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委啥時發老婆

徐永忠

青山村的老書記退休了，組織上從農業局派了個叫方美娟的技術員來掛職當書記，她到村口的時候，見圍墻上寫著這樣的標語：“有困難，找村委！”頓時感覺自己肩上的擔子很重。村里現在書記主任一人扛，當村主任高強將方美娟接進了辦公室，一口茶剛喝進嘴里，闖進來一個三十歲左右的小伙子，開口就嚷：“高主任，村委啥時候給我發老婆？”

啥？發老婆！方美娟嘴里的茶差點噴出來！

高強耐著性子對來人說：“東來，我有客人在，你的事等下再說好嗎？”

沒想到，東來說：“你們墻上寫著的，‘有困難，找村委。我討老婆困難，所以村委應該給我發個老婆。”

高強忍住笑道：“你的困難實在太困難，我和書記商量一下，明天答復你怎么樣？”

東來傻乎乎地“嗯”了聲：“那我明天再來！”說著轉身走了。

等他一走，方美娟問高強這人怎么回事。高強嘆了口氣，說了起來。原來，這個小伙子叫夏東來，綽號“半傻子”。其實，他小時候很聰明，高中畢業回家，有一次干活時，突然下起了暴雨，夏東來跑回家躲雨，剛跑到懸崖處，天上突然響了個炸雷，慌亂中他掉進了山溝里，腦袋受了震蕩，治好后反應變遲鈍了。

高強告訴方美娟，夏東來家里有二十幾畝蜜梨，因為不會打理，也沒多少收入，平時還臟兮兮的不知道換衣服，幸虧秀琴姑娘心好，經常會幫他洗衣服。

第二天，方美娟忙完了手中的事情，讓高強帶她去夏東來家去看看。

夏東來的家顯得有些凌亂。方美娟隨手將倒在地上的椅子扶起來，坐下后和顏悅色地對夏東來說：“家里有什么困難？你來找我，我一定幫你！”夏東來咧著嘴說：“你給我發個老婆。”

這下，方美娟又哭笑不得了，安慰他說：“你日子過好了，老婆肯定會有的。”

這本是一句安慰的話，沒想到夏東來接口說：“那到時我還是討不到老婆，你給我做老婆吧。”

方美娟對夏東來說：“你把蜜梨園打理好，如果收入穩定了，還沒姑娘看上你，那我給你當老婆！”什么？高強聽了這話大吃一驚！正想開口說什么，夏東來拍了下手開心地說：“好，一言為定！”

出了夏東來的家，高強埋怨說：“方書記，萬一夏東來日子真的過好了，來找我要老婆，我怎么辦呀？”

方美娟看了眼高強，說：“至少，他現在不會天天來村委找你要老婆了。”

果然，夏東來不到村委要求發老婆了，每天在梨園拔草施肥。轉眼過了兩個月，梨樹開花結果了。這下，別人和他開玩笑：“東來，樹上掛了那么多梨，千萬管牢，別讓人糟蹋了，梨長大后賣掉，方書記就給你當老婆了！”

一個是女書記，一個是半傻子，好事的村民硬生生將兩人扯在了一起。高強私下里勸方美娟：“方書記，你還是當眾解釋一下，省得他們嚼舌根。”

方美娟搖頭說：“這樣會打擊夏東來的積極性，你打聽下，有適合的姑娘給他介紹下，這樣，所有的問題就迎刃而解了。”高強想想也對，便私下托人打聽。可是，給半傻子找對象，談何容易，一段時間下來，毫無結果。高強甚至想到了經常給夏東來洗衣服的秀琴，可是，他剛把想法說給秀琴的父親，就被趕了出來。這下，方美娟也開始著急了……

這幾天，高強每天一早總會看到方美娟臟兮兮地從山上下來。他問方美娟那么早干啥去了，方美娟說是鍛煉身體，順便查看梨的生長情況。

那天早上，方美娟從山上下來，告訴高強，自己去黨校學習三天，村里的事就由高強暫時負責，說完急匆匆開車走了。

吃了中飯，高強接到鎮文化館長的電話，說他需要配幾張梨樹掛果的照片。高強便去山上用手機拍，剛到梨樹林，就見夏東來站在那里“吧嗒吧嗒”掉眼淚。高強問他怎么啦，夏東來說：“我的梨差不多掉了一半，老婆討不成了！”

