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志宏
在方斌的工作室,各類書籍、書法作品都陳列得十分整齊,一些珍貴的冊頁、長卷都用樟木箱裝好,并貼上標簽,這些書法作品在他心中就像孩子一樣。他退休后抄寫了大量佛經,其中的不少作品已經出版成書,廣結善緣。
方斌告訴筆者:“一個浮躁的人是寫不好字的,一個沒有文化修養的人是寫不好字的,一個不肯下苦功夫的人是寫不好字的,一個不臨帖的人是寫不好字的。”他對自己的書法創作要求十分嚴格,即便是現在,他仍在認真臨帖學字。當然,他臨帖是為了能夠從古人的經典法帖中找到更多美的元素。他為了創作好一件作品,為了臨好一部碑帖,常常廢寢忘食。

方斌臨摹過很多碑帖,如隸書《好大王碑》,魏碑《爨寶子》《中岳嵩高靈廟碑》,行書有李北海的《岳麓山碑》、何紹基法帖,草書則臨摹王羲之《十七帖》、索靖《月儀帖》和張旭的《古詩四帖》,篆書如《石鼓文》《天發神讖碑》等,還有鐘繇小楷《宣示表》……總之,只要他認為優秀的古代碑帖,他都要下一番苦功夫反復臨摹。但上述這些碑帖,始終是他的主攻對象,就這樣日復一日地積累,在其中經常有新的發現。他精擅各種書法字體,而且每一種字體都能夠寫出獨特的個人風格。而且在他筆下,無論真草隸篆,總體看來都有比較鮮明的整體風格,讓人一看他的線條,就知道這是方斌的作品。
方斌十分重視文化修養,認為學習書法的人不能一味寫字,而應該多讀書。關于讀書對書法影響,古人談論得很多,如宋代蘇軾有詩云:“退筆如山未足珍,讀書萬卷始通神。”黃庭堅也曾說:“學書須要胸中有道義,又廣之以圣哲之學,書乃可貴?!惫湃耸种匾晫W問,并重視學問對于藝術的滲透,所謂依仁、據德、游藝已經成為社會共識。
在這個浮躁的社會,人們熱衷于學習各類實用知識,但對于古典文學則視而不見,很多人認為這些古典離我們這個時代太遠了,以實用的標準來衡量知識,這是十分可悲的。方斌與一些老一輩文化學者、藝術家有很多接觸,因此他對于古文、詩詞和楹聯等都有所涉獵。他的近體詩不僅格律嚴謹、文風古樸,更加追求詩文中的意境和氣象,因此他的詩文耐讀耐品味。筆者拜讀他的《沁園春黃山》,一種氣勢如虹的感覺讓人仿佛置身于黃山之中。在他的詩歌中,游記一類是寫得十分出彩的,包括《游無錫太湖》《登九華山天臺》等,還有游臺灣的一系列詩歌都是情境相融、感情熾烈的。方斌的楹聯寫得很好,與那些湊字句的楹聯家不同的是,他更加著意于思想哲理的提煉,同時也能夠達到雅俗共賞的效果,這是十分難得的。

現代時代商業十分發達,很多書法家都變得急功近利,或許是因為社會壓力的原因,很多書法家對于“走穴賣字”孜孜不倦,整天奔波于商人之間,很少有時間臨帖寫字。方斌對這種現象十分反感,在他看來,書法家的作品被藏家收藏是十分正常的事,這是體現書法家價值的途徑之一,但是盲目自負、無良炒作就似乎有所不妥了。方斌寫字罕有功利心理,他經常把寫字得來的潤筆費捐贈給慈善機構和寺廟等。他認為通過自己的特長為社會做一點切切實實的事是最有意義的,數十年來,他的題字遍布大江南北,但是并沒有因寫字而發財致富,但卻因為寫字而交往很多具有正義感、具有深厚文化修養的朋友。

方斌沒有設帳授徒,但是向他學習書法的人不在少數,這些人來自全國各地,從事著不同的職業,因為仰慕他的道德文章、書藝詩詞,不遠千里萬里登門拜訪請教,但他選擇弟子也是有標準的,他說過:“道德為先,文藝次之,筆墨最末?!痹谒磥?,學字先立品,品不高,字自然很難寫好。他指導學生寫字,幾乎是以《好大王》和《中岳靈廟碑》作為入門基礎教程,親自示范字的用筆和結構。他多次教導學生,學習書法沒有捷徑,老老實實地臨帖才會進步,學習書法應該先專精,然后求廣博學習,最重要的是要提高眼界,到博物館參觀古代優秀書法作品,以此豐富個人的藝術認識。他不止一次地教導學生要學古人,不能學今人,否則就算寫得好,格調也很難提高。


在當代,書法藝術領域最繁榮莫過于比賽和展覽,很多年輕人通過展覽和比賽獲獎而洋洋自得。方斌認為獲獎和入展并不能證明什么,最多只是肯定這個書法愛好者的水平達到入門的水準而已??v覽歷代書法大家,哪一個不是以獨特的高雅個性屹立于藝術之林的,書法展賽的作品盡管有古意,但是基本處在亦步亦趨的階段,特別是一些年輕人的行草書作品,線條無力,只一味玩弄形式。方斌認為學習書法的人應該靜下心來讀書臨帖,不要受到浮躁現象的影響,深入學習傳統,青出于藍而勝于藍。

方斌已經出版了不少專著,但他并沒有以此炫耀。在他看來,真正熱愛書法藝術的人,總會追求盡善盡美,總會覺得自己的字沒有寫好,他曾半開玩笑地與弟子說:“我寫了50多年的字還沒有寫好?!笔聦嵣?,他一直在追求完美,有時候為了寫好一件作品,不惜反復嘗試,有一種類似于強迫癥的創作。正因為這樣,他的作品能夠做到“極精微而致廣大”,這是很多藝術家做不到的。他追求完美,但是真正的完美又是怎么樣的呢?這個答案需要用很長的時間去實踐,雖不能至,心向往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