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蘇娟娟

長尾雀拋出第一粒鳴叫
路人即被清脆誘餌捕獲
久居湖畔,散步,飲茶
讀老子八十一章
耳際鳥鳴越來越亮
更多無意義開始忽略
流水不述,秋陽不述
讓人描述的是那棵紫槐
無己無名,亦無
繁華之心
暮色與神在遠處降臨
自一個詞根啟程,我驅車駛向更遠
沿途蜀葵淡然盛開
風聲比往常聽到的更靜
打開山川阡陌縱橫的來信
就在一小時之前
草木剛剛沐浴過雨水
蓬勃而圣潔
木頭總是按時送來
直到堆滿院子
父母才會輕松愉悅
喝茶,煮飯,拔鐵釘
小園里,黃瓜和蔥日漸消瘦
這是新莊園第一次種植
卡車接來的土地,和他們相互陌生
父親時常困于小篆,抄經讀史
而母親,偶爾替小園松土
鋤一把并不存在的草
命運取走一半,是陽光
剩下一半是陰影
石階的切割剛剛好。風,剛剛好
世事對你的理解,也剛剛好
午后初醒,快樂的事莫過于
替藍天,目送鴿子
替大海,收下淚水
莫過于日子斜了又斜
而陽光輕輕。輕輕的陽光
是生命的另一種草原
蟲豸奔跑,鳥鳴競揚
遼闊的心臟
足夠用一生去愛,足夠
放牧成千上萬的野花
和羊群
天鵝擁有遼闊疆域,擁有
小石橋和部分水面
綠頭鴨穿插其中
鳧游并回到冰層
楊樹上凸起幾片烏鴉黑
是冬天生出的巨大結節
攝影師用鏡頭抓住
鳴叫的曲線與邊緣
抓住我們
未曾閱讀的信札
過濱河路,停車。看一枚石頭
遁入人形,在傍晚躬身掐撿野菜
仔細辨認,仿佛另一個我
雙手分揀野菜般的宿命,又
無法擺脫,這不由自主的一生
何嘗不是呢,這么多年,行走做夢
常常聽見無數個我,飛禽走獸般
乞丐草蟲般的我,在時間長河中撲騰
觀葉如觀自身,三五之夜端坐書頁
和雪松一道抵御寒霜。在蝴蝶翅上飛翔
借鷹眼俯瞰大地。她人的,本真的
以樸素形式灰燼般反省的我
無一例外,每個我都跳著
比塵埃低半尺的心跳。無一例外
每個我,都生不出比野菜
更警覺的葉片
蘆葦每抖落幾滴鳥鳴,就有
一棵樹抖落一生的雪,就有
看不見的秘密,從南國寄往北國
一面湖瞬間老去
年輕的天空融入鏡面
許多事物深陷其中
我是如此熱愛,風吻過的
閃電和雷聲,如此熱愛一場
非形式的雨
相比果實滯留成熟
蘆葦更善長掌控色彩
色彩像人,有冷暖也有節奏
風清葦更白,線條交復錯
月圓的節奏恰到好處
一株蘆葦曾是心有圓月的故人
這故人領先于自身
領先于時間釋放的青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