淺談宜興均陶制作技藝
——堆花*

李 倩

(江蘇省宜興均陶工藝有限公司 江蘇 宜興 214200)

在丁蜀地區,通過陶瓷考古學家發掘的商周時期的古陶器及碎片考證,在幾千年的歷史長河中,為宜興的陶瓷文化發展奠定了豐富的文化基礎,形成了獨特的“五大門派”,以及不同制作技藝風格。20 世紀70年代后期,宜興陶瓷“五朵金花”應運而生,它們分別是宜興紫砂陶、均陶、青瓷、精陶、美彩陶。其中宜興紫砂陶、均陶屬于宜興的本土文化,亦稱“宜興三絕”。“三絕”即宜興紫砂為一絕;均陶占二絕:大拇指堆花技藝和宜均釉。宜均釉陶器以端莊的造型和富有特色的宜均釉色著稱于世,其中獨特的釉裝飾和器皿成形方法更令人稱絕。宜興均陶堆花工藝,宜均釉面裝飾,主要以園林陶及庭院為主,20世紀80年代后期,宜興均陶工藝廠創建均陶堆花特藝工作室后,通過幾代人的勤奮勞動和不斷創新,使得日用陶器堆花裝飾工藝逐步向工藝品陳設陶方向發展。

1 均陶器的制作流程

均陶堆花工藝是裝飾均陶制品的特殊藝術,它主要是以大拇指為工具,在陶器坯體表面上用各種有色粘土堆貼,組成的各種圖案。它的技藝和藝術性較強,具有粘土意味又有半浮雕與浮雕相結合的藝術效果。這種陶器上的堆貼工藝,技巧性很高,繼承了傳統的陶塑、印紋、貼花等,經過歷代藝人的不斷完善,綜合發展,而形成有著自己獨特藝術語言的陶瓷品種。

均陶堆花裝飾,施釉燒成后,畫面清晰,層次分明,呈半浮雕狀態。裝飾風格講究,構圖繁密不亂,疏簡有致,風格豪放而瀟灑,手指堆貼的意趣暢然,釉色絢麗多彩,具有很高的藝術欣賞價值。經過堆花裝飾的均陶,稱之謂“均陶堆花陳設陶”或“堆花藝術陶”。

均陶堆花工藝,早先稱“貼花”,它和日用瓷器的貼花有根本區別。日用瓷器的貼花使用釉上彩和硅酸鹽顏料印制成花紙,貼在瓷器上,經過低溫烤化后結合在瓷面上。均陶堆花工藝與其不同,它是通過藝人的手工來直接完成裝飾的。用呈色不同的原料配制出各種色泥,運用拇指技巧與腕力功夫,輔以其他一些專用工具,在陶坯上進行堆貼各種紋樣或畫面,然后施釉、干燥后,經燒制,成為一件獨特的藝術作品。

1.1 原料

均陶堆花作品制成的過程中,所要解決的首先是原料問題。均陶堆花的原料由兩部分組成:一是坯體用坭(粗坭);二是堆花所用的各種色泥。堆花用坭,很講究,要求很高,需要精心選擇。首先除去原料中的雜質、鐵質、避免油膩,還需要陳腐一段時間,然后調整至適當的干濕度,方可使用。

1.2 制坯

制坯一般也稱成形,就是把坯體用泥制作成可供堆花的泥坯。自宋代開始,歷代匠人根據器皿大小和使用效果等因素,延續至今使用較多的有泥條盤筑法、片子鑲接法、模具印坯法。

1.3 堆花

色泥與坯體的結合力度,是個關鍵的問題。色泥敷上坯體,如用力輕,會浮在坯體上,容易剝落;但重力撳,又容易使坯體變形乃至破壞,所以全憑堆花藝人手法的熟練與實踐徑驗。坯體的干濕度要適中,如果過干,色泥上不去;如果過濕,不便于操作。色泥與坯體之間,不能有油膩物質,如果有就等于在色泥與坯體之間作了隔離。

堆花工藝經過千百年的演變,采用拇指與腕力的堆貼技法,日趨成熟。用拇指與腕力在坯體上進行堆花裝飾,必須采取輕重、剛柔結合的方法。操作時坯體的干濕度首先必須符合要求,在右拇指與腕力在坯體表面運轉的同時,左手中指必須起相應的輔助作用。以左手心內側胸位方向,中指尖頂住右拇指外側,運轉時起推動兼平穩作用。當拇指運用色泥在坯體運轉時,須以180°上下左右、適當地回轉運動。一般為色泥拓開為宜,回轉運動多,則會使色泥花面而呆滯,這是由于拇指運轉對色泥擠壓,及熱量對表面水分的吸收所致。運轉用力過重會戳穿,或使局部坯體癟下一塊,造成坯體損壞;用力過輕會使色泥堆積浮空,而無生動之感,同時在坯體干燥收縮時容易脫落。

