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馮穎星 魏曉雯
大學生們對咖啡的渴求成了咖啡品牌們新的流量密碼。越來越多的品牌沖進校園,想爭奪大學生手里的第一杯咖啡。

現在的大學生接觸咖啡的時間比過去更早了。某種程度上,他們也比過去的大學生更需要咖啡。大學生們對咖啡的渴求成了咖啡品牌們新的流量密碼。越來越多的品牌沖進校園,想爭奪大學生手里的第一杯咖啡。
越來越多的咖啡店選擇將門店開進校園里。
騎著自行車在清華園里閑逛,平均不到5分鐘,便會看到一家咖啡館。在北大,8家咖啡館散落在燕園的各個角落,最早的咖啡店清晨7點就開始營業。人大的咖啡店以不同的樓群為單位,每天下午,開在教學樓附近的漫咖啡就成了另一個“自習室”,網絡和免費排插成了這家咖啡館的法寶。
福州的在校大學生栗巖記得,第一家開進學校的咖啡品牌是瑞幸。2019年年底,開業當天,整個同學圈里都炸開了,雖然是線上點單,但門店周圍還是聚著不少同學等著取餐。
他真正感受到大學生的購買力,是在成為瑞幸校園店的兼職員工之后。上崗第一天,突然爆單了,“單量多到已經打不出來了”。門店的原材料厚乳也沒了,等他手忙腳亂去設置“厚乳售罄”的時候,卡的單一下子吐出來一大串,“不知道怎么辦,就一個一個打電話去解釋,跟(顧客)商量換單”。
栗巖輾轉打工多家門店,愈發感知到學生群體與校外人群消費方式的不同。他曾在“大廈店”打工,服務上班族。這些穿梭在大廈里的白領大多會帶走一杯美式或者拿鐵,做法很簡單,是栗巖和同事們最喜歡的那種單子。但到了校內店,全天幾乎沒有空閑的時候,只有忙和更忙。
大學生們熱衷于嘗試新產品,對冷飲的喜愛遠超校外人群。整個夏天,栗巖覺得,“每天都在做瑞納冰”。大學生的“瘋狂”也在倒逼著咖啡店打工人提高工作效率。栗巖把制作飲品的每一個環節訓練成“肌肉記憶”,“每一杯都在一分半鐘內完成”。但這個速度還不夠快,高峰期時,他需要50秒就做出一杯,“咖啡機、制冰機打到冒煙”。
大學生們對咖啡的渴求成了咖啡品牌們新的流量密碼。僅2020年這一年,瑞幸咖啡的全國校園門店已經開到300多家。星巴克開進大學校園的,則是與雀巢合作的“星巴克咖啡服務”。這種服務站占地面積更小,已經打入廣州、天津、成都、南京等地的多所高校。
當你向大學生們拋出一個問題:“你第一次喝咖啡是什么時候?”他們的答案比以往大學生給出的時間都要早。某種程度上,他們也比過去的大學生更需要咖啡。
安徽女孩程玥對咖啡的記憶,可以追溯到七八歲的時候。她有位時髦的奶奶,每天早上,奶奶把咖啡機打得轟響,偶爾會給她淺咂兩口,“就像大人拿筷子蘸著白酒給小孩子舔一樣”。等升了初三,升學壓力一下就來了,每天早上,她都會帶上一杯奶奶磨好的咖啡。
在四線城市撫順,當時還是高中生的王開開買不到一杯動輒二三十元的精品咖啡。他對咖啡最早的認知來源于校門口的奶茶店,他喜歡趕時髦,別的同學都喝奶茶,而他只買咖啡,“15塊錢一杯,就覺得自己很酷”。
他們都是00后。在大學里,他們要拼績點,要參加各種活動和競賽,還要投入更多的時間去準備考研和保研。許多小組討論的任務無法在圖書館里完成,很多人寫論文也想在咖啡館尋找靈感。
也是在這幾年,有些咖啡館把營業時間拉長,迎合了大學生們苦讀的需求。清華大學環境設計專業的學生江莎,每逢專業課結課周,都要遭到論文和設計作業的輪番攻擊,她只能熬通宵,校園里的24小時咖啡館便成了她最好的去處。
