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于平面和色彩構成的中國傳統幾何紋樣視覺動態創作

張芾

深圳職業技術學院 廣東 深圳 518000

英國新藝術運動藝術家歐文?瓊斯曾于1867年從個人及友人收藏的中國瓷器中提煉色彩與圖案特征，闡述了“中國的紋樣設計并不是通過光影求得和諧，而常常是通過顏色和形式來表現畫面”的觀點。[1]由此可見，我國傳統紋樣中早有當代平面構成理論中的扁平化圖形設計思考。歐文?瓊斯總結我國的傳統紋樣分為連續型、密集散點式、監控型散點式三種圖形結構，事實上，我國傳統紋樣還可以被細分為幾何紋樣、動物紋樣、花鳥昆蟲紋樣、吉祥紋樣、人物紋樣、器皿紋樣六個大類。[2]觀察這些紋樣，便可直觀地理解其視覺表現特點、平面構成和色彩構成理論的契合方式。

以歐文?瓊斯提到的連續型、密集散點型、向空型散點式圖形組合結構為依托，平面構成和色彩構成理論為支撐，本文將針對易于視覺理解的傳統幾何紋樣動態創作展開思考。當下，設計師可以利用數字媒體的多媒介創意呈現形式來闡釋運動形態的變化，并應用傳統色彩來表現具有傳統文化性質的視覺美感。現代媒介技術不斷推陳出新，傳統紋樣作為承載傳統文化的視覺符號，運用到新的技術之中得以不斷延續其文化生命力，推動中國傳統文化的傳播。

本文總結出了以下研究路徑：第一步，以繪制單個圖形元素作為思考切入點；第二步，依據圖形元素類型完成平面構成造型要素分類，用不同的平面構成組合形式規劃不同的運動腳本；第三步，理解平面構成動態造型破型要素，用不同的傳統紋樣適配合適的造型文法破形結構，遵循每一幀動態演繹的韻律節奏，輸出動態作品；第四步，注入傳統色彩，在運用色彩構成的組合基礎上嘗試添加材質、燈光、攝像機效果，帶入不同品牌或產品的實際需求，在空間中進行深入調整，完成場景體驗中的視覺創意表達。大體以中國傳統紋樣中最易變形的幾何紋樣為例闡述紋樣視覺動態創作的過程，舉例幾何紋樣中的連珠紋、席紋、云雷紋、回紋、弦紋、條紋、谷紋、蒲紋、繩紋、繩絡紋、錦紋、云紋、勾云紋、漩渦紋和曲折紋[2]的視覺變化及色彩特點，研究設計內容的視覺創意表達。

一、中國傳統幾何紋樣的平面構成要素分類

依循平面構成的概念，圖形紋樣分類以點、線、面為基礎進行，連珠紋、谷紋、蒲紋、乳釘紋是點狀紋樣；席紋、云雷紋、回紋、云紋、漩渦紋則既適合線的表達也適合面的表達。以立體、空間、半立體結構為依據也可以對幾何紋樣進行分類，技術的不斷革新使紋樣在立體、半立體空間改造中由于色彩、燈光、互動體驗等要素的加入，實現完美互動效果，材料質感已突破二維邊界，實現三維視覺的沖擊[3]。

傳統紋樣在畫面中可實現多種結構，例如，二維平面構圖分為離心構圖和向心構圖。在離心構圖中，復制偏移中心會產生不同結構形態變化，以離心構圖的分割與比例調整可以讓圖案適應構圖的調和與對比，在離心構圖中可以完成重疊組合、連接組合、分離組合、集中感組合、折中對稱組合、擴散感組合、偏移組合等圖形變形演繹。向心構圖則分為等形分割、等量分割、或打散重組之后的等量自由分割。多樣性分割使幾何紋樣在分割映射中既包含具象分割又包括漸變分割，漸變分割又可以進一步細分為垂直、水平、斜向、波紋狀、旋潤狀；相似的分割有非具象形和具象形體現，自由分割的多形態組合可以使幾何紋樣的創作形態更為豐富，所展示的色彩表現也更為多樣[3]。

席紋（圖1）可以明確表現出單元形復制離心構圖。在席紋單元制組合構圖的樣態變化中，單一單元形和混合單元形交錯，構成負形空間，線狀結構延展又可以變化為向心構圖。離心和向心交錯創造的面狀或環狀結構形態中，將形成多元放射狀結構和鏡像反射結構。設計師可以在此基礎上設置灰度變化體現漸變效果，利用自由分割動態變化產生漩渦紋和線性偏移來構造圖案和色彩。席紋的結構規律佐證了平面構成中的等比數列、調和數列，比例和數列建構的黃金分割比、根號矩形結構特點等數學式用法；相對復雜的勾云紋、漩渦紋、錦紋、繩紋則是我國散點自創數列比的呈現，多形態數列結構等特點都能在平面構成理論邏輯的視覺應用中自由切換。

