跋山涉水覓甘泉

陳艷梅

相傳很多年前，風光秀麗的黃山腳下，有一家遠近聞名的釀酒作坊，老板名叫杜八仙，是釀酒祖師爺杜康的后代。

杜老板原名杜八賢，因為他釀造的酒醇香濃郁，遠在蓬萊仙島的八仙都被這濃郁的香味吸引過來，就為喝一杯杜老板釀造的美酒，因此杜八賢就被人們叫成了杜八仙。

雖然杜八仙釀造的美酒已經醇香無比，但是他仍然不滿足，整日里都在琢磨怎么才能釀出更加香醇的美酒。杜老板深諳經營之道，他知道這個世界上真正懂酒的人，一定是那些經常喝酒的人，他在鎮(zhèn)上開了一家酒店，不是為了賣酒，而是為了收集飲酒人對自家釀酒的意見。

杜老板根據(jù)客人的意見，不斷改進釀酒工藝，作坊的名氣越來越大，他釀造的美酒也越來越好。一位文人雅士喝了杜八仙釀造的美酒，就送給酒店一塊匾，上面寫著“天下第一香”幾個大字。

這天，酒店突然來了一位鶴發(fā)童顏的老者。這位老者看上去雖然頭發(fā)全白了，可是仍然滿面紅光，說起話來中氣十足，聲如洪鐘。老者要了兩碟小菜、一壺老酒，坐在一個靠窗的座位上，端起酒杯只喝了一口，就慢慢放下酒杯，捋著長長的胡須，非常失望地搖了搖頭。

這一切都被坐在柜臺里的杜八仙看到了。他連忙走過去，深施一禮，問道：“這位老伯，您是不是對本店的酒不滿意？”

老者用筷子指了指掛在墻上的匾說：“我是慕名而來啊，可惜！可惜！”說完，放下酒杯，長嘆一口氣，起身就走。

老者一臉失望地走出酒店，杜八仙望著老者的背影，呆呆地立在那里，半晌沒說出一句話。忽然，他發(fā)現(xiàn)酒桌上放著一個古色古香的葫蘆，葫蘆上刻著一枝燦爛的桃花。這一定是剛才那位老者落下的，杜八仙連忙追了出去，高聲喊道：“老人家，你的葫蘆……”

此時此刻，那位老者早已無影無蹤，杜八仙只好滿腹疑惑地回到酒店。一位常來酒店喝酒的客人認出了這個葫蘆，他萬分驚訝地說：“這是黃山酒仙的葫蘆啊！幾年前我在黃山有幸和他一起喝過酒，我見過這個葫蘆！”

皖南一帶民間關于黃山酒仙的傳說，杜八仙也早有耳聞。相傳皖南一帶最懂酒的就數(shù)號稱酒仙的三兄弟。三位酒仙都生活在風景秀麗的黃山，三人不但會喝酒，而且還對釀酒有很深的研究，經常一起飲酒、品酒、論酒……久而久之就成了莫逆之交，最后義結金蘭，成為一段佳話。

這一帶會喝酒的人成千上萬，能被稱為酒仙的卻僅此三人。杜八仙對黃山酒仙能光臨酒店，感到非常欣慰，這說明他釀造的美酒已經名聲在外，連大名鼎鼎的黃山酒仙都前來品嘗。可是，杜八仙又非常遺憾，酒仙拂袖而去，顯而易見是對他釀造的酒不滿意啊！

杜八仙猛然意識到：莫非酒仙是來點化他的？他連忙打開酒仙留下的葫蘆，也許里面裝的就是香氣濃郁的美酒……可是，杜八仙打開葫蘆只喝了一口，就非常失望地搖了搖頭，葫蘆里面裝的竟然是清水！

杜八仙對著葫蘆又喝了一口，忽然發(fā)現(xiàn)，里面的水清涼甘甜，再細細一品又有一股淡淡的香味兒……杜八仙急忙回到作坊，把葫蘆里的水和平時用來釀酒的水一對比，立刻就發(fā)現(xiàn)，這兩種水的品質那是天壤之別啊！

