的技術媒體所傳輸的象征形式”。[2]短視頻的興起和流行,使得它所包含的一幀幀畫面成為隱喻意識形態的新形式新象征。因此,當前的意識形態風險防范工作的重點亟待轉向短視頻領域。關注短視頻領域潛在的意識形態隱患,積極探索應用新科技手段,增強在這一新領域的正向價值引導能力和負面價值消解能力,是社會面臨的刻不容緩的重大挑戰。
視覺識別就是在這一背景下被廣泛發掘并應用于視頻傳播領域,尤其是短視頻傳播領域的人工智能技術。視覺識別能夠通過實時獲取短視頻畫面數據,分析其中可能蘊含的相關信息,研判應當采取的相應措施。隨著技術的迭代創新,這種能力正在迅速提升。視覺識別這種獨特的智能工具,如若運用得當,對于提高短視頻領域網絡意識形態風險防范水平將發揮顯著的積極作用。
所謂視覺識別,主要是指對圖像或視頻進行智能識別,即以計算機視覺、模式識別、機器學習等人工智能技術為基礎,“使機器自動實現人類視覺系統的功能,包括圖像或視頻的獲取、處理、分析和理解等諸多任務”。[3]視覺識別不是某種單一技術的展現,而是眾多智能技術協同合作、共同發揮作用的過程,它通常是由一系列復雜程序和多領域技術結合構成。
視覺識別的運行原理和程序主要有以下幾個方面:首先是在識別前進行視覺模式的挖掘和選擇。視覺模式是指“在大規模圖像數據中存在的可重復的、結構化的、對應于某些物件部位的視覺模式單元,這些視覺模式單元相比于基于統計的低層特征來說,更接近于語義表示并且有較強的魯棒性”。[4]目前通常運用的已挖掘的視覺模式主要包括“重復圖像、基于全圖統計的類別模式、基于局部關鍵點的視覺單詞組、基于局部結構的視覺模式,以及基于隱層表示的視覺模式”。[5]接著是在選擇和確定視覺模式后,讀取視覺畫面,定位和抓取要識別和處理的圖像和視頻資料。然后實施行之有效的視覺畫面和圖像的識別、處理和分析,理解圖像或視頻畫面的模式類型以及要表達的寓意,為之后判別視頻和圖像是否符合相關要求和規定提供參考。視覺識別的主要對象和目標是人臉識別、物體識別、場景識別、屬性識別、精細目標識別等。[6]
當前,視覺識別領域的一個重要發展趨勢是探索使用深度學習(deep learning)的方法取代人工特征+機器學習的方法,并取得了積極成果。深度學習是機器學習中一個新的更高級的發展方向和領域,它最終的目的是想讓機器能夠像人一樣具有分析問題解決問題的學習能力,能夠識別文字、圖像、聲音和視頻等數據。深度學習在語音和圖像識別方面取得的效果,遠遠超過先前相關技術。“所以,‘深度模型’是手段,‘特征學習’是目的”。[7]借助于深度學習的方法,機器有望識別和理解更復雜、更高層、更多樣的模式,從而發揮出比以往任何時候都更加卓越的性能表現。
短視頻是近年來在移動互聯網上興起的一種全新的視覺傳播樣態,主要依靠移動智能終端為載體,通過社交網絡平臺為基礎和鏈接,播放時長在數秒到數分鐘之間的視頻內容產品。近年來,短視頻平臺如雨后春筍般涌現,這些平臺都高度重視人工智能技術的研發、創新,尤其是視覺識別技術,并探索將它們應用于短視頻信息傳播中,加速平臺的發展,提高平臺的市場占比。
視覺識別可以幫助短視頻平臺維護網絡環境,助力信息分發,但目前更多還是局限于平臺的運營和管理層面。由于短視頻的超大人氣和活躍的互動特性,短視頻領域逐漸演變為意識形態風險的新策源地和意識形態斗爭的新角力場。用好視覺識別,將會對短視頻領域意識形態風險防范具有重要意義。