圖1 席紋的多結構變形

上述席紋圖稿表現的設計構成強調構圖平衡、對比和統一特點在其他傳統幾何紋樣設計中也清晰可見。我國傳統紋樣普遍存在對稱結構，有平移、回轉、鏡像反射、擴大縮小、亞對稱等圖形構成特點，同時也有平移回轉、平移鏡像反射、回轉放大縮小特點。順應設計構成形式，從繁復的紋樣設計中挖掘出我國傳統紋樣設計構成組合快速實現圖形扁平化視覺處理，通過動態圖形語言形式輸出數字媒體進行創作。

傳統紋樣設計中，通過設計有關形態的變形錯視，可以形成線或角錯位錯視，在視覺扭曲中造成大小錯視、明度錯視等效果，通過立體感、透明感的表現，利用動勢和韻律完成變形、變化，在此以靜態蒲紋結構變化（圖2）為例，進行變形來分析圖案紋樣的構成與色彩特點。

圖2 單個蒲紋的動態結構變化

單一的蒲紋六面形是可以不斷變形的，通過調整線條結構粗細，可以讓圖形產生動態變化，紋樣結構中六面形填充的動態變化制造閃爍動態效果；單個蒲紋整體結構易產生正方體視錯覺，在結構表達中通過單一六面分形的描邊粗細變化形成立體感、透明感錯視，單一形體等量元素分割輸出節奏不一致的視覺動態；蒲紋六面形動態變形過程以周圍放置的等比例三角形為支撐，沿六面形每條邊線拓展等比例正三角形，單一六面形和三角形交叉支撐形成完整的蒲紋元素。回顧北京冬季奧林匹克運動會的雪花結構設計，也是通過結構的打散和聚攏重組形成凸面、平面交替錯視。此處設計師也可以通過結構打散和聚攏位移制造視覺交替動態；以六芒星整體為中心，圖形元素的整體動態變形，透明度粗細交替錯視打包整體，復制整體結構在空間限制下對稱動勢位移；復制多個線條粗細產生變化的蒲紋整體結構，分割立方體造型形成密度不同的蒲紋；正方形空間范圍除了復制整體六面形結構，還可在此過程中繼續復制正三角形結構，整體再次表現平面效果更為突出，立方體整體在空間上下兩端放大形成開闊的空間視域想象，產生對正方形邊界之外空間的求索，拓展空間體驗。

二、中國傳統幾何紋樣的動作動態腳本設計

構成完成靜態平面之后，設計師可以將紋樣進行動態組合，連接出更豐富的形式。動態設計軟件能夠將圖案傾斜、旋轉、向一定方向運動等，以這些方式來造成動勢，實現原有圖形的形態變化，完成形態錯開、模糊、反復、顫動、彈跳等動態演繹漣漪。比如，不規則席紋分形是席紋自身結構內部被破壞，造成掉落后形成的塊面分裂動勢效果；蒲紋中可以用規則的六邊形整體進行面和面結構的放大、縮小，形成破壞動勢；將原本分離旋轉的多個回紋形式組合起來，添加簡單的灰度色塊變化，以集中和放射形式完成規則或不規則的放大、縮小及不透明度變化動態連接，打破靜態構成。動態設置中，常常涉及位移、縮放、旋轉、不透明度基礎的成千上萬種運動變化，設計師可以依據動態元素周期表提供的效果載入紋樣設計，基于這些基礎動態效果對不同紋樣進行動態嘗試。選取蒲紋動態變形來佐證動勢波形變化、視覺交錯模糊以及各種不同的彈跳展示效果，展示蒲紋六面形動態結構變化的腳本方案如下（圖3）：

圖3 蒲紋六面形結構變化動態腳本設計

鏡頭1：蒲紋結構是穩定六邊形，兩色塊追擊漸變形成鏡頭2中連續追擊動勢漣漪，色塊運動中的色彩變化產生色彩的漣漪；

鏡頭2: 鏡頭1保留框線蒲紋外圈產生的碎裂，斷線路徑隨即出畫消失，兩色塊追擊運動產生新的立體蒲紋外圈結構；

鏡頭3：鏡頭2色塊追擊運動消失，斷線路徑動態仍在繼續追擊連接，色塊視點游移至畫面中心縮小放大再縮小，產生從線到面的結構變化；

鏡頭4：六面體旋轉運動產生，在旋轉過程中出現六面體邊緣正三角形展開，連續不斷地旋轉運動形成六面形內部和正三角形塊面的運動暈影；

鏡頭5：旋轉中展開運動漂浮的正三角形逐漸弱化出現在蒲紋形態的關鍵節點展現上，形成色塊灰度不同的蒲紋造型，六邊形拓展向邊線的位移和正三角形造型再次融合組成新的蒲紋；

