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吉游戲推廣下幼兒教師課程改革認同的調(diào)查研究
——以江蘇省T市5所幼兒園為例

潘 越,邱欣彤

(1.泰州學院教育科學學院,江蘇泰州,225300;2.揚州大學教育科學學院,江蘇揚州,225009)

一、問題提出

安吉游戲是由其創(chuàng)始人程學琴基于浙江省湖州市安吉縣的教育生態(tài)經(jīng)過20余年的探索形成的以游戲教育為主要形式的教育實踐。[1]這一本土的特色課程模式因其對“以游戲為基本活動”的理念和以兒童為本的基本立場的堅守得到了國內(nèi)認可和國際的認同,也為學前教育課程改革提供了新思路。[2-3]2021年,教育部年度工作要點中明確指出要實施安吉游戲推廣計劃,以促進幼兒園保教質量水平的提高。因此,學習安吉游戲成為幼兒園工作的重點內(nèi)容,多所幼兒園嘗試推進由安吉游戲引領的新一輪課程改革。但在具體實踐中,可能會存在一些矛盾和問題。教師是課程改革中至關重要的角色,其對改革的理解與認同直接影響課程改革的效果。[4]從教師角度出發(fā),探究課程改革中的教師認同能夠明晰當下安吉游戲推廣下課程改革的現(xiàn)狀,從而突破課程改革實踐中可能遇到的困境。因此,本研究對江蘇省T市5所幼兒園在安吉游戲推廣下幼兒教師課程改革認同展開調(diào)查,深入了解教師在此次課程改革中的想法和感受,為更好地推進安吉游戲本土化的實踐探索和持續(xù)提高幼兒園課程改革的質量提供借鑒。

二、研究方法

(一)研究地點

本研究將江蘇省T市作為研究地點,一方面是基于方便性原則,另一方面是考慮到該地多個幼兒園都在根據(jù)安吉游戲的課程模式實施課程改革,能夠為研究提供充足的信息。

(二)研究對象

1.問卷調(diào)查對象

本研究隨機抽取T市城(市)區(qū)5所幼兒園的教師,并對其發(fā)放電子問卷,收回有效問卷92份。在調(diào)查對象中,92.4%的教師為女教師,7.6%的教師為男教師;小班教師占36.9%,中班教師占39.1%,大班教師占24.0%;43.5%的教師年齡為25歲及以下,27.2%的教師年齡介于26—35歲之間,26.0%的教師年齡介于36—45歲之間,3.3%的教師年齡在46歲及以上;在教齡方面,57.6%的教師教齡在5年及以下,13.0%的教師教齡在6—10年,20.7%的教師教齡在11—15年,8.7%的教師教齡在16年及以上;在學歷方面,所有教師學歷都在大專及以上,其中,9.8%為大專學歷,88.0%為本科學歷,2.2%為研究生學歷。

2.訪談對象

訪談采用目的性抽樣,選取了不同年齡班的4名教師,他們均有強烈的參與研究的意愿,且對當下安吉游戲推廣下課程改革現(xiàn)狀比較了解,能夠提供較為豐富、客觀的信息。訪談對象信息如表1所示。

表1 訪談對象基本信息

(三)研究方法與工具

1.問卷法

本研究參考李子健[5]、朱芳紅[6]的研究,自編“安吉游戲推廣下幼兒園教師課程改革認同調(diào)查問卷”。問卷主體部分主要包括七個維度,分別是態(tài)度、行為意向、非金錢成本效益評估、實用性、關心事項、校內(nèi)支持和校外支持。問卷采用李克特5點計分量表(1代表完全不符合,2代表基本不符合,3代表一般,4代表基本符合,5代表完全符合),得分越高代表教師的課程改革認同越強。采用SPSS 26.0對問卷數(shù)據(jù)進行統(tǒng)計分析。

2.訪談法

本研究采用自編“安吉游戲推廣下幼兒園教師課程改革認同訪談提綱”,分別對4名教師進行了正式的半結構訪談,旨在深入了解教師作為此次課程改革“局中人”的真實感受和想法及目前面臨的困境,訪談時間均在1個小時以上。在征求教師意愿的前提下對訪談過程進行全程錄音,后期將錄音整理為訪談逐字稿。

