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 輝
(天津博物館,天津 300201)
近年,天津博物館入藏了一批有關天津洋務運動的檔案文獻,部分文獻內容涉及清朝末年的天津行營機器制造局。樊百川先生曾指出,天津行營機器制造局為李鴻章興辦的一個很特別的軍火局廠,李鴻章在有關淮軍、天津機器局及北洋海防的經費報銷等方面的奏折、文件、信函中經常提到此局,但卻從未專門為它上奏過一個折、片,其具體情況也鮮為人知[1]1286—1287。天津博物館入藏的這批文獻,為我們進一步了解該局的歷史和管理運作等提供了珍貴的第一手資料。
經初步整理,這批檔案文獻主要包括來往書信、公文檔案等。下面按其所涉內容進行初步分析。
光緒十年(1884)七月天津行營機器制造局為刊刻及開用新關防咨文。紙質,縱26厘米,橫59厘米(圖一)。其錄文如下。
咨 總理淮軍海防天津行營機器制造局為咨會事。竊照敝局關防鈐用日久,字跡模糊,擬另行刊刻。其文曰:“北洋海防淮練各軍行營機器制造總局關防”。業于本年七月十三日稟,奉北洋大臣爵閣督憲李批開:據稟,該局原用關防字跡模糊,應準照擬刊換開用,將原用關防銷毀具報,仍分移各局所知照。繳。等因奉此。遵將新刻關防擇于七月十六日開用,仍將舊用關防即時銷毀,除分別報移外,相應備文咨會。為此合咨。貴軍門請煩查照施行。須至咨者。
右咨提督直隸全省軍務總統武毅等軍博奇巴圖魯李。
光緒十年七月 日
在現有相關史料和研究著作中,天津行營機器制造局有多種稱謂。樊百川先生在《清季的洋務新政》中稱此局為“淮軍行營制造局”,并指出該局最初大概只是淮軍的一個隨軍軍械所,稱“行營修制洋軍械局”[1]1286,創建時間不詳,估計最早在1867年李鴻章代替曾國藩擔任對捻軍作戰的主帥后,最晚則在1869年李鴻章帶部分淮軍赴湖廣總督之任及1870年春率領淮軍赴陜西征剿回民起義軍之時[2]。1870年六月,李鴻章接替曾國藩辦理天津教案,后調任直隸總督兼北洋通商大臣,淮軍大營隨李鴻章轉駐天津,行營修制洋軍械局也隨之來到天津。根據現有資料,至晚自1874年下半年起,行營修制洋軍械局已改名為“天津行營機器制造局”,簡稱“行營制造局”,亦或直接稱作“制造局”[3]。
《光緒乙未重修天津府志》記載:“行營制造局在南郭海光寺旁,俗稱南局。”[4]天津博物館舊藏光緒二十三年(1897)繪《天津城廂圖》(圖二)和光緒二十五年(1899)繪《天津城廂保甲全圖》(圖三)則分別在城南海光寺旁標注了“南局子”和“機器南局”。可見,天津行營機器制造局還有“南局”“南局子”“機器南局”等不同稱謂。

圖三 光緒二十五年(1899)繪《天津城廂保甲全圖》局部
此份咨文具體內容是光緒十年(1884)七月,總理淮軍海防天津行營機器制造局因其關防年久、字跡模糊,特向直隸總督兼北洋大臣李鴻章請求啟用新關防。“爵閣督憲李”即指當時的直隸總督北洋大臣李鴻章。據咨文內容可知,天津行營機器制造局的全稱為“北洋海防淮練各軍行營機器制造總局”。
兩次鴉片戰爭后,清廷的海防建設,尤其是奉天、山東兩省的海防處于廢弛狀態。1870年李鴻章就任直隸總督兼北洋通商大臣后不久,即在其《裁并通商大臣酌議應辦事宜折》中提出建設北洋海防[5]。1875年,清廷諭派李鴻章督辦北洋海防,自此李鴻章掌握北洋海防近30年。“北洋海防淮練各軍行營機器制造總局”前綴“北洋海防”及“淮練”,顯示該局主要服務于北洋海防及李鴻章的淮軍。從其經費來源和所承擔的制造任務上,也可印證該局與北洋海防和淮軍的密切關系。