鏡頭6：中心區域的重組六邊形完整出現，逐漸漸變展示出周圍區域的六芒星結構，占滿畫面的六芒星結構逐個漸變至中心再消退；

鏡頭7：零散蒲紋六面形旋轉過程中出現有規律散落的三角形結構和六面形結構，出現放大的三角形和六面形，產生旋轉和漸變效果；

鏡頭8：規律散落的三角形和六面形規則聚攏位移至畫面中心，旋轉過程中產生顏色變換的中心六面形結構，出現周圍的線性結構表達，路徑動畫再次出現；

鏡頭9：三角形散落形成多個六面形，六面形旋轉出現圈線的路徑線性運動，出現不規則六面形的垂直、平行位移，間距中的三角形和菱形結構閃動變化；

鏡頭10：六面形整體散落到聚攏位移，旋轉過程中產生線性和凸起的效果；

鏡頭11：六面形組合伴隨三角形結構的閃爍和路徑斷線效果，線在畫面中逐漸旋轉消失，變為單一造型點，在整體畫面中由少至多地出現組合蒲紋結構；

鏡頭12：展示完整蒲紋結構，分離組合單個六面形結構，闡釋單一蒲紋圖形到多個蒲紋圖形結構連接。

鏡頭12也并非腳本的終結，動態創作的延續性可以依據動態元素合理性進行進一步探討，也依據品牌、產品實際需求，調整修改媒介內容演繹載體。

三、色彩搭配對幾何紋樣動態創作演繹的影響

在上述形式語言基礎上，利用蒲紋特殊六面結構，設計師已經在二維視角上對存在于三維空間的蒲紋形成了相應的感官，在此基礎上注入黑白灰的色彩，可以為圖形增加動態活力。設計師可以考慮利用合適的色彩來制作更加豐富的視覺韻律效果，讓圖案中出現相同形、相似形、類似形、漸變形的韻律組合，并在使用復數結構和搭配色彩的過程中，嘗試變形和變化，讓幾何紋樣產生坐標變換、失真畫、透鏡變形等有趣變化，使圖形整體得到視錯覺效果。

（一）二色設色的不規則形態變化

歐文?瓊斯的《中國紋樣》一書中，葫蘆形彩繪瓷瓶上的連續紋樣的色彩中有下圖所示的C10 M20 Y30 K0和C50 M80 Y70 K10兩色，添加這兩個相似色之后，原本的等比等量結構被打破了，讀者可以觀察到不規則變形帶來的視覺變換效果。中國瓷瓶紋樣的取色形式是透過運動漣漪，形成線結構肌理，再通過路徑動畫錯視信息拆解，形成面和體塊的變化結構（圖4）。

圖4 二色設色的不規則形態變化

(二)三色設色的線性變形結構

設計師可以嘗試在紋樣中加入日常生活中熟悉的景泰藍用色，即C85 M66 Y40 K0。這樣的改動可以豐富紋樣的變形變態效果，藍色的加入可以打破原本圖形中相似色彩的等比等量比例，制造圖形變化。在相似色的基礎上添加進色環上完全對立的色彩，這樣做其實并不會打破畫面的平衡，景泰藍色并非破壞者，而是沖擊相似色系統的關鍵點，它的加入可以為動態再次注入活力（圖5）。

圖5 四色設色的線性變形結構

在圖5的變形演示中，線構、散點集中效果、等量等分圖形平鋪等效果紛紛出現。在眼花繚亂的結構變化中，景泰藍成為最亮眼的輔助，設計師只需在動態圖形設計軟件效果面板中添加諸如扭曲、波紋命令，利用參數的調節便可實現變化豐富的點線面變形變態造型，形成有趣的動態視覺效果。

(三)四色設色的點線面結構變換

設計師還可以嘗試將更多的傳統色彩搭配融入圖形結構變化之中，例如，在原有的C10 M20 Y30 K0、C50 M80 Y70 K10、C85 M66 Y40 K0三色基礎上，加入飽和度較高的C18 M66 Y78 K0（圖6），使畫面整體效果產生明艷、生動的變化。在圖5設計中，通過注入飽和度較高的橙色，可以看到，在最右側圖片的圖形變形中，已形成畫面動感更加強烈的三維變化，視圖整體表現了空間關系更為豐富的六面形結構變化。