地上掉著大片的小果子，從果子掉落的根部分析，斷定是人為破壞。高強突然想到，自己連續幾天早上看到方美娟從山上臟兮兮地下來，難道……高強不敢往下想了，匆匆下山了解情況，好幾個人都說是方美娟摘的。天哪！方美娟的動機很明顯，怕夏東來把她的玩笑話當真，這才故意毀掉了剛結的果子。

高強正想打電話向鎮里的張書記匯報，沒想到，張書記的電話先打過來了，要他馬上趕到第一人民醫院。高強以為張書記住院了，到了醫院才知道，住院的是方美娟。醫生告訴他，方美娟一進黨校就暈倒了，這是勞累過度引起的呀！

高強嘟囔了句：“每天早上去摘老百姓梨樹上剛結的果子，不累壞才怪！”

方美娟已經醒過來了，說：“果子多了，就會營養不良變成僵尸梨，我讓夏東來打掉一些，可他就是不聽，更不許別人幫他打，沒辦法，我只好起早去幫他打掉些。”

原來是這樣呀！高強有些不好意思了，真誠地說：“方書記，我向你道歉，夏東來要求發老婆，其實是我慫恿他的，我是想掂掂你的能量，沒想到你這么替他著想，我心服口服！”

方美娟出院后，并沒有忘記對夏東來的承諾，不但擠出時間教他打理果園，還帶他去看醫生。經過一段時間的治療，東來的腦子漸漸開始恢復了，果園里的蜜梨長勢也十分喜人。有人替方美娟擔心，這夏東來的蜜梨豐收在望，她總不能真的給一個半傻子當媳婦吧？

這天晌午，天上忽然烏云密布、電閃雷鳴。方美娟想起在果園除草的夏東來，于是打著雨傘往果園趕。

到了果園，方美娟遠遠看見夏東來躲在一棵蜜梨樹下瑟瑟發抖，看見一襲白裙的方美娟立即哭喊著：“雷公要劈我，觀音娘娘救我……”

方美娟連忙走上前說：“別怕，你是好人，雷公不會劈你的。”

夏東來不管不顧地往前沖，突然，“咔啦啦……”一陣驚雷響起，夏東來一驚，腳一滑，竟然滾下了陡坡……

方美娟尖叫著奮不顧身跑下陡坡，發現夏東來已經昏迷不醒。

方美娟打電話叫高強帶人來果園幫忙，并打120求救。可等高強帶著醫生趕到果園時，夏東來自己醒過來了，看著大伙圍在自己身邊，他一臉迷茫地問：“我這是怎么了？”

高強告訴夏東來，他打雷下雨不知道回家，還躲在樹下，要不是方書記，他就完了！

夏東來一拍腦門，懊惱地說：“上小學時老師就教過，打雷不能躲樹下，我咋忘了呢？謝謝方書記！”

高強聽了一怔，這小子不會是被雷一劈，腦子變好了吧？于是試探地問：“你是否還想方書記給你發媳婦？”夏東來不好意思地說：“不會了，我和秀琴都打算結婚了呀！”

話音剛落，秀琴急匆匆趕來，見夏東來沒事，才破涕為笑。原來，兩人讀高中時就暗暗處了對象，后來夏東來腦子不靈光了，秀琴只好把這段感情埋在了心里。這段時間，經過治療的夏東來腦子有了恢復，兩人又開始來往了。

夏東來拉著秀琴的手，朝方美娟深深鞠了一躬，說：“方書記，你真是救苦救難的觀音菩薩呀！”

方美娟問：“夏東來，之前的事你還能想起來嗎？”夏東來說：“方書記，高主任，過去的事我都慢慢想起來了，你們是好人，我和秀琴會永遠記在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