杜八仙頓時想起祖先留下的一句話：好水釀好酒！他一下子明白了，那位拂袖而去的黃山酒仙，是給他指路來了！此時此刻，杜八仙恍然大悟，這些年之所以絞盡腦汁，釀造出來的酒品質上沒有明顯提高，就是因為釀酒的水不行。

杜八仙把作坊交給家人打理，第二天一大早，他就打點行裝，踏上了尋找水源之路。徽州風景天下聞名，“一生癡絕處，無夢到徽州，十里桃花源，須從岱峰游。”杜老板在大戲劇家湯顯祖留下的傳世絕唱指引下，跋山涉水踏上了尋找優(yōu)質水源的歷程。

杜老板沿著東晉大詩人陶淵明尋訪桃花源的路徑，登上一葉小小的竹筏，在清凌凌的漳河水面上，穿溪越灘、逆流而上。杜八仙站立在竹筏之上遠眺兩岸桃林疊翠、阡陌縱橫、青山巍巍、碧波蕩漾……感覺迎面吹來的風都是甜的！

山光水色美不勝收，杜老板卻無心欣賞，竹筏逆水而行，每過一段時間，他都要彎腰捧起清涼甘甜的河水仔細品嘗，他發(fā)現(xiàn)越往上游走，河水越發(fā)清澈，味道也越發(fā)地清涼甘甜，水質跟黃山酒仙葫蘆里的水也越發(fā)地接近了！

撐竹筏的艄公見此情景，不屑地說：“這里的水算什么？跟這條河源頭的泉水比，那可差遠嘍！”艄公說的漳河源頭就是大名鼎鼎的桃花潭。杜老板急切地問：“這里到桃花潭還有多遠？”

艄公卻把竹筏靠在岸邊說：“前方是一段淺灘，只能送你到這里了，你在這里上岸，翻過前面那座山，就是這條河的源頭桃花潭了。”

杜老板只得跳下竹筏上了岸，看見路邊有一家小客棧，恰巧他的肚子也有點餓了，就要了一碗面，邊吃邊向客棧掌柜打聽去桃花潭怎么走。

掌柜一聽這話，立刻大驚失色地說：“你想去桃花潭？”

杜老板點點頭說：“是啊，我想去桃花潭。”

掌柜又問：“你一個人？”

杜老板聽出掌柜話里有話，就反問道：“一個人不能去桃花潭嗎？”

掌柜這才說出實情。原來這里去桃花潭，只有經過一條蜿蜒崎嶇的黑風谷才行。

峽谷兩旁怪石突兀、樹高林密，更要命的是最近有一只孤狼經常在這一帶出沒，已經有幾個獨行路人被狼咬死咬傷。為了安全，官府規(guī)定凡是要路過此谷去往桃花潭的人，都要結伴而行。

聽了客棧掌柜的話，杜八仙心急如焚，為了能盡快找到釀出好酒的甘泉，他決心冒死獨闖黑風谷！

客棧掌柜一把拉住杜八仙，指著墻上的告示說：“這位客官，你可千萬不能一個人獨闖黑風谷啊！你看看官府的告示，我如果放你過去，那是要吃官司的……”

就在這時，一個正在用餐的白發(fā)老漢突然站起來說：“我陪你過黑風谷！”有人結伴過黑風谷，客棧掌柜也無話可說。

老者說：“掌柜的，把那兩個用酒泡好的豬蹄拿來。”

客棧掌柜用荷葉包好兩只豬蹄交給老者，還不忘提醒說：“一路多加小心！”

杜八仙和老者沿著蜿蜒曲折的小路出發(fā)了。此時此刻，杜八仙才仔細打量這位陪他闖黑風谷的人———這位老者不但須發(fā)皆白，而且還拄著一根拐杖，走起路來踉踉蹌蹌，似乎隨時都能摔倒……杜八仙不禁暗暗叫苦，就這樣一個耄耋老人，萬一真的遇上狼，我們二人可夠它吃幾天了！

山路越來越陡峭，兩邊的樹木也越來越茂密，耳邊不時刮起一陣陣呼嘯的山風。杜八仙心里不住地暗暗祈禱：上天保佑，千萬別遇上那只狼啊！偏偏在這時，同行的老者突然坐在路邊一塊石頭上說：“我累了，歇歇再走吧！”