1.4 干燥

堆花半成品的干燥過程很重要。首先把堆貼好的坯體放平整,在抬放時動作要輕,堆貼前要用木尺量坯體對角線尺寸是否相符。當坯體尺寸不相符或變形時,可用手調整或用紙板墊平調整。只要能做到以上幾個方面,坯體在干燥收縮時就不易變形。

另外還要注意,堆貼的半成品畫面,要避免風吹和太陽光線的強烈曝曬。由于風和陽光的直接吹曬,會出現坯體局部畫面的強化干燥與收縮,使整體畫面的化妝土與坯體收縮不一致,容易造成畫面開裂和脫落。為避免以上可能出現的問題,應采用以下防范措施:采用紙張把坯體包住,露出口面,并將作品移放到避風、避陽光的地方,讓其緩慢而自然地干燥;待干燥后,噴釉燒成,還可以把堆貼好的坯體,直接施釉,用釉衣保護畫面。還有許多方法,可以防止以上問題的產生。

1.5 施釉和燒制

堆花完成以后,需要施釉。堆花作品施的釉,常為金黃釉、花缸釉、老紅釉與透明釉4種,它們均是透明釉與半透明釉,所以可以見到釉下的畫面。施釉方法有3種:澆釉、浸釉、噴釉,待再干燥后,然后經過1 220℃左右的氧化焰一次燒成,即完成一件均陶堆花作品。

燒成好的堆花作品,出窯時溫度較高,應盡量避免冷風的吹入,更應避免冷水的直接接觸,以防止釉面斷裂和整體的驚破。

2 均陶堆花裝飾技藝的手法

2.1 純手工堆貼法

純手工堆貼法在坯體上裝飾的基本手法有拓、搓、行、撕、撳、堆塑6種,它們之間在堆花裝飾中都具有不可分割的關聯作用。

2.1.1 拓

在堆花裝飾手法中運用最多的一種,是對面的處理,在堆花中占有重要地位。操作時,指勢運用與上述拇指和腕力運動規律的要求一致。拓開運行前,首先要根據坯體上畫面的大小決定色泥用量,一般夾拿用量方法,用眼睛的目側與拇、食、中三指夾拿時的手感而定;然后用拇指搓圓拓在坯上。在拇指運行拓開時應注意用力均勻,不能不均勻地來回搖擺,均勻拓開的平行面,線條流暢,層次分明、有生動感。來回搖擺會造成畫面凹凸不平,邊沿毛糙,線條無清晰度。拇指拓開的用力一般為向前拓開為重,回轉時則輕,色泥的干濕度與拓開時用力具有一定的關系,過分干燥的色泥在坯體上不易拓開,甚至會造成堆積、呆滯,待坯體干燥收縮時畫面易出現脫落的現象。用泥過濕會出現粘拇指的現象,雖然能拓開畫面,但會產生色泥露底,一般色泥干濕度調配在拓時不粘指,搓時不斷裂為宜。

2.1.2 搓

在堆花裝飾中主要起線的作用,一般用于花卉的筋、干,飛禽走獸的翅、尾、足部。操作手法用右食指與中指在左手心相對方向來回運轉,搓時用力要均勻,不均勻的搓動會出現粗細不一,容易斷裂。造成斷裂的另一個原因,是與右手兩指和左手心干燥有關。可用濕布擦雙手增加濕度,裝飾中的線條粗細、長短,可按用泥的多少,搓動時的用力程度而定。

2.1.3 行

就是堆花藝人常說的“行韜”。行,是在堆花手法中常用于表現線紋圖案。如回紋、水紋、云紋等幾何紋樣。它與其他手法不一樣的是,它不是坐著操作,而是立著前后運動著操作,常用于大型坯體的裝飾中。韜,用泥按在兩手心處,前后來回地搓動,泥條的粗細應按搓動的力量而定。所用工具的制作:可用竹筒或木管截成300 cm 左右長的管筒,管筒一端堵塞,筒端邊上約30 cm 處打一8 cm 小孔,配制一根筒口內徑稍小尺寸的圓棍,筒中塞泥擠壓即成。

