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雪晴
“五四”時期,北京地區成立了許多先進組織,如北京共產主義小組、北京大學的馬克思主義研究會等