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萬林
20世紀五六十年代在京城東北角的北新橋路口西南方有一家育源紙店,名為紙店實為貨色齊全的文具店。我所就讀的中小學都在北新橋附近,上下學也必經這家小店,因而這段時間我所有的文具幾乎都是在這里買的,小店給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育源紙店店面呈長方形,進門往里走正面柜臺就是賣紙張的柜臺。各種書寫紙、包書皮用的書皮紙、節日游行做花用的各色皺紋紙、寫標語用的粉色黃色綠色彩紙、布置教室用的大紅紙電光紙壁報紙等各種紙張應有盡有。每學期開學我和同學們都要到這里買不少布置教室用的紙張,往往都是滿載而歸。平時買的次數最多的是一種用于書寫和印刷的名為片頁紙的薄薄的白紙,論張賣,店員們熟練地將紙張搬上搬下,數張動作迅速而準確,令人稱嘆。
進店右側的柜臺主要出售學習辦公用的本冊和筆類。本冊有辦公用的工作筆記本、教師備課常用的硬皮本、活頁本和活頁紙;學生用本品種更多,拼音本、方格本、橫格本、算術本和數學作業紙、坐標紙、米字格大字本和紅模子、字帖、圖畫本等等,還有用于存放學習資料習題卷子的大小書夾;各種各樣有著漂亮插圖的日記本、紀念冊是當年人們相互贈送的主要禮品。店里還出售一種鐵制的書擋,可以將書籍整齊地立放在桌子上,書擋上有各種美麗的圖案,是愛書人必備的藏書工具。
上小學用的最多的是鉛筆,柜臺里鉛筆五顏六色,有圓形的也有棱形的,還有帶橡皮頭的和帶香味的,普通鉛筆二三分錢一支,帶椽皮頭的七分錢一支,有中華、五星、好朋友等品牌。同時也賣鉛筆刀,最初都用豎刀,后來用折疊刀,不用時可以把刀放入刀槽內,省得傷著人。再往后用轉筆刀,不但安全而且削得快削得美觀,但轉動不當往往會將鉛芯折斷,只得再接著削。店里還賣拇指長的鋁制鉛筆帽,平時套在筆頭上保護筆尖不被折斷,用時套在筆的后面可以加長筆身,延長使用壽命。那時小學生的鉛筆盒里都有幾個鉛筆帽。小學高年級以后開始用鋼筆,我的第一支鋼筆永生銥金筆就是父親帶我在這家店買的。由于鋼筆較貴,有的同學用蘸水筆,紙店里除了賣蘸水筆筆桿、筆尖外,還賣散裝墨水,一瓶只用五分錢,比買一瓶原裝墨水要省一毛錢。散裝墨水用大號活塞下口瓶盛裝,就放在臨街的玻璃窗內柜臺上,成了一道無聲的廣告。
店左側的柜臺是各種文具,如當年機關、學校、企業必備的復寫紙、油印機、鋼板、蠟紙和鐵筆,如今已被計算機、打印機、速印機、復印機所替代;小學生學寫字用的石板和石筆,上寫字課用的墨、硯臺和規格多樣的毛筆,后來又有了墨汁和墨盒,學珠算用的算盤,學圖畫用的蠟筆、水彩筆和六色或十二色的水彩盒,以及鉛筆盒、大頭針、曲別針等。我還在店里買過一個多用板,集尺子、量角器和幾何圖形繪畫功能為一體,實在是做幾何題的好幫手。店里還有鐵皮的或是塑料的墊板,寫字時放在紙的下面,使字寫得清晰,又可防止筆把放在凹凸不平的桌面上的紙捅破。
這個柜臺還賣信封信紙,既有零賣的,兩張信紙一個信封都賣,也有印制精美的成沓的信封、成本的信紙,上面印有花草魚蟲、戲劇人物、名勝古跡、十大建筑等。我家在外地生活的親戚多,主要靠通信往來,因而我常去紙店選我喜歡的信封信紙給家里大人用。
往里走是體育用品,20世紀60年代初興起的乒乓球熱使我也喜歡上了打乒乓球,一開始在店里買了一個光板球拍,即沒涂清漆的白茬拍子,大概幾毛錢。后來會打了,家里給了一元多錢讓我買了一張單面正膠粒的球拍,但一直沒能買一張有海綿膠粒的拍子。店里賣的乒乓球有盾牌,每個一毛一,蝴蝶牌九分,還有光榮牌、連環牌,后來有了紅雙喜牌,屬高檔商品,就不是學生能消費的了。店里還賣羽毛球和球拍以及跳棋、軍棋、象棋、圍棋等棋類用品。我最喜歡的是軍棋,常常擺上棋盤和同學廝殺一場。口琴是當年最常見的攜帶方便的樂器,我在店里買的上海牌口琴至今還在。此外男孩子玩的帶有彩色條紋的小皮球、籃球、足球,女孩子玩的皮筋、跳繩,以及撲克牌、洋畫都可以在店里買到。
令人難忘的是,育源紙店還賣少先隊的隊旗、紅領巾和隊長符號,只是不能隨便買,需要拿學校少先隊大隊委員會的介紹信才能買。那時少先隊員每天都要戴紅領巾,隊長也要佩戴隊長符號。紅領巾有平布和綢子的兩種,平時大家都是戴平布的,有一次區里舉行聯合大隊會,我被選為護旗手,母親讓我到紙店買了條綢子紅領巾,戴上后,綢子領巾隨風飄逸的感覺真是太好了。后來我被選為小隊長,馬上拿了介紹信直奔育源紙店買隊長符號,不湊巧正趕上缺貨,我就隔三岔五往店里跑,終于買到了符號。
1990年代育源紙店改名為文豐文具店,后來在北新橋拆遷改造中沒了蹤影,但它的門臉、店堂仍然歷歷在目,那位店員和藹的相貌至今深深地印在我的腦海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