2.1.4 撕

在堆花工藝中一般用于比較粗獷的裝飾,和其他一些裝飾手法有所區別,撕行時只需一筆直過,且沒有回筆指法。操作手法是用拇指與食指心夾泥相貼,而平行前撕。需要的線條寬窄、長短以及用泥多少,全靠用力輕重而定。尖部的處理,要調正指法,一般拇指先用平撕逐步轉折于拇指外側直伸指尖。在裝飾中的撕,絕大部分用于飛禽走獸的翅、尾及花卉的干、筋、葉、龍須、爪、尾和云梢等。前者的撕是選用大拇指平面的操作手法,后面一種在指法上常用的側撕方法,大都用于荷葉、花瓣、水浪紋樣等,具體要求堆花花面要求平整。

待稍微干燥一點后,用大拇指右拉線紋,拉線紋時可根據自己的操作習慣,上下側撕拉線紋。拉線紋時根據畫面的大小紋樣的間隙,深淺統一為宜,避免線紋間隙不統一。深淺不一致,會造成雜亂的現象,破壞整個畫面的藝術效果。

2.1.5 撳

是在畫面形體的點、線、面中,用來表現點的。如飛禽走獸的眼睛、斑點,花卉的花蕊、草蟲及其他點綴的裝飾。但也常用于增加色泥和坯體的結合力度,使畫面不易從坯體上剝落。

在裝飾中起加強畫面牢固的作用,手法用拇指與食指按點的大小捏搓成所需的形,按在所需的裝飾點位。按壓時必須在坯體表面有濕度的情況下,在畫面容易脫落的較厚部位、尖端部重復按壓粘緊。干濕發白的坯體不宜按壓,以避免面面斷裂。

2.1.6 堆塑

是以上幾種堆花方法的綜合運用手法。它的基本要求必須是從里層堆向外層,遠層堆向近層,一層厚于一層。堆花的層次要分明,畫面清晰,呈浮雕狀,較高處必須要用坯體自身材質加以鋪地,鋪地的范圍大小和高低可按裝飾的需要而定。底泥的濕度應該比色泥略微干燥一點,便于有統一的收縮率。不能使用色泥鋪地,防止色泥厚的部位收縮過快與坯體收縮不統一,造成畫面開裂和脫落。

均陶堆花工藝中,除主要技法外,還有其他技藝手法及輔助工具的運用。

2.2 模板刻花平貼法

模板一塊(規格3 mm、5 mm、7 mm、9 mm 等),大小厚薄可根據裝飾面的需要而定。用雕刻刀刻去花紋的多余面,留有花紋空隙面。操作時,把刻好的模板,平貼在坯體表面上,用拇指把色泥平填進空隙中即可。要求用力均勻,平穩規正,也可用直線板將填進的泥刮平后,揭開刻板即可。

2.3 鐵筆劃花法

劃花法與模板不同,要求是:只刻形體線,去掉形體面。操作方法是用鋼制作的曲圓形劃針,進行沿線刻劃。

刻畫要準確,有力度。在刻劃的過程中,用力的輕重緩急,對整體畫面有直接影響。刻劃后的線紋待干燥后,用漆刷刷去線紋中含有的殘留坭粒。刻線的深淺,要求刻劃時見坯底面為宜。

2.4 泥漿彩繪綜合法

用漆刷或毛筆沾上色泥漿,在坯體上進行彩繪裝飾,泥漿濕度以調成糊狀為宜,當還需要采用其他綜合裝飾手法時,一定要等彩繪裝飾畫面干燥后,不粘手后方可操作。

3 堆花工藝的技術要求

在均陶堆花工藝中,坯體與色泥的結合,是一個必須掌握的技法,如果藝人不掌握或不熟悉,必然會導致整個作品的有所缺陷。為了能避免這種現象的出現,首先要嚴格按照堆花工藝與具體技術要求進行如下步驟的操作:

第一步,調理坯體干濕度。制作時用右手掌輕拍坯體表面,感覺有濕度即可,或者用拇指按壓坯體表面有癟進去的現象出現,這就說明坯體濕度基本調勻。當坯體干燥時可以用水或者泥漿水涂抹在坯體整個內外,使其濕度均勻,過分干燥的坯體雖能調勻濕度,但不能堆貼,因為干燥還原的坯體,已經過整體收縮。經過堆花后的畫面與坯體收縮的程度不統一,容易造成畫面整體開裂。相反,過濕的坯體會產生變形、軟癱,也會產生打滑、露地、畫面層次模糊等缺陷。

第二步,精選色泥,保證色泥的質量與陳腐期。選用色泥時必須嚴格篩選,除去原料中的雜質,可用磁鐵吸去含有的鐵質。淘漿過濾時,要除掉沉浮在表面的油膩。除了以上兩方面外,操作人員在堆貼之前必須先洗手,以防油污,并調理色泥的標準濕度方可工作,色泥的陳腐期一般為一周。只有嚴格的程序才能保證作品的完整性。