三、研究結果與分析

(一)總體情況

如表2所示,T市幼兒教師對安吉游戲推廣下課程改革認同度的平均值為3.6,高于理論中值3,各維度的得分由高到低分別為實用性(3.8)、非金錢成本效益評估(3.7)、校內(nèi)支持(3.7)、態(tài)度(3.7)、行為意向(3.6)、校外支持(3.6)、關心事項(3.5)。可見,教師的課程改革認同度總體處于中等偏上水平,但不同維度的認同情況存在一定差距,有待提升。

表2 認同情況

(二)各維度情況

1.態(tài)度

如表3所示,大多數(shù)教師在態(tài)度上支持安吉游戲推廣下的課程改革。題項“我積極而公開地支持當下的課程改革”得分均值達到了3.8。僅有55.5%的教師認為自己比較了解安吉游戲,說明不少教師對安吉游戲的理念并不完全了解。14.1%的教師認為沒有必要進行基于安吉游戲的課程改革。訪談結果也表明,雖然教師通過圖書、視頻、講座等形式了解過安吉游戲,但由于平常教學任務重,沒有太多時間進行深層次的學習,對安吉游戲的了解程度低,不清楚安吉游戲的發(fā)展歷程、理念精髓、價值與實踐原則等(T2、T4)。

表3 態(tài)度 單位:%

2.行為意向

如表4所示,行為意向維度各題項得分均值略低于課程改革認同總體均值(3.6)。大多數(shù)教師在和同事交流過程中,表示支持當下課程改革,但僅有16.3%的教師認為自己會在實際教學中完全接納安吉游戲的課程理念并實施,40.2%的教師認為自己會基本實施安吉游戲的課程理念,40.2%的教師認為自己可能不會真正實施安吉游戲的課程理念。受訪教師T3和T4在訪談中也提到自己在課程實施過程中經(jīng)常會產(chǎn)生各種疑惑——“基于安吉游戲的課程理念是什么?是放手讓幼兒自由活動與游戲嗎?教師需要做什么?安吉游戲提倡的‘最大程度的放手’又具體指什么?”等,這些疑惑導致他們不會完全落實安吉游戲的課程理念。問卷題項“我會在幼兒園常規(guī)校務會議上提出關于改革的想法與建議”得分較低(3.5),說明大多數(shù)教師對課程改革處于盲目服從階段,改革推行者及幼兒園領導沒有給教師提供充足的建言獻策的機會。

表4 行為意向 單位:%

3.非金錢成本效益評估

調(diào)查發(fā)現(xiàn),大多數(shù)教師認為安吉游戲的課程理念能夠更好地促進幼兒發(fā)展和自我教學素質的提升。訪談中4名教師都提到了安吉游戲,強調(diào)發(fā)現(xiàn)兒童,相信兒童(T2),把游戲自主權還給兒童(T1)等,這些都表示教師意識到了安吉游戲課程改革的積極意義。但也有48.1%的教師在衡量所增加的工作量與促進幼兒發(fā)展的意義后,認為實踐安吉游戲不是特別值得。題項“新的課程理念能得到上級領導與家長的支持,因此盡管工作量大,但課程改革還是值得進行”得分較低,僅有3.6,說明不少教師認為此次課程改革工作量大,而且還無法得到上級領導與家長足夠的支持,付出和收獲不成正比。具體如表5所示。訪談中,教師提到此次改革帶來的改變很大,一邊要花時間學習改革相關知識,一邊要應對繁重的改革任務,很多教師覺得改革開始后“疲憊不堪,非常吃力”,工作壓力的陡然增大使他們產(chǎn)生對自己及此次課程改革價值的懷疑(T4、T2)。

表5 非金錢成本效益 單位:%

4.實用性

調(diào)查發(fā)現(xiàn),大多數(shù)教師認識到安吉游戲課程改革有益于幼兒的身心發(fā)展,符合幼兒的實際需求,也基本符合當下的教育理念,但題項“安吉游戲課程理念符合目前幼兒園的班級規(guī)模”的得分僅3.6,說明很多教師認為安吉游戲理念并不完全符合當前幼兒園的班級規(guī)模(一半以上的教師任教班級人數(shù)在26—35人之間),具體體現(xiàn)在安吉游戲理念提倡幼兒自主選擇游戲材料并自主指定游戲規(guī)則,但游戲中往往有一定的危險因素,教師難以面面俱到,難以同時顧及所有幼兒。具體如表6所示。