圖6 四色設色的線性變形結構

(四)大于五色設色的色彩結構變換

歐文?瓊斯在《中國紋樣》的范本記錄中展示了大量的來自中國瓷器的色彩，由此總結出一系列的中國色彩搭配效果，該書所收錄的圖形設計效果中，最多的設色控制在七色之內，罕有多于五色的色彩處理。本文在原有的四色基礎上循序漸進，以高飽和度橙色加上顏色C18 M66 Y78 K0的對比色C56 M26 Y70 K0，和近似色C13 M25 Y76 K0，進一步展開對色彩視域效果的拓展觀察（圖7）。

圖7 六色設色的線性變形結構

圖形建構中左側畫面構成為集中和散點分布、中心擴散，注入較為活潑的橙色和草綠之后，使得整體的畫面動感增強；右側相似圖形重復構成中，正三角形產生塊面變化，色彩的炫動和黃色點綴效果，使整體畫面注入更加豐富的活力感。

前文中提到的圖形設計結構，是利用黑白色塊立方體結構進行重復構成以產生平面和空間的錯視感受；以此為基礎，添加色彩再進行動態調節，僅僅只是簡單的飽和度變化，都會迅速出現凹凸的視錯覺空間。舉例來說，通過這些，可以發現：通過扁平化幾何圖形的動態結構變化，配合品牌形象的標準色設置，即可快速完成適用于商品展示空間的數字媒體應用效果。

在歐文?瓊斯先生所提供的這些色彩中，相似色、對比色的注入可以形成令人愉悅的視覺效果，在不添加任何動態效果的平面展示基礎上，設計師可以通過對簡單動畫的理解，從中演繹出豐富的圖形設計動態變化。無論是左側的中心點放射變化還是右側的中心菱格色彩變化，放置在空間結構變化中依據品牌標準色進行合理搭配，防止色彩注入帶來的雜亂感受，諸如該蒲紋目前的樣態變化，都能作為動態的基礎模版結構套用至任意品牌的展示空間中，凸顯豐富的視覺動態變化。

平面構成材料形態研究由于材質不同會出現偶然形態創造，不同材質帶來的動態質感不同。比如幾何紋樣利用液體進行表達，畫面的動態會出現強烈流質，液態集中和散開過程會暈開的彌散效果強烈，比例不同的水分會有不同程度的流動性質感；不同的工具創作帶來不同效果，我國幾何紋樣設計無一不適合印章創作帶來的質感體驗，呈現蓋印、拖印等不同形式的印刷效果；紙張的選取也會帶來材質視覺變化，通過揉、搓、擰、刮、撕、拼貼等造型方法的使用制造不同的肌理觸感；傳統紋樣的布藝效果也能通過數字創作軟件得以實現（圖8）。

圖8 傳統紋樣圖形布藝效果

利用圖形設計軟件的3D設置可形成凹凸的材質肌理，使該蒲紋結構的形態用于半立體、立體的任意空間場景設定。技術支持的材質選項可調節參數，觀察光影材質變化調整產生物體質感變化，形成豐富的視覺效果，作為無意義動態圖形從材質改造上實現任意立體變化。

材質介入有效拓寬原本的視域效果，導致體驗的擴寬可以觸及觸覺、味覺，肌理改變形成動態創作中的感官體驗方案。技術的革新導致設計師可以十分從容地實現材料改造，在動態創作中適配不同品牌進行改造，適配不同品牌空間展示運用，思考適合中國品牌體驗的實體材料質感和傳統紋樣圖形輔助的適配性，完成視覺、觸感、聽覺、嗅覺、味覺連接的“五感”體驗設計，進入虛擬現實應用設計場域獲得傳統煥新，文化傳播地不斷有效延續。

結語

以上，本文深入分析了基于平面和色彩構成理論的幾何紋樣動態創作思路，通過該思考路徑，設計師能更輕松地理解傳統紋樣和平面構成的創作關系，創造出豐富的動態作品。

在課堂中，教師模擬用戶需求場景應當依據實際情況擬定制作步驟：步驟一，明確品牌/產品需求；步驟二，確定使用場景的地點空間；步驟三，選取傳統紋樣圖形元素；步驟四，確定色彩材料空間設計；步驟五，設計平面構成創意方案；步驟六，制作落地動態分鏡腳本。

在實際的工作過程中，設計師必然會遇到需反復修改創意設計方案的狀況，本文所述的方法論是設計師在實踐中得出的步驟，為規避繁復的修改，在日常圖形積累中設計師應深入理解紋樣造型和文化知識，研讀設計構成概念，隨著元宇宙虛擬現實時代的到來，在由平面到動態的創作過程中使傳統文化不斷數字新生。期待創作更多數字媒體和傳統文化結合的新鮮的、有創意的內容，引領時代文化藝術創作發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