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貿試驗區設立對區域經濟的影響
——基于安徽自貿區的實證研究

李潤澤 蔡書凱

（安徽工程大學經濟與管理學院，安徽 蕪湖 241000）

一、引言及文獻綜述

2021 年7 月9 日，中央全面深化改革委員會第二十次會議指出“要以更大力度謀劃和推進自由貿易試驗區高質量發展”。建設自由貿易試驗區（后文簡稱為自貿區）是我國推動建設更高水平開放型經濟新體制、推動貿易和投資自由化便利化的重要舉措，能夠為我國經濟高質量發展注入新的動能和活力。自2013年9 月中國（上海）自由貿易試驗區掛牌成立以來，截至2020年9 月安徽、北京、湖南自貿區獲批成立，全國已經成立了21個自貿區，形成了“由北至南——由東至西——由沿海至內陸”的自貿區建設試點新格局[1]。安徽位于中國東部地區，是東西部地區經濟發展的重要連接點，推進安徽自貿區建設成高標準高質量的內陸自貿區，不僅能夠推動安徽經濟高質量發展，更能為未來國家繼續試點內陸自貿區提供重要發展建設經驗。

通過梳理已有文獻，目前國內關于自貿區的研究大致可以三個方面進行解讀。于研究對象而言，多數學者傾向于沿海省份和城市的研究。如王利輝和劉志紅（2017）[2]、應望江和范波文（2018）[3]等均以上海自貿區為研究對象，論證其自貿區建設對于上海區域經濟增長的積極促進作用。劉秉鐮和呂程（2018）[4]、葉霖莉（2020）[5]則以滬、粵、閩、津自貿區為研究對象。于數據使用而言，多數學者選擇省一級面板數據進行分析，張軍等（2019）使用2009—2017 年的省級面板數據，研究發現自貿區對經濟增長具有顯著的正向促進作用[6]。馮帆等（2019）基于2006—2018 年省級面板數據，發現上海和浙江自貿區建設存在顯著經濟增長效應，且其輻射周邊地區經濟發展的作用明顯[7]。孫海波和陳健生（2021）利用2014 年一季度至2019 年二季度的省級面板數據，分析了四川自貿區的設立對區域經濟增長的顯著帶動效應。于論證方法而言，理論分析和實證檢驗皆有所涉及[8]。王孝松等（2014）通過梳理上海實施一系列創新監管服務模式，認為其有利于促進上海國際經濟、金融、貿易和航運四大中心建設，帶動區域經濟發展[9]。趙亮（2016）通過分析我國自貿區建設的關鍵地位和驅動機制，認為自貿區的建立發展能夠對經濟增長產生直接推進和間接驅動作用[10]。此外，葉修群（2018）采用雙重差分模型，發現自貿區設立能夠顯著促進地區經濟增長，但存在一定的成效滯后性[11]。王愛儉等（2020）利用合成控制法發現沿海自貿區對經濟增長的促進作用優于內陸自貿區，而設立時間越晚則效果越不顯著[12]。

綜上所述，目前學界對于自貿區經濟效應的研究進行了廣泛而深刻的討論，形成了“自貿區建設能夠促進經濟增長”的共識，但利用市級層面的數據且針對內陸省份的研究還相對不足。安徽作為典型的不臨海、不連邊境的內陸省份，其自貿區成立一年多來，對區域經濟到底有何影響是值得研究探討的重要問題。為此本文選取安徽16 個地級市2017—2021 年的分季度面板數據，運用雙重差分模型，從地區生產總值、外商直接投資、進出口總額、社會消費水平四個角度切入，實證分析2020 年9 月成立的合肥、蕪湖、蚌埠自貿區對區域經濟增長的影響。

二、機制分析

制度創新是經濟增長的關鍵[13]，傳統分析觀點認為通過建立自貿區，能夠擴大區內貿易量，從而促進經濟增長[14]。然而當前中國經濟發展已經進入新的發展階段，低附加值貿易商品顯然已無法適應中國經濟高質量發展的需要，通過設立自貿區引入先進技術、優化產業結構，提升高新技術產業比重、促進產業升級，是當前建設更高水平的開放型經濟的必由之路。自貿區建設對經濟增長的影響機制主要包括以下三個方面。