表6 實用性 單位:%

5.關心事項

調(diào)查發(fā)現(xiàn),“關心事項”維度各題項得分均低于課程改革認同總體均值(3.6),且相較于其他所有維度最低。得分最高的題項“我的專業(yè)能力能應對當下的幼兒園課程改革”僅為3.6,題項“當下我有時間備課”得分最低,只有3.2,其中55.4%的教師認為自己沒有足夠的時間備課。50%的教師認為面對改革帶來的新任務自己無法得心應手處理。44.6%的教師認為自己的專業(yè)能力不夠應對當下的課程改革。44.6%的教師認為班上幼兒沒有較好適應課程改革下的教學活動。51.1%的教師認為自己沒有足夠的知識和技能處理改革初期遇到的困難。具體如表7所示。訪談中,有教師提到安吉游戲理念的推廣給幼兒園帶來了一些變化,如一日生活安排改變較大,從原本的兩節(jié)集體教學活動變?yōu)橥耆珱]有集體教學活動,幼兒自主游戲的時間大幅度增加,隨之教師的工作重點發(fā)生了巨大變化,每天要花大量時間幫助幼兒進行游戲表征等(T1、T4)。參與過幾輪幼兒園課程改革的T2教師也稱這次改革是“十幾年來最大規(guī)模的課程改革”。這次改革在知識層面和能力層面對教師來說都是很大的挑戰(zhàn)。

表7 關心事項 單位:%

6.校內(nèi)支持

如表8所示,大多數(shù)教師在改革初期遇到困難時能得到同事與有經(jīng)驗教師的幫助,幼兒園也會定期針對此次改革舉行園本課程培訓并提供如設備、書籍等資源支持。但有40.2%的教師認為幼兒園給予的資源支持不足,37.0%的教師認為幼兒園提供的相關培訓作用不大,35.9%的教師認為同事間的互幫互助和溝通交流不夠。訪談中,教師T1提到“當前幼兒園游戲場地不夠寬敞、材料種類不夠豐富,環(huán)境與材料難以完全滿足教師運用安吉游戲理念進行課程改革的需求”。教師T2和T3則提到“幼兒園提供的相關培訓不少,但更偏理論,無法有效幫助教師應對改革實踐中的困境”。另外,訪談結果也顯示,部分教師在面臨困難時沒有得到同事的幫助,同事間的資源共享不多,這種孤軍奮戰(zhàn)的狀態(tài)會降低教師參與課程改革的積極性。

表8 校內(nèi)支持 單位:%

7.校外支持

如表9所示,校外支持維度的兩個題項得分均低于總體均值(3.6),說明不少教師認為外界的支持和幫助不盡如人意。其中,40.2%的教師認為教育局等教育職能部門給予的幫助不夠充分,44.6%的教師認為家長對課程改革工作不夠配合。在訪談中,教師反映教育職能部門在下達改革任務時未能完全考慮到一線教師的工作實際,提供的交流機會較少,學習平臺也不夠完善,不足以幫助教師解決改革時遇到的很多困難(T3)。另外,安吉游戲提倡幼兒走近自然、感受自然,采用身邊的自然資源作為游戲材料,但城市幼兒園缺乏這樣的場地和生態(tài)環(huán)境,前往周邊相關場所與社區(qū)相關部門溝通往往要花費很多時間和精力,一線教師時常感到有心無力(T1、T2)。受訪的4名教師也都提到部分家長對安吉游戲不了解、不理解,他們更青睞傳統(tǒng)的五大領域集體教學活動,希望自己的孩子可以在幼兒園多學一點知識,認為新的課程改革存在更多安全隱患的同時,孩子會變得散漫,難以適應將來的小學生活。因此,不少家長對此次課程改革持反對態(tài)度。