天津行營機器制造局前身即為淮軍軍械所,屬李氏淮軍勢力,其所需經費最初由淮軍餉款撥出。按樊百川先生的統計,開始數年淮軍每年撥款約3萬兩,1874年天津行營機器制造局承擔改造士乃得后膛槍工作后增加至4萬余兩,1875年增至5萬余兩,1876年增至8萬余兩[1]1368。
與北洋海防相關的經費記錄始于1882年天津行營機器制造局受托為北洋海防仿造云者士得槍子彈及格林炮彈,當年撥給白銀46318兩[6]。1883年起,北洋海防每月供給白銀4000兩,即每年48000兩,為其制造格林炮彈和云者士得槍子彈[7]。此外,天津行營機器制造局的設備添加多出自北洋海防。如1883年至1884年間,北洋海防為其購辦制造1寸徑子彈及37厘米、47厘米五管哈乞開司炮彈的機器,并配各種附件機器與管爐汽機等。1883年中法戰爭爆發后,北洋海防再給天津行營機器制造局添設仿造云者士得槍子彈的機器。1887年至1888年間,從英國、德國為之購得仿造新式哈乞開司炮彈的機器,及仿造運炮彈、裝炸藥器具的機器,而且為了滿足這一添造需要,又每年給該局增加撥銀40000兩,加上之前已在每年額撥的48000兩,共計88000兩[1]1288—1289。在李鴻章的大力扶持下,短短數年之間,天津行營機器制造局迅速發展壯大起來,廠房設備經費投入至少已有20余萬兩白銀[1]1368。每年由淮軍、北洋海防以及天津機器局等所供給的制造經費已達到十四五萬兩[1]1368。這個數目在全國軍火局廠中,除江南制造局、天津機器局以外,為其他各省軍火局廠所不及。
天津行營機器制造局設有總辦、會辦及相關管理人員對該局進行管理,天津博物館新入藏的這批檔案文書和信札中有4件有所涉及,下面結合相關歷史文獻,對該局的早期管理人員略做考證。
1.二品銜即選道王、道銜直隸候補府正堂徐給周盛傳的信。紙質,縱27.5厘米,橫32.7厘米(圖四)。內容如下。

圖四 二品銜即選道王、道銜直隸候補府正堂徐給周盛傳的信
薪如總統軍門大人閣下:
敬肅者,日昨奉傅相札,飭準貴軍來文,中國所造槍子每有脫底走火炸管諸弊,兩軍相敵,呼吸之際,勝敗攸關,不能裝不合用之子。札局認真詳試,將不能如法之處互相考究,總須與所購之子一律,等因奉此。竊查○局自上年創造后門炮槍子彈以來,逐細推求,不厭詳密,惟是初入門徑,此中奧竅精微,始則壓底未有專器,脫底時虞,繼則爆藥太多,火眼小而銅帽薄,以致嘗有走火脫帽。現已另購壓底新器,并將爆藥詳試合度,銅帽加厚,火眼加大,與外國子之不能合法者悉心較量,細細研求。昨經吳清帥臨局親督小隊演放,已無前項諸弊,當即上院稟明各情并呈明。前發貴軍者系上半年所試造,誠如尊示,不免諸弊。奉相諭,仍與貴營詳試后,將新造子彈先發一萬顆操用等,因擬請老總統飭派委員來津,會同軍械所較試妥當,再行具文詳覆帥轅。是所拜禱,專肅奉布,敬請臺安。
教弟王○○、高○○頓首
鈐印為“二品銜即選道王、道銜直隸候補府正堂徐”。
信中主要內容是就天津行營機器制造局生產槍械彈藥中出現的問題向“薪如總統軍門大人”的解釋匯報。“傅相”即李鴻章,因其曾任文華殿大學士、太子太傅,時人尊稱其為“傅相”。“吳清帥”即吳大澂(1835—1902),字止敬,又字清卿,因此被尊稱“清帥”,江蘇蘇州人,歷任翰林院編修、陜甘學政、河北道、太仆寺卿、左副都御史、廣東巡撫、署河南山東河道總督、河道總督、湖南巡撫、幫辦東征軍務等職,曾奉命會辦北洋軍務。“薪如”即周盛傳(1833—1885),薪如為其字,安徽肥西人,淮軍重要軍事將領。同治九年(1870),李鴻章移督直隸后,周率所部屯衛畿輔之地。同治十二年(1873),籌辦大沽、北塘及新城防務。光緒二年至六年(1876—1880),轉任天津鎮總兵,率盛軍移屯興工,督屯田事宜。光緒八年(1882),補任湖南提督,但仍留天津采用西法訓練士兵[8],此信是回復周盛傳其軍隊在訓練中所用子彈的情況。因周盛傳于光緒十一年(1885)六月病故,故此信時間應不晚于1885年。