意識形態風險防范,關乎旗幟,關乎道路,關乎國家政治安全,是一場要迎難而上、守土盡責、敢于亮劍的攻堅戰。防范意識形態領域不斷上升的風險,一方面要想方設法抑制反主流意識形態社會思潮的滲透,另一方面要積極提升主流意識形態傳播的廣度、深度和效度,切實增強網絡輿論引導能力。就短視頻領域意識形態風險防范而言,視覺識別的價值主要在于:自動化捕捉反主流信息、自主式洞悉輿論熱點、分眾化明晰用戶關注。
反主流意識形態短視頻信息,意指悖逆主流意識形態和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的短視頻信息。短視頻的出現,一方面,帶給人們原有媒介所無法比擬的視覺沖擊和直觀感受,提升了人們對信息進行“譯碼”的體驗感和享受度;但另一方面,它卻又比原有媒介更加容易成為反主流意識形態的藏身之所。這是因為“視覺圖像指向的往往并不是圖像本身,而是圖像背后的隱喻,視覺圖像往往有著復雜的意識形態建構”。[8]短視頻的圖像畫面由于動態且多樣,其意識形態隱喻較之先前的圖像來說更為深層,人們往往是在不知不覺中就受其影響。這種隱匿于短視頻中的意識形態威脅更為深遠。借助于視覺識別開展自動化的智能“把關”、使反主流短視頻信息無處遁形,成為新形勢下維護意識形態安全的新思路、新手段。
首先,通過視覺識別技術,挖掘違背主流意識形態的圖像特征與模式,歸納、整合、聚類形成數量巨大的負面信息特征庫、模式庫。其次,利用視覺識別技術,對網絡上流通和傳播的短視頻給予嚴格篩查,對于存在問題的關涉意識形態的短視頻,主動鎖定并下架,或交由人工審核人員對其進行后續處理。最后,通過“捕捉”經驗的不斷積累,機器可以掌握反主流短視頻信息的新形態、新樣式,持續更新特征庫、模式庫,不斷提升識別的準確度。由此,視覺識別可以成為一種短視頻領域的智能“把關者”,與人工審核人員配合,以人機力量的協同來更多地抵御反主流意識形態的侵襲和滲透,使網絡意識形態安全有了第一道“天然屏障”。
輿論代表著公眾的共同關注,反映著公眾的切身訴求,涉及著公眾的現實利益,輿論的熱點往往是大部分公眾近期關注和爭論的社會焦點,短視頻領域的輿論也是如此。不過,與一般輿論不同的是,短視頻輿論的熱點更為難以洞悉和把握。這是因為,一方面,由于短視頻可隨時隨地生產、加工、上傳、擴散,導致各種主題、各種觀點的短視頻內容魚龍混雜,令人眼花繚亂,很難大浪淘沙地直接分析出輿論熱點所在;另一方面,由于短視頻的媒介特性,很多輿論傾向往往不能夠直接呈現,而是隱喻于畫面之中,以內涵或惡搞的方式表達,這種潛輿論與顯輿論交織使得輿論熱點更為難以把握。
盡管如此,洞悉輿論熱點仍然是我們做好意識形態風險防范工作的基本前提。馬克思曾指出:“群眾對這樣那樣的目的究竟‘關懷’到什么程度,這些目的‘喚起了’群眾多少‘熱情’。‘思想’一旦離開‘利益’,就一定會使自己出丑。”[9]眀者因時而變,知者隨事而制。倘若不能及時、準確地把握輿論熱點,那么就等同于無法洞察公眾的關注、爭論、疑惑和利益所在,也就無法有效地開展議題設置,及時地回應公眾訴求,紓解公眾情緒,解答公眾疑慮,凝聚公眾力量。如此一來,輿論引導工作就如同“盲人摸象”,主流意識形態便存在傳播力、引導力、影響力、公信力喪失的風險。
視覺識別技術有望成為新形勢下洞悉短視頻領域輿論熱點的一臺智能“探照燈”。利用視覺識別技術,可以全天候自主瀏覽平臺發布和傳播的短視頻,通過重點對新上架的視頻、轉發頻率高的視頻、點贊頻率高的視頻的畫面特征進行識別、統計、分析,有望“探”出每日甚至是每個時段的高頻畫面所在,從而為研判輿論熱點提供直接幫助。雖然機器識別在開始階段、在新應用領域可能會出現偏差以及“看走眼”等情況,但是在研發人員的幫助下,通過反復學習,機器便能不斷提升其識別和判斷的準確性,以此為增強主流意識形態的議題設置力、現實回應力提供有力賦能。