表9 校外支持 單位:%

四、結論與建議

(一)結論

研究發(fā)現(xiàn),幼兒教師對安吉游戲推廣下的課程改革認同度總體處于中等偏上水平,但在改革實施過程中面臨著一些困難,導致他們對某些方面的認同度不高。而造成這些困難的原因主要有三點:第一,此次課程改革力度大,可借鑒的實踐經(jīng)驗不多,很多教師或直接照搬安吉游戲,導致一些做法在當?shù)赜變簣@中格格不入,或有直接照搬的想法,卻因場地或條件限制無法實施感到無奈;第二,幼兒教師對安吉游戲倡導的課程理念不夠了解,應對課程改革的專業(yè)知識和能力也不足;第三,幼兒教師沒有獲得足夠的園內(nèi)外支持,包括幼兒園、家長和教育職能部門的支持。

(二)建議

1.充分認識到開展安吉游戲精神本土化探索的重要性

安吉游戲是基于浙江省安吉縣的生態(tài)環(huán)境與自然資源構建的教育模式,但是安吉縣的竹海、茶園、山坡等并非所有地區(qū)都具備。教師應當認識到不能盲目模仿或完全照搬安吉游戲的內(nèi)容與模式,例如在場地上,很多園所受城市化影響,面積有限,這時,教師可以運用馬賽克方法傾聽幼兒對室內(nèi)室外環(huán)境的想法,因地制宜地開發(fā)出幼兒喜愛的、有生命力的游戲場所。在材料上,不是所有幼兒園都有必要把竹子、滾筒、輪胎等作為游戲材料,教師應當根據(jù)當?shù)靥厣?提供更多元、更開放的材料,讓幼兒自己對這些材料進行多重組合和深入探索。此次課程改革的目的是貫徹安吉游戲的精神,即把游戲的權利還給兒童,支持兒童自主游戲,強調(diào)最大程度的放手,最低程度的介入。[7]園長和教師要在真正領會安吉游戲課程精髓的基礎上不斷觀察、反思和創(chuàng)新,深度挖掘本地區(qū)的教育資源,開展安吉游戲課程理念的本土化實踐,并在“實踐—知識—再實踐”的循環(huán)往復中逐漸形成適合本地區(qū)的課程改革模式。

2.多方位促進幼兒教師專業(yè)發(fā)展

第一,教師對課程改革的了解程度會影響幼兒園課程改革的成效。[8]教師應主動閱讀安吉游戲相關的書籍和文獻等,真正深入了解安吉游戲的課程理念。第二,教育主管部門及幼兒園應開展更多有針對性的培訓,既要有理論講座式的培訓,也要有工作坊式的培訓。理論講座式的培訓不能只幫助教師建立理論知識框架,更要為他們提供可操作的行動方案。工作坊式的培訓要讓教師做培訓活動的主角,鼓勵參培教師分享經(jīng)驗,再基于這些經(jīng)驗進行交流研討。此外,培訓項目要具有連續(xù)性和長期性。[9]第三,課程改革中的同伴互助也很重要。幼兒園要幫助教師建立學習共同體,實現(xiàn)智慧共享、資源共享,讓教師在充分對話、互補相融的過程中為彼此提供精神支持,從而減輕無力感。

3.建立有效的園內(nèi)外支持系統(tǒng)

安吉的幼兒園提倡建立一個由幼兒園、家庭、政府乃至全社會組成的教育生態(tài)體系,多方形成合力共同促進幼兒身心的全面發(fā)展。[10]因此,建立完善的園內(nèi)外支持系統(tǒng)是基于安吉游戲理念的課程改革順利有效進行的保障。

第一,政府及教育職能部門需要給予必要的政策支撐和經(jīng)費支持。在下達課改任務和評估檢查時要充分考慮一線教師的意見,耐心傾聽他們關于改革的想法和建議。第二,幼兒園要結合本地區(qū)、本園的實際情況最大限度為教師提供硬件設施和各類資源。第三,幼兒園需建立家園共育常態(tài)化機制,在課程改革推進的過程中做到家園同步,在開放日、家長會等活動中向家長普及安吉游戲理念,邀請家長體驗游戲,引導家長理解游戲對幼兒學習與發(fā)展的價值,在轉變家長觀念的基礎上,帶領有興趣的家長共同研究游戲環(huán)境和材料,組建安吉游戲家庭項目合作小組,讓家長也成為這項課程改革的支持者和參與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