第一，“投資效應”。自貿區實施準入前國民待遇和負面清單管理制度，降低了自貿區內投資門檻，簡化外商投資項目核準程序，推進投資自由化便利化，營造良好的營商環境，增強對外資的吸引力。大量引進先進外資企業，加劇企業間競爭，為爭奪市場資源企業需提升產品和服務質量，進而促進技術進步，以技術進步促進經濟發展[15]。而且大多數外資都具備技術先進、管理高效等特點，會帶來產業鏈聯動效應，地區溢出效應，促進區域經濟發展。

第二，“貿易效應”。自貿區實行高效的通關制度，利用互聯網大數據，優化海關監管模式，簡化通關流程，提高貿易自由化便利化，提升進出口效率，進一步降低企業行政管理費用，促進商品和要素自由流通，大大提升了自貿區進出口額[16]。合肥市統計局數據顯示，2021 年合肥片區進出口總額首次超過1000 億人民幣，同比增長2.67 倍。

第三，“收入效應”和“替代效應”。自貿區內稅率費用大幅降低，貿易成本下降，極大促進了商品進口。一方面國外優質商品涌入當地，豐富了當地的消費市場，刺激居民的消費。另一方面隨著消費觀念向綠色、健康、環保轉變，新生的消費熱點也在一定程度上促進居民消費。

三、實證檢驗

1.模型設定

雙重差分法（DID）是國內外評估政策效果的重要工具和典型方法之一。本文為研究建立自貿區對經濟增長的影響，借鑒Card & Krueger（1994）、劉瑞明和趙仁杰（2015）檢驗國家高新區設立對區域經濟發展影響的相關研究，采用雙重差分方法進行實證檢驗，設定如下模型：

其中，下標i 表示地區，t 表示時間。Yit為被解釋變量，分別用季度地區生產總值取對數、季度外商直接投資額取對數、季度進出口總額取對數、季度社會消費品零售總額取對數來表示；Treati為地區虛擬變量，若該城市成立自貿區則賦值為1，否則為0；Timet為時間虛擬變量，因為安徽合肥、蕪湖、蚌埠三市于2020 年9 月設立自由貿易試驗區，所以2020 年三季度及以后賦值為1，否則為0；controlit為其他控制變量；δi為個體固定效應；μt表示時間固定效應；εi，t為隨機誤差項。

2.變量選取及數據說明

本文選取2017 年第一季度至2021 年第四季度安徽省16 市的季度數據為研究樣本，數據來源于安徽省統計局和各市統計局官網公布資料。為消除季節因素的影響，準確反映數據變化趨勢，本文變量均采用X-12 方法進行季節性調整。

（1）被解釋變量。為研究設立自貿區對區域經濟的影響，本文選取了四個變量衡量。分別是各城市地區生產總值取對數值（LGDP）；喬曉和劉宏（2020）研究表明外商直接投資對我國經濟增長有正向推動作用[17]，因而選取實際利用外資額取對數值（LFDI）；消費和出口是拉動經濟增長的重要因素，因而選取社會消費品零售總額取對數值（LCOM）和進出口總額取對數值

（LOPEN）。

（2）核心解釋變量。本文引入地區虛擬變量和時間虛擬變量的交互項Treati×Timet，其系數β0用于衡量自貿區設立對經濟增長的影響，若顯著為正則說明自貿區設立對被解釋變量有正效應。

（3）控制變量。為控制其他因素對地區經濟產生影響，根據相關文獻參考，本文選取的控制變量有：選取金融機構貸款余額代表金融發展水平（FIN）；選取政府財政支出代表政府干預水平（GOV）。

表1 變量描述性統計

3.平行趨勢檢驗

使用雙重差分法評估政策實施有效性的一個重要前提是在政策實施前實驗組和控制組被解釋變量的變化存在共同趨勢。為了檢驗這一前提條件，參考陳凡等（2017）和張軍等（2019）的做法，本文選取安徽自貿區成立前2017 年第一季度至2020年第三季度作為樣本期間，分別檢驗了實驗組和控制組lnGDP、lnFDI、lnOPEN①、lnCOM 平均值的變化趨勢。研究結果表明，盡管實驗組平均值明顯大于控制組平均值，但若實驗組和控制組之間差異保持穩定，仍可以認為二者存在共同趨勢。因此基本可以證明本文所選取的控制組具有對照價值，通過了平行趨勢檢驗。