信中鈐印為“二品銜即選道王、道銜直隸候補府正堂徐”,落款為“王○○、高○○”。
朝鮮人金允植(1835—1922)曾于1881年至1882年作為領選使率生徒到天津機器局和天津行營機器制造局學習,梳理其所著《領選日記》可對天津行營機器制造局的人事變動有較為詳細的了解。金允植于光緒七年(1881)十二月初七記:“王觀察德均,號筱云,年五十九,即管南局之人”[9]41,光緒八年(1882)四月十一日又記:“南局總辦王德均送咨會。……欽加二品銜總辦行營機器制造局即選道王為咨會事”[9]131,可知1881年金允植到天津時,天津行營機器制造局的總辦為王德均,即鈐印中的“二品銜即選道王”。
王德均(1823—1884),字筱云,安徽懷遠人。曾在江南制造總局工作,與傅蘭雅、金楷理合作筆述過多種著作,如英國人士密德著《開煤要法》,就是由傅蘭雅口譯,王德均筆述,1870年由江南制造總局出版。另譯有《繪地法原》《畫形圖說》《測量學》《海道圖說》《航海簡法》《長江圖說》等[10]。后隨李鴻章來到天津,任天津機器局道員、天津行營機器制造局總辦。
《領選日記》記載:光緒八年(1882)三月十五日“夜,同訪王筱云,與新差會辦徐建寅相見。建寅字仲虎,安徽人,年三十八。為人明敏款曲,少有意于時務,諸般機器無不究諳。”[9]118,可知1882年三月徐建寅為新任會辦。結合此信函鈐印“道銜直隸候補府正堂徐”位于“二品銜即選道王”之后,且均為天津行營機器制造局之官員官銜,該信書寫時間也與徐建寅就任天津行營機器制造局會辦相近,故推測“道銜直隸候補府正堂徐”應為會辦徐建寅。
徐建寅(1845—1901),一名寅,字仲虎,江蘇無錫人,清末著名科學家徐壽之子。初在江南制造總局與李善蘭等共同翻譯西方自然科學著作,1879年至1881年任駐德國使館參贊,1882年任天津行營機器制造局會辦。1884年九月其父徐壽逝世,回鄉守制。1886年至1889年督辦金陵機器局,主持技術工作,1890年至1893年遷為湖北鐵路局會辦,1896年至1897年任福建船政局提調,1901年3月于漢陽鋼藥廠主持制造無煙火藥時殉職。編纂、翻譯有《歐游雜錄》《德國議院章程》《兵學新書》《輪船布陣》《器像顯真》等[11]104—106。
據清代的官階制度,道員或稱道臺是介于省(總督、巡撫)與府(知府)之間的地方行政官員,官階為正四品,知府即府正堂為從四品官員。據此,王德鈞應為四品銜,徐建寅應為從四品銜,但由于清末內憂外患,人才匱乏,在實際操作中往往出現特例,即跳級加封現象。信中“二品銜即選道王”和“道銜直隸候補府正堂徐”即是跳級加封的反映:“二品銜即選道”即加“二品銜”,“道銜直隸候補府正堂”則是加“道銜”,與道員、道臺同為四品。信中所記也從側面證明了天津行營機器制造局總辦、會辦的官銜、品級。
信中落款當與官銜相對應,“王○○”為總辦王德均,但“高○○”卻未能與徐建寅對應,應另有其人。