在移動互聯時代,分眾傳播超越了大眾傳播,躍居為信息傳播的主要形式之一。除了一些共同關注的輿論熱點、焦點以外,人們總是傾向于在一定圈子內獲取和發出信息,圈子與圈子之間往往存在隔膜。在短視頻領域,這種趨勢和特征更為明顯。短視頻內容極為豐富,使得用戶總是基于不同話題、不同場景來選取自身需要的短視頻。這些話題和場景構筑了不同的圈子,塑造了不同的用戶群體。當前,短視頻平臺已基本實現將視覺識別作用于分析不同群體用戶的關注點,從而助力算法推薦模式的實施。除了賦能信息分發外,視覺識別的這項作用也將對主流內容的生產大有裨益。
短視頻領域的意識形態風險防范,并非只需要“防御”和回應,而同樣需要以主動、開放、自信的心態,積極傳播主流意識形態,參與到信息市場的競爭之中,以正能量壓制負能量,贏得網民的自覺認同。這就需要契合當下分眾傳播的規律和趨勢,著力于不同的垂直細分領域,開展主流意識形態定制化的內容生產。“在當前個性化、分眾化消費的時代,如果產品還停留在不問目標的普遍‘撒網’、目標對象不明晰的水平上,那該產品的價值實現相對就會比較低”。[10]為了切實有效地制作不同類型的弘揚主流意識形態的短視頻內容,就必須分眾化地獲取短視頻用戶的關注數據,基于數據導向開展內容制作。當前,視覺識別有機會成為為主流意識形態定制化內容生產提供導向的短視頻“前線偵察員”。
具體來說,借助于視覺識別,通過識別用戶的短視頻瀏覽畫面,分析和統計畫面圖像所反映出的短視頻元素,明晰不同群體用戶各自的高頻關注、主要關注,從而為后續的主流意識形態定制化內容生產提供依據。這種模式如若建立,則能夠“使政治信息在形式上具有了差異性,而這種差異性則與不同微小目標的既有認知和態度相契合,從而達到短期的預期效果”。[11]當然,由于當前的視覺識別應用仍處于弱人工智能階段,且短視頻用戶的關注點復雜多樣,現有的識別數據可能對于主流內容定制化生產的參考價值還比較有限。但是,可以通過對智能設備的不斷升級以及機器本身的持續深度學習來提升其效果。
基于視覺識別在短視頻領域的應用現狀,需要短視頻平臺、網信部門、主流媒體等多方共同努力,攜手合作,守正創新,主動作為,從技術的“再升級”、對接的“加速度”和人員的“再培育”等方面,將視覺識別所帶來的賦能價值切切實實轉變為賦能現實。
短視頻平臺基本上為高科技互聯網公司所建立,這些公司本身就是視覺識別技術的研發及應用主體。只是在商業利益的驅動下,他們現階段將視覺識別的功用和效能基本只局限于經濟目的,對于黨和國家的意識形態風險防范工作還助力甚微。正是因為這樣,習近平總書記強調,“要堅持移動優先策略,建設好自己的移動傳播平臺,管好用好商業化、社會化的互聯網平臺”。[12]在短視頻領域,同樣要堅定貫徹黨管媒體的原則,以黨的路線方針政策為指引,引導短視頻平臺發展,督促短視頻平臺承擔其在意識形態治理方面應有的責任,切實將主流意識形態貫穿于視覺識別技術研發和應用的始終。一方面,重視對平臺技術研發人員的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教育。技術研發人員有理想信念,有責任擔當,視覺識別技術才具有為主流意識形態服務的前提和基礎。另一方面,以服務主流價值為導向不斷升級現有技術。平臺要嘗試將《互聯網視聽節目服務管理規定》《網絡視聽節目內容審核通則》以及《網絡短視頻內容審核標準細則》中有關威脅社會主義網絡意識形態安全的規定,轉化成具體的、可量化的、可操作的視覺特征標準,并以此為依據來訓練智能設備和機器開展識別。同時,平臺要加快推進機器的深度學習能力的探索與構建,針對其理解力和判斷力的不足加以改進,以識別更為復雜的畫面和內容,從而為意識形態風險防范提供深度賦能、高效賦能。
