閱讀從一條小溪開始

文/薛 濤

說起閱讀，誰都不陌生，但今天我要說的是另外一種閱讀。

掌握了這種閱讀，你就知道書其實是活的，文字其實是有生命的。

我最早的閱讀是從故鄉(xiāng)的一條小溪開始的。

我出生的地方叫“太陽”。一直以來，我每次跟人說起我的出生地時，人家都以為我是個“外星人”，而且是個耐高溫的人，其實我這人最怕熱。太陽這個地方有一條小溪，從東邊流向西邊，它有一搭沒一搭地流著。我13 歲小學(xué)畢業(yè)那年，這條小溪干涸得不見了蹤跡。我向西望著，心想：怎么就沒有了呢？魚蝦們都被帶到什么地方去了呢？會不會也被曬干了呢？我沿著小溪的濕跡一路找尋，鞋子沾滿了泥土。我沒有白費功夫，果然找到了幾條小死魚，它們身上的鱗片失去了光澤，它們活著時可是銀光閃閃的?。∥遗滤鼈儽贿^路的貓吃掉，就把它們埋了。整個過程我做得非常認(rèn)真，認(rèn)真得有些讓別人無法理解。弟弟看著我的行為都笑我了，可我還是極其嚴(yán)肅認(rèn)真地做完了那件事。沒想到的是，幾天后我卻忘記了埋小魚的位置。想想那些情誼怎么可以淡漠下來呢，心里便無限地惆悵起來?，F(xiàn)在那條小溪的痕跡想必已經(jīng)全無了吧，說不定取而代之的是一帶青草地了呢。那些年，小溪流盡以后，關(guān)于它的種種想象和猜測豐富了我寂寞的童年。“閱讀”這條走丟的小溪，我貧乏的內(nèi)心一天天豐富起來。在我的心里這條小溪是一本內(nèi)容豐富的書，豐富到我用了整個童年的時間去讀它。我從這本書里讀到了悲傷與生死，也讀到了溫暖。

我讀初中的地方叫“橫溝”。讀書期間我經(jīng)常抽空尋找那條“溝”，它究竟橫在哪里了呢？我一直沒找到。我到處打聽，也沒有人能給我指出來，連在我心里無所不知的奶奶對這個問題都是糊涂的。后來我就不找了。有一天我在供銷社里看到一套《水滸傳》，于是攢錢買下來看，讀這本書的過程中我哭了好多次，為那里面的兄弟情誼，為那些英雄好漢的悲壯命運。我的語文老師說我可能有寫作的天賦，說不定在寫作上能有一番出息。我信了，于是從此我做起作家夢來，不想當(dāng)畫家了。這個老師叫孟慶遠(yuǎn)，一個看上去文質(zhì)彬彬、頭發(fā)硬硬的老師，他的體態(tài)看上去和魯迅先生有幾分相像呢。他是我媽的同事，他的話就是我媽告訴我的。我一直感激他，我是個可以按照別人的“表揚”踩出條道路的人。還有好幾個老師，都肯表揚我，我不知道那幾位老師是因為與我媽是同事客氣地表揚我，還是我真的值得表揚。總之，他們的表揚給了我前進(jìn)的力量。強永飛老師只比我大7 歲，我們亦師亦友，經(jīng)常一起背誦宋詞，我背不過他，他怕我著急上火，于是說：“一般記不住別人作品的人，是可以寫出自己的作品的?！蔽倚帕怂脑挘_始不停地寫作，當(dāng)然我也拼命地閱讀、背誦，因為那時候我已經(jīng)深深感受到了閱讀對寫作的影響。盡管我常常背不過他，但是我從來沒有放棄和他比賽背誦。真的很感謝強老師陪我背誦的那段時光。后來，我能背出的宋詞一年比一年多，自己的作品也一年比一年多了起來。

我的大學(xué)生活是在一所普通的師范?？茖W(xué)校完成的。由于學(xué)校太普通，大多數(shù)同學(xué)好像不太滿意，有的同學(xué)覺得自己高考沒發(fā)揮好，有的認(rèn)為如果自己再努力一點就會考上更好的學(xué)校。十幾年寒窗苦讀，誰不希望能上個好大學(xué)呢，但我好像不太在意這些。因為對我來說，能上大學(xué)已經(jīng)是莫大的幸福，更何況我一心想著抓緊時間盡快寫出自己滿意的作品來，顧不上考慮其他事情。有一天，我與同學(xué)賦春請作家肖顯志老師指導(dǎo)我們寫作。我們相約在鐵嶺的一個小酒館里，肖顯志老師一邊喝著小酒，一邊給我們講著他的寫作歷程。那一天我真的受益匪淺，也是那一天我更加堅定了我要在寫作上做出點成績的信念。當(dāng)我們離開的時候，外面飄雪了，我們站在外面感受著冰涼的雪，卻說了許多熱情似火的話。我們互相鼓勵著要寫出更多更好的作品，我們是那樣的堅定，都沒給自己留退路。離開那家小酒館，踏著一層薄薄的雪，我正式走上了文學(xué)創(chuàng)作的道路。

許多年過去了，我一直堅守著從“閱讀”故鄉(xiāng)獲取的對美的敏感、執(zhí)著和操守，寫著一些詩性和富有想象力的文字。

我常常想，閱讀該包括些什么呢？僅僅是書本嗎？不是的。還要閱讀人間的美景，閱讀師友的善意，閱讀那本活生生的大書—生命歷程中的點點滴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