2.光緒十年(1884)八月天津行營機器制造局就請賞給王故道棺屬回里川費給李鴻章的稟文。紙質。封皮縱27.5厘米,橫39.7厘米(圖五,1)。封面朱紅鈐印為“天津行營機器制造局”,墨書“稟請賞給王故道棺屬回里川費由”“稟爵督憲李”字樣;封底朱紅鈐印為“直隸即補道高、特用府即補清軍府龔”,墨書“頓首”下有鈐印,似為“明辨篤實”。
內頁展開長78.3厘米(圖五,2)。文字如下。

圖五 光緒十年(1884)八月天津行營機器制造局就請賞王故道棺屬回里川費給李鴻章的稟文
敬稟者:竊照○道等前次稟請王故道議恤緣由一案,業奉憲臺批準匯案奏恤,并咨會安徽撫院轉飭懷遠縣遵例入城,等因奉此。伏查該故道隨伺憲節二十余年,薪水所入僅資敷衍,生前既無蓄積,虧累已多,身后益覺蕭條,情形可慘。由津至皖相距二千余里,驛路迢遙,盤川甚巨,且于局用經費內尚有挪空銀一千兩。前經稟明憲臺,仰蒙鑒察在案,并飭將后事盡心料理等因,現查附身一切暨喪事所需,稍有寅僚饋赗,足以抵用,惟棺柩回籍,長途舟車之費無從設措,歸葬之資更無所出,惟有據實稟懇憲臺恩施格外。俯念該故道一生當差清苦,宦索蕭然,仍求賞賜恤銀以為該故員歸葬之需,歿存均感。再該家屬已定于初三日扶柩上船,擬俟奉到恩批再行定期開駛,合并聲明所有。王故道棺柩出局日期并未有川費難以啟行各緣由,理合肅具蕪稟。虔請鈞綏,伏乞垂鑒。職道○○、卑職○○謹稟。
右稟爵閣督憲李。
光緒十年八月 日
根據文中所述,“王故道”即為王德均,由稟文內容可推知王德均死于1884年八月之前。作為李鴻章同鄉,王德均追隨李鴻章20余年,因其生活清貧,連棺柩歸葬安徽懷遠故里的費用都捉襟見肘,因此天津行營機器制造局上書李鴻章請求賞給經費。文中“憲臺”即李鴻章。
3.光緒十一年(1885)六月行營制造局為報銷局核準裝子料價更正實存銀數給李鴻章的呈文底稿。紙質,縱28厘米,橫73.2厘米(圖六)。錄文如下。

圖六 光緒十一年(1885)六月行營制造局為報銷局核準裝子料價更正實存銀數給李鴻章的呈文底稿
行營制造局一件呈報報銷局核準裝子料價更正實存銀數由
委辦行營機器制造局為申報事竊照職局,準(淮)軍報銷社咨開,本年四月二十九日準貴局咨,準本局以奉準將裝配子殼動用物料共計湘平銀陸千貳百捌拾玖兩伍錢柒分陸厘肆毫,仍歸海防列銷,核共應還淮餉湘平銀陸千伍百拾玖兩玖錢玖分貳厘,究竟如何合算,亟應查明,以便扣造等,因準此。查此項料價未將水腳保險、運費并計,致少算銀貳百叁拾兩,零第應否在于淮餉項下補收,仍列冬季實存數內,咨請示復等因,到淮軍報銷局準此。查前項少算湘平銀貳百叁拾兩肆錢壹分伍厘陸毫,自應照數補入淮餉收款,歸于十年底實存計數,以便扣造、準咨,前因除于貴局送存十年冬季冊內代為分別添正外合就咨,復為此合咨,貴局請煩查照,希于淮餉款項存案底冊內一律照數補收,并改正實存銀兩,免致十一年造報接列舊管再有掛漏,仍即報明李爵閣大臣,查考施行等,因準此。遵將上年冬季底冊實存銀數照案更正,淮餉冊內添入本年春季舊管應多收湘平銀貳百叁拾兩肆錢壹分伍厘陸毫,庶彼此吻合,除咨移支應局銀錢所查照外,理合具文申報,伏乞憲臺鑒核照驗,施行須至申者。
右申欽差太子太傅文華殿大學士直隸總督部堂北洋通商大臣等肅毅伯李。
光緒十一年六月 日,試用道高驂麟、分省補用知府龔照玙呈
此份文獻是天津行營機器制造局給李鴻章的匯報底稿,主要內容是天津行營機器制造局希望淮軍報銷局對其裝配子殼動用物料的銀錢進行重新核準,并更正底冊實存銀數。落款為“試用道高驂麟、分省補用知府龔照玙”。結合以上兩份資料推測,1884年王德均去世后,天津行營機器制造局總辦改由高驂麟擔任,龔照玙為會辦。