網信部門是我國負責意識形態風險防范工作的重要機構。短視頻平臺應將視覺識別發現的短視頻領域危險信息特征和輿論態勢,及時與網信部門溝通,使網信部門能夠獲取第一線的情報,通過定期開展大數據的分析,總結、歸納現有的網絡意識形態風險特點、態勢;審視、明晰網絡意識形態安全程度;研判、推斷網絡意識形態風險可能的蔓延和傳播路徑,并進行前瞻性、系統性地預防、治理,確保網絡空間可管可控。
意識形態風險防范還離不開主流媒體的輿論引導。主流媒體和短視頻平臺二者之間實質上是求同存異、相互依賴的協作關系,維護網絡空間的天朗氣清是雙方共同的責任和愿景。要切實發揮視覺識別對意識形態風險防范的作用,就要加快短視頻平臺與主流媒體的對接合作。首先,加大數據共享程度。短視頻平臺借助于視覺識別所獲取的輿論熱點數據、分眾用戶關注數據都是主流媒體做好輿論引導工作、創新輿論引導方式的前提和基礎。其次,加深技術合作程度。通過短視頻平臺向主流媒體輸出較為成熟的視覺識別技術,以及雙方共同合作研發等方式,能夠對主流媒體開發、運營自己的短視頻平臺,從而進一步加強短視頻領域的主流意識形態傳播能力。例如,人民日報社2019年成立的人民日報智慧媒體研究院就是開展這一技術合作的實踐范例。通過智慧媒體研究院的設立,人民日報社與短視頻頭部平臺開展深度合作,研發符合主流需求的視覺識別等人工智能技術,并于2019年9月成功推出自主短視頻平臺“人民日報+”。
落實視覺識別對短視頻領域意識形態風險防范的作用,也離不開“人”的能動發揮。這里的“人”,在筆者看來,既包含短視頻平臺的審核管理人員,也囊括專門的意識形態工作者。
一方面,要培育一支具備人機協同能力的審核管理隊伍。今后一段時間,視覺識別可預見地仍將處于弱人工智能階段,識別功能的發揮和識別任務的開展離不開審核管理人員的輔助。也許大部分時間機器均能正常運轉,高效工作,但當機器遇到新的復雜情況,導致難以立即判斷,出現遲疑、“卡殼”、誤判時,就需要審核管理人員把關,及時發現并介入,對存在的問題進行糾偏。這就要求平臺加大力度對審核管理人員開展培訓。首先,通過加強學習和教育,促使平臺審核管理人員增強“四個意識”、堅定“四個自信”、做到“兩個維護”,切實將正向價值引導和負面價值消解作為自身的工作職責之一。其次,通過借助技術研發人員開展技術講授和經驗分享等方式,提高平臺審核管理人員的智能素養和對視覺識別的理解,從而提高與機器配合的工作效率。
另一方面,要構建一支具備人機協同能力的意識形態工作者隊伍。這里的人機協同能力,不同于上述的人與機器協同識別和審核的能力,而是指在獲得機器識別的數據之后快、準、狠開展輿論引導的能力。習近平總書記指出:“正能量是總要求,管得住是硬道理,現在還要加一條,用得好是真本事。”[13]意識形態工作者只有具有這種人機協同能力,用好視覺識別,發揮所識別數據的價值,才是真本事,才有真效果。當前,我們的意識形態工作者隊伍亟需摒棄傳統的工作習慣和模式,與時俱進,開拓創新,加大對人工智能、大數據分析的學習力度,盡快培育起基于識別數據開展議題設置的新現實回應力、基于識別數據開展定制化內容生產的新內容生產力,從而在短視頻領域做大做強主流輿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