4 均陶堆花的輔助工具

均陶堆花裝飾的輔助工具有:曲弧形圓頭勺,大小半凹形圓管,半圓形扁頭敲子,寬窄直形剔捧,也稱“挑捧”。這些工具制作的材料,一般用竹片、黃楊木等。

(1)圓頭勺。一般用于飛禽走獸的毛紋、花卉葉筋的細部加工。使用手法:用右拇指與食指夾住勺柄,左中指頂住拇指外側,用力均勻而平穩地自由順時轉動。勺時要求不宜過輕,輕則容易出現紋線模糊;重則會產生畫面線紋瑣碎不完整,一般勺時的深度為色泥厚度的三分之一左右。

(2)圓管。在堆花裝飾中,點綴飛禽走獸的眼睛、羽毛、毛皮斑點和花卉花芯及其他一些點部。點綴的大小可視需要選擇圓管。

(3)敲子。用于敲壓飛禽走獸的羽毛、皮紋斑點、樹木的皮皺等,敲壓時必須用力均勻,不能過輕或過重,敲壓時要先后有序。

(4)挑棒。在堆花裝飾中,用于整理和挑剔各種不同的線形和切割多余面,一般用1～5線,多用于表現回紋、水紋等。

5 均陶堆花的概況與發展趨勢

5.1 概況

上述主要講的是堆花技藝,應該注意的操作事項,下面筆者來談一下宜興均陶堆花大概情況和今后的發展趨勢。近期筆者采訪了一位均陶堆花老藝人,同時也是目前唯一的國家級非物質文化遺產項目(宜興均陶制作技藝)代表性傳承人。這位老藝人是20 世紀70年代初參加工作的,他表示,宜興均陶堆花的存在與發展都是來之不易的。

堆花工藝最興旺時期是20世紀70年代中期,當時宜興陶瓷公司屬下的企業有30多家包括原料、釉水和其它門類企業。堆花工藝主要分布在以下企業,均陶、建陶、大新、紅旗、東風、紅衛等,技藝人員高達300多人。

2000年以后,陶瓷公司所屬企業全面改制,包括轉產、破產,職工置換或買斷,走上自謀生存之路,當時堆花技藝人員,一下跌到40多人。之后,地方政府、陶瓷行業協會和宜興均陶企業等單位,為保護瀕危陶種和堆花技藝,搶救性的保護培養和吸收大批堆花技藝人員。各級政府部門及均陶企業逐級申報非物質文化遺產項目,通過幾代老藝人的努力和上級部門及專家論證,2014年終于入選國家級非物質文化遺產代表性項目(宜興均陶制作技藝)。經過幾年來的培養和傳承工作,使整個閑置在社會上的堆花技藝人員陸續納入宜興均陶堆花行業,建立30多個作坊、工作室、培養技藝人員近200多人,并有上升趨勢。目前,業內共有國家級傳承人1人,省級1人,無錫市級10人,宜興市級10人左右,陶瓷藝術門類高級職稱15人,中級職稱10多人,國家級大師1人,省級大師7人,省名人3人等。

5.2 發展趨勢

①培養傳承技藝人員,要求必須具備職業的愛好,勤奮,堅持,做到誠信做人,誠信作品的職業道德;②創新發展,在傳統技藝裝飾中,應吸取藝術精華,用創新的理念開辟一條個性化的藝術之路;③文化交流,用自己創新積累的優秀作品,經常參加一些重大的陶瓷藝術展評和學術交流,開拓藝術的視野,吸取其藝術精華來充實自己的創作靈感。均陶堆花工藝發展至今,已經形成了一整套獨特的、完美的工藝體系,應該在總結和繼承傳統的基礎上進一步拓展——今天的它正閃耀出新的光彩,期待明天更輝煌。

6 結語

隨著時代的進步和變遷,對于傳統技藝的保護和發展面臨著巨大的考驗。作為一名堆花藝人,在自身堅守的同時,也需要不斷的進步,把均陶堆花技藝傳承下去是對自身和均陶未來的一個長久的課題,不但要堅守本心、持之以恒,更要面臨著在現代氣息濃重的當今社會,思考怎么把傳統的技藝保留下去,做出迎合當今社會的陶藝作品。感謝當今社會給手工藝人良好的契機和優越的環境,在國家傳承人、非遺項目等對于均陶技藝的保護中,更要把這份老祖宗留給全人類的瑰寶發揚光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