據此人事變動,前文“給周盛傳的信”落款中的“高○○”有可能即為高驂麟。1884年王德均去世前,徐建寅因故卸任會辦,高驂麟繼任。推測“給周盛傳的信”寫于徐、高交接之際,故二人同時出現于信中,據此亦可推斷此信書寫時間應為清光緒十年(1884)八月之前。后高驂麟升任總辦,龔照玙升任會辦。
高驂麟(1838—?),字仲英,浙江仁和人。同治十二年(1873)癸酉科鄉試舉人,捐內閣中書。光緒五年(1879)捐道員分發指省直隸試用[12],后任天津行營機器制造局總辦,曾補清河道、兼理直隸布政使。
龔照玙(1840—?),字魯卿,安徽合肥人。1871年入天津機器局當差,后任天津行營機器制造局會辦。1885年捐道員,1890年保二品頂戴,捐直隸后補道。經李鴻章推薦,調總辦旅順船塢工程,兼會辦北洋沿海水陸營務處。甲午戰爭中因臨戰脫逃被拿交刑部治罪,1900年出獄,脫身后南歸,不知所終[11]185。金允植于光緒八年(1882)正月初八日記中曾提及“龔照玙,號魯卿,皆于局內有管理事務”[9]66,當時其為天津行營機器制造局的一般管理人員。
4.19世紀80年代天津行營機器制造局各廠匠目銜名清折。紙質,縱21.6厘米,橫42.3厘米(圖七)。錄文如下。

圖七 19世紀80年代天津行營機器制造局各廠匠目銜名清折
謹將本局各廠匠目銜名繕具清折呈請憲鑒:
計開
機器前廠匠目:五品頂戴拔補把總姜瑞榮。
銅匠前廠匠目:五品頂戴盡先把總宋瑞良。
炮子前廠匠目:五品頂戴盡先外委吳登高。副領工:五品頂戴馮正平,六品頂戴李玉恒,六品頂戴劉萬春,七品頂戴舒智豪,七品頂戴馬太昌,七品頂戴張留柱,六品頂戴婁有。
機器后廠匠目:五品頂戴拔補外委馮天生。副領工:六品頂戴朱揚茂,六品頂戴楊阿明,六品頂戴胡連中。
此文獻無具體日期,也未明確指明各廠所屬,但其開具的部分人員名單與金允植在《領選日記》中記載的給天津行營機器制造局有關人員送禮的名單基本一致。金允植于光緒八年(1882)正月二十日記:“南局機器前廠姜瑞榮、宋瑞陽、吳燈高。”[9]73對應此折可知,《領選日記》中的宋瑞陽就是折中的宋瑞良,吳燈高即吳登高,所以此折應為天津行營機器制造局的各廠匠目銜名,其書寫時間亦應與《領選日記》大致相當。由折中內容可知,1880年代初的天津行營機器制造局設有機器前廠、銅匠前廠、炮子前廠、機器后廠等機構。一般管理人員設有五品頂戴拔補把總、五品頂戴盡先把總、五品頂戴盡先外委、五品頂戴拔補外委,副領工五品頂戴、六品頂戴、七品頂戴等銜名。
清代綠營兵系統有總兵、副將、參將、游擊、都司、守備、千總、把總、外委等不同級別的武官。其中把總為低級軍官,一般秩正七品;外委最初指額外委派,后成定制;外委千總,正八品;外委把總,正九品;額外外委,從九品。清折中所記天津行營機器制造局的工匠并非科舉正途出身,也沒有正式的武職,但作為淮軍系列的制造局成員,為彰顯他們的地位和待遇,給予了這些獎賞性的銜名,“五品頂戴”“六品頂戴”等應是軍功獎賞的特殊待遇。
新入藏藏品中另有兩件關于天津行營機器制造局用工時間的資料,詳細記錄了制造局工作人員每月的上工、下工時間和休假時間。
1.光緒十五年(1889)正月天津行營機器制造局改定上工下工時刻呈文底稿。紙質,縱25厘米,橫41.3厘米(圖八)。錄文如下(每月上下工時間后有用蘇州碼標注的每日上工時長統計,因系呈文草稿,多處內容有改動,故用工時長與總計不一致)。
謹將光緒十五年正月起改定上工下工時刻呈請憲鑒:
計開
正月:八點鐘至十二點鐘,一點半鐘至五點鐘。(〨半)