4.基準回歸結果分析

從表2 可知，第（1）（3）（5）（7）列是未考慮控制變量得到的回歸結果，第（2）（4）（6）（8）列是在考慮控制變量得到的回歸結果。

表2 基準回歸結果

從GDP 和FDI 水平看，雖然在未加入控制變量的情況下，自貿區的建設對實驗組GDP 的增長顯著為正，但在加入控制變量后，Treat×Time 系數不顯著，且無論是否加入控制變量，實驗組FDI 的估計系數均不顯著。這表明就目前的發展情況來看合肥、蕪湖、蚌埠自貿區的成立對地區生產總值和外商直接投資并無顯著促進作用，可能是：一方面，安徽自貿區成立時間較晚，而經濟政策一般具有時滯性，即從政策實施到政策發揮作用再到實現宏觀經濟目標，需要一定時間成本；換言之，政策推行難以即刻對經濟發展產生作用效果。另一方面，地區對外資吸引力受其優惠政策、區位條件、產業基礎等多重因素影響，安徽城市創新能力及綜合實力較長三角其他地區城市還有一定差距，區位綜合優勢并不明顯；再者，安徽自貿區重點發展未來科技等高新技術產業，對FDI 的利用更重質不重量，從而綜合影響了自貿區外商直接投資額。從OPEN 水平來看，無論是否加入控制變量，Treat×Time 系數均顯著為正，這表明合肥、蕪湖、蚌埠自貿區的成立有利于提高進出口水平，顯著增加了進出口貿易額。其原因可能是自貿區提高了貿易通關自由便利化水平，顯著提升了通關效率，從而推動了進出口貿易額的整體增加。從COM 水平看，無論是否加入控制變量Treat×Time 系數均顯著為正，這表明合肥、蕪湖、蚌埠自貿區的建立對消費水平產生了正向促進作用。其原因可能是自貿區的建立促進了商品流通，豐富了當地產品市場，拓寬了消費領域，從而帶動了社會消費水平的提升。

5.穩健性檢驗

接下來本文對上述雙重差分法基準回歸結果進行穩健型檢驗。由于合肥、蕪湖、蚌埠三市自貿區的成立對當地GDP、FDI的影響系數不顯著，所以不納入檢驗范圍，這里只對OPEN、COM進行穩健性檢驗，即人為改變政策實施時間進行反事實檢驗。這里將自貿區成立時間分別提前一個季度或兩個季度。如表3所示，無論是將自貿區成立時間提前一個季度還是兩個季度，對于被解釋變量OPEN、COM 的核心解釋變量L1.Treat×Time、L2.Treat×Time 均不顯著。這說明OPEN 和COM 的變化均來源于自貿區的設立，而非由其他政策所引起的。

表3 反事實檢驗

四、結論及政策建議

本文的研究結果表明自貿區設立對凈出口總額和社會消費水平的增長具有顯著促進作用，通過反事實檢驗后，這一結論仍是穩健的；但對地區生產總值和外商直接投資額的影響并不顯著。基于本文結論和安徽自貿區已出臺政策，為推動安徽自貿區高質量可持續發展提出如下政策設計思路。

第一，以長期經濟可持續增長為目標，加快推動體制機制創新。打造內陸開放新高地不能只注重自貿區短期經濟增長效應，安徽自貿區應持續完善法律體系，注重運用法治思維，強化法治引領的基礎上以制度創新為核心，借鑒國內外先進經驗，加大開放力度，激發市場活力，推進貿易和投資自由化便利化。建立更為完善的試錯容錯機制，充分發揮制度創新能力，立足于本地實際，結合自身優勢，形成具有安徽特色的自貿區建設發展體系。

第二，以持續優化營商環境為抓手，不斷提高外資利用水平。安徽自貿區應當進一步深化“放管服”改革，采取負面清單制度并不斷放寬市場準入門檻，打造國際一流營商環境。要加大財稅優惠力度，進一步簡化外商投資項目核準程序，依法放寬外商投資領域，實行高水平自由化便利化投資政策，營造良性競爭環境，增強對外資的吸引力，擴大外資增量。

第三，以建設聯動創新區為契機，共享自貿區改革創新紅利。為安徽其它城市推廣可復制的經驗，積極打造聯動創新區，充分發揮安徽自貿區的輻射帶動效應。在全省范圍內形成協同發展“一盤棋”局面，不同地區間互聯互通、優勢互補、深化合作。分別發揮蚌埠、合肥、蕪湖在皖北、皖中、皖南的帶頭作用，加強政策、產業、基礎設施等多領域合作，強化區域聯動，優化產業結構，促進安徽經濟高質量發展，把安徽打造成真正的內地開放型經濟新高地。

注釋：

①為消除負數對均值的影響，本文此處對FDI 和OPEN 取ln（x+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