靠喝奶奶的咖啡撐過初三和高三的程玥,最終去了一所沒有保研資格的二本院校。在她原本的計劃里,讀不讀研沒什么要緊,但她還是被現實“教育”了一番。大學的大部分時間,她都困在家里上網課,富裕的時間就用來找實習,但能找到的崗位“都是銷售”。“總被顧客催,也被主管罵,吃不了那個苦”,最后她還是回到了考研這條路上來。
大學四年都沒見過幾面的同學最終在考研教室相見了。一個班里,80%的同學都在準備考研。每天早上6點,她就要起床占座,困得都睜不開眼,但她必須保持清醒,4杯咖啡打底,才能撐過漫長的一天。
伴隨著校園里高漲的購買熱情,各種品牌都在爭奪大學生入學后的第一杯咖啡。這場戰爭的第一環,就是把價格打下來。
2021年10月,廣州科技職業技術大學的圖書館一樓多了一家星巴克,引得無數師生前去打卡。學校的老師吳燕禮發現,這只是“星巴克咖啡服務”,占地面積小,但價格并沒有因為品牌的下沉而下調,有學生“去了一次,就再也不去了”。
更早開進校園的CoCo都可、書亦燒仙草、蜜雪冰城等似乎更能適應校園市場,它們產品的定價多在4—15元之間。曾在廣州科技大學里做配送創業的曾宇暉說:“一個下午很多都是點奶茶的,在所有單量的占比里,能占50%甚至更高。”
正因為看到校園市場的火熱,去年他專程報了一家奶茶培訓班,“學完就想去創業做奶茶”,但等技術和資源準備就緒,才發現市場風向已經變了,“(大學生)都開始買咖啡了”。
栗巖第一次喝咖啡是在大一暑假,“感覺自己像提著咖啡走在CBD的辦公室職員”。他來自福建的一個小縣城,對白領的生活有種遙遠的想象與向往。那個時刻,一杯咖啡好像將他從想象帶入現實。但對他來說,星巴克還是“太貴了”。
精明的咖啡商們把價格一降再降,門店也越租越小,沒有座位,隨拿隨走。一家南方的咖啡品牌,一杯美式只賣9.9元。它的創始人是個00后,宣稱“不到一年,開出了400家門店”。
新的咖啡品牌把一杯咖啡的價格打到了十幾塊,買慣了奶茶的同學忽然覺得,“用一杯奶茶的錢就能買到咖啡”,后者顯然比前者“更高級”。咖啡這個從西方舶來的“洋產品”,逐漸從中產的社交性需求變為大學生承受得起的日常性消費。
面對校園咖啡市場的蓬勃需求,有人篤定地認為,總會有一線品牌觸碰不到的更下沉的地方。
在江西吉安,畢業8年的劉力源計劃開一家自己的咖啡店,繼而再做成連鎖品牌,這是他創業多年得來的經驗。他還在大學讀書時,去了趟北京,看到名噪一時的黃太極,回去就在學校門口開了家早餐店,“模仿它的品牌、營銷和產品,在學生群體里‘裂變’得非常快”。他也因此賺到創業的本金。這些年來,劉力源校內校外的生意做了一圈,他清晰地感知到:“還是大學里的生意好做。”
最令人頭疼的是高校鋪面緊俏,所有的鋪面都要靠“搶”。在一場競爭激烈的招標會上,爭奪對象是一所大學里40平方米的鋪面,各路商家來了30多個,5萬元起標。劉力源以每年91200元的價格,拿下了這個店鋪5年的經營權。這個價格,是學校附近同樣面積鋪面租金的3倍,但劉力源覺得“很值”。合約一次簽訂5—10年,即便轉租,轉讓金也能讓先來者穩賺不賠。
除了低價,校園生意的制勝法寶,還包括抓住并培育大學生們的口味。劉力源說,在校大學生是最穩定的客源,能給商家最大的試錯空間。“在校外開店,服務的就是附近幾公里的人群,一開始你的產品不好,他們就再也不來了。學校不一樣,假設今年你的生意不好,第二年你更新了產品和口味,新一屆的學生還能讓你重新培養。”
不僅越來越愛喝咖啡,擁有一家咖啡店,也成為很多大學生的夢想。大學校園里的咖啡江湖正風起云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