圖八 光緒十五年(1889)正月天津行營機器制造局改定上工下工時刻呈文底稿
三月:七點半鐘至十二點鐘,一點半鐘至六點鐘。
四月:七點鐘至十二點鐘,一點半鐘至六點半鐘。(十)
五月:七點鐘至十二點鐘,一點半鐘至七點鐘。(十半)
七月:七點鐘至十二點鐘,一點半鐘至六點鐘。(十)
九月:七點半鐘至十二點鐘,一點半鐘至五點鐘。(〨)
十月:八點鐘至十二點鐘,一點半鐘至四點半鐘。(〨)
十一月、十二月:八點半鐘至十二點鐘,一點半鐘至四點半鐘。(〧半)
放工日期,除每月朔望、三節外:
正月十四日半天;二月十四日半天,十九日半天;五月初四日半天,十三日半天;萬壽,六月二十八日一天;七月十四日半天;八月十四日半天,二十四日半天,二十五日一天;八月;冬至半天。
2.光緒十七年(1891)天津行營機器制造局上工下工鐘點告示。紙質,縱46厘米,橫64.7厘米(圖九)。錄文如下。

圖九 光緒十七年(1891)天津行營機器制造局上工下工鐘點告示
本局示
今將光緒十七年起上工下工鐘點開列于左:
計開
正月:八點鐘至十二點鐘,一點半鐘至五點鐘。
二月:七點半鐘至十二點鐘,一點半鐘至五點半鐘。
三月:七點半鐘至十二點鐘,一點半鐘至六點鐘。
四月:七點鐘至十二點鐘,一點半鐘至六點半鐘。
五月:七點鐘至十二點鐘,一點半鐘至六點半鐘。
六月:七點鐘至十二點鐘,兩點鐘至六點半鐘。
七月:七點鐘至十二點鐘,一點半鐘至六點鐘。
八月:七點鐘至十二點鐘,一點半鐘至六點鐘。
九月:七點半鐘至十二點鐘,一點半鐘至五點鐘。
十月:七點半鐘至十二點鐘,一點半鐘至四點半鐘。
十一月:八點半鐘至十二點鐘,一點半鐘至四點半鐘。
十二月:八點半鐘至十二點鐘,一點半鐘至四點半鐘。
放工日期,除每月朔望、三節外:
正月十四日半天;二月十四日半天,十九日半天;五月十三日半天;萬壽,六月二十八日一天;七月十四日半天;八月二十四日半天,二十五日一天;萬壽,十月初十日一天;冬至半天。
光緒十六年十二月 日
由這兩份文件所列上、下工具體時刻可以看出,天津行營機器制造局在員工的工作時間和休假方面有嚴格的管理規定。
光緒十五年(1889)時,按照春夏秋冬日出和日落時間不同,上工時間設置為早七點至八點半,下工時間為下午四點半到七點,中午一般從十二點到一點半為休息時間,六月天氣暑熱,休息時間延至兩點。每天工作時長6.5~10.5小時。休假日分為兩部分:一為每月的朔望和三節,即每月初一、十五和春節、端午節、中秋節三個節日各放假一天;二為正月十四日、二月十四和十九日、五月初四和十三日、七月十四日、八月十四和二十四日及冬至各有半天假,六月二十八日光緒帝生日即萬壽節及八月二十五日各放假一天。
光緒十七年(1891)的上、下工鐘點做了細微調整:五月下午下工時間和十月上午上工時間各提前半小時,休假日取消了五月初四日和八月十四日的半天假,增加了十月初十慈禧太后生日(萬壽節)一天假。
另光緒十年(1884)出版的《津門雜記》曾載:天津行營機器制造局“工匠六七百人。以機器制造洋槍炮架等物,兼制小火輪船。每日卯正上工,酉初停息。由氣機管放氣為號,響聲遙聞數里。”[13]可見,至晚在1884年,天津行營機器制造局就已有了規范的上下班時間制度,工廠每天以汽笛為號,卯正(上午6點)上工,酉初(下午5點)下工。本文所舉兩文獻內容與《津門雜記》所記上下工時間有出入,記載更為詳盡,是天津行營機器制造局管理制度的珍貴記錄,并可修正文獻記載之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