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別與開始

翁濼婷

送別

我只能看到

對話框里的機票

——今夜起飛

航班紅著眼 從南到北

曾一起并肩的桌前

時針轉動到某個時刻

云層便隱藏了信號

以及遠行者的臉龐

我似乎只能在岸上 觀望

時間這個釣者

一圈一圈

釣回一個異鄉的陌客

啟程

跨過那道坎有些艱難

當時我們都不曾意識到

它背后藏著的河流

在這之后

每當地球再踱完一圈

各自跋涉了很遠的路

在一片鑼鼓轟鳴聲中

我們抬起頭

短暫地放下包裹

問一句客套的好

然后又一次匆忙啟程

電車

穿過叢林的電車

載著我和過往

再一次駛向孤島

經過學校白得褪色的滑動門

實驗室里淡淡的硫黃氣息

一切幾近褪色

如同那里冬天純棉質地的雪

忽然被扳動了軌道

熟悉的小小城市 包裹我

落入蜂擁而至的生活

某些瞬間

會失真成游戲

卻仍太過真實 讓人難以喘息

只有夜晚入睡時

會夢見那飛馳而過的電車

一個個窗口亮著

不是去往家的方向 卻還是上了車

做一個人的大夢

旅途

暮色將晚

過往的一切凝成冷粥

忽然 路燈閃爍

行人朝著不同方向走

投身于廣袤世界的洪流

少年時共同回憶中的故鄉

被壓實了藏進夢中

可我又該如何把那碗冷粥

填充

旅途中每一個干涸的時刻

聽孫紹振先生“開學第一課”

青春飛揚的叢林里

秒針大笑著，駐足于

一位老先生頑童般

神采奕奕的博古通今

2023 年9 月10 日

我們的一個紀念日

長安山步道兩旁蔥蘢古樹

注視著又一群少年

奔赴未來的各種姿態

再一次訝異于

最強大腦的“崛起”

一棵樹 一朵綠色的云

推搡著 撼動著

枝葉婆娑間

新的可能正在蘇醒

城市

城市邊緣的圍欄外

裸露著荒地

機械臂時刻不停

帶著世界沉重的喘息

藍色的夜 又一次

墜入不遠處平靜的海

海面盡頭的零星光點

仍在呼吸著

直到

被層層高樓掩埋

仿佛這一天發生的一切

都得到包容

新的一年

一朵朵煙花

在廣場中心上升 旋轉

轟然綻放

人們歡呼雀躍

漆黑的夜晚滿載樂鼓翻騰

他們目之不及的

城市的邊緣 卻是昏黃燈火

學校燈牌下徹夜不息的窗口

匆忙停在路旁的外賣車

和橋邊小攤零星光點

映出疲憊的輪廓

這是舊的一年拋不下的一切

卻燃盡整個夜晚

如一場盛大的鋪墊

必然通向

全新的時間脈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