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見生活

有常

自從近視以后，我對生活總是充滿鈍感，只能依賴眼鏡撿起昔日清晰的視感。相比目視的直觀，耳朵聽到的聲音更能讓我感知生活的色彩。

家門口橫亙著一條大馬路，我總能在房間里清楚地聽見馬路上的動靜，以此判斷路上的情狀 ：清晨，會被貨物堆得比樹還高的貨車所傳來的震天動地的響聲驚醒；傍晚，會有上了年紀的阿姨悠哉地踩著三輪車，喇叭里不停地放著“冰凍涼粉、豆腐花”的聲音；有時是烈日下拉客的摩托車司機對行人“嘀嘀”的試探，倏忽間，齒輪摩擦聲飛過，大概是拉客失敗了。

隨處飄來的聲音，記錄下四季輪回的生活感受。春日，在家里聽到最多的便是下雨的聲音，尤其在鐵皮屋下，這樣的聲音尤為清晰。滴滴雨點打在鐵皮上，那聲音就像屋頂上有人不小心將裝滿豆子的籃子打翻，豆子一顆顆掉落下來，有種濃重的顆粒感。夏夜，夜市里環繞著的是充滿煙火氣的喧囂——有攤販的招呼聲，有酒瓶子乒乒乓乓的碰撞聲，有凌晨不散的談笑歡語……秋空有了飛機呼呼聲的點綴，頭頂的飛機多到我不必再因為好奇而抬頭仰望，已然成為我日常必聽的“廣播”。寒冬里新年的煙花與鞭炮聲，聲聲撫慰人心，寄寓和承載著我們對來年的美好向往。

每一種聲音都有它特別的意義。晨間回蕩在校園里的瑯瑯書聲，教室內奮筆疾書的沙沙聲，那獨屬于滿懷希望和熱烈向上的青春年華；廚房里嗞啦嗞啦煎炸著的油鍋，咕嚕咕嚕沸騰著的湯鍋，最能代表平凡人間的幸福滋味 ；奧運比賽時的歡呼吶喊，地震和疫情時的加油鼓勁，是我們共同的時代記憶……即使我們只是靜靜佇立，聲音也總會闖進我們的生活，與我們不期而遇。

我時常獨自走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間，聽到從我身旁迅速跑過的男孩呼喚著不遠處的朋友，聽到走在我前面的一群女孩的嬉笑，或是聽見跑步的人沉重的腳步與急切的喘息，忽然間明白，我的安靜，亦是這平凡生活里一種無言的聲音，像風一般，無聲但有息。

我愛這擁擠著各種聲音的生活。聲音，讓我們眼里的世界不再孤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