杜八仙猛然發(fā)現(xiàn)，路邊的灌木叢中，有一只沾滿血跡的布鞋，顯然是上一個遇害者留下的。他急切地說：“此地不可久留，我們還是快走吧！”

老者不理睬杜八仙，只見他不緊不慢地拿出用荷葉包著的兩個豬蹄，一股濃郁的酒香撲鼻而來。杜八仙暗暗叫苦，都這種時候了，還有心思吃豬蹄？

老者突然出人意料地用力一拋，兩個豬蹄落在不遠處的草叢中。杜八仙不解地問道：“您這是什么意思？”

老者不答話，只見他兩眼微微閉上，似乎在等待著什么。不大一會兒，一只體型碩大的老狼，嗖的一聲從樹叢中躥了出來，奔著那兩個豬蹄撲上去大口大口地吃了起來。

杜八仙這才恍然大悟，老者這是用豬蹄引開這只狼，他拉起老者說：“我們快走！”

老者卻穩(wěn)坐在石頭上，慢條斯理地說：“不忙不忙，好戲在后邊呢！”

不大一會兒，兩個豬蹄就被狼掃蕩一光，接下來發(fā)生的事讓杜八仙看得目瞪口呆！只見那只狼突然搖搖晃晃地倒在草地上，呼呼地睡著了。這時，老者才不慌不忙地站起來說：“它醉倒了，我們走吧！”

此時此刻，杜八仙猛然發(fā)現(xiàn)，老者腰里掛著的那個葫蘆竟然和黃山酒仙留在店里的那個葫蘆一模一樣，上面也刻著一枝燦爛的桃花。杜八仙驚喜地問道：“莫非您老人家也是黃山酒仙？”

老者淡然一笑說：“到你家酒店的是我大哥，我是老二……”怪不得能用酒醉倒獨狼，能把酒用得如此絕妙，黃山酒仙果然名不虛傳。

杜八仙在黃山酒仙老二的帶領下，順利地走過黑風嶺，來到夢寐以求的桃花潭。遠遠地，只見一個頭戴斗笠的老翁，躺在桃花潭旁一棵老樹下，優(yōu)哉游哉地酣睡。

老者說：“這位是我的三弟，大哥讓他在桃花潭邊等您。”

“那大哥去了哪里？”

“他去報官了，狼醉倒了，三天三夜都不會醒來，這是除掉獨狼的大好時機。大哥帶著人去往黑風嶺，現(xiàn)在也快回來了。”

杜八仙見到朝思暮想的桃花潭，立刻不顧一切地跑到潭邊，捧起潭水就大口大口喝了起來，一邊喝一邊說：“這才是我朝思暮想的釀酒甘泉啊！”

這時，黃山酒仙的老大回來了，手里還拿著一個黑糯米團子，一邊揉著一邊走過來說：“我們三兄弟終于把皖南最有名的釀酒大師請來了。今天是個大喜的日子，我們喝酒的跟釀酒的相聚在一起，一定得好好慶祝一下！”

杜八仙拿出隨身帶來的酒說：“我這里有酒，只是沒有下酒菜……”

黃山酒仙老大把揉好的黑糯米團子隨手丟進桃花潭里說：“別著急，下酒小菜馬上就到……”

看著一臉疑惑的杜八仙，黃山酒仙老二得意地說：“這是我大哥的捕魚絕技，用美酒浸泡的黑糯米團子，是桃花潭鯉魚最愛吃的美食……”話音剛落，只見水面上就飄起來幾條又肥又大的鯉魚。

四個人燃起干柴燒烤鮮美的鯉魚，喝著美酒，一個釀制美酒的計劃就在桃花潭邊上誕生了。

杜八仙把他的釀酒作坊搬到桃花潭，黃山酒仙三兄弟也成了這家釀酒作坊的品酒大師。憑借得天獨厚的地理位置，憑借桃花潭純凈甘甜的泉水，這家釀酒作坊釀造出來的美酒有了一個質的飛躍，很多酒客不遠千里慕名而來，就是為了喝一杯用桃花潭水釀造的美酒。

酒香不怕山路遠，桃花潭一帶因為出產美酒而聞名天下，一個不足十幾戶人家的小山村很快就發(fā)展成一個酒香四溢的皖南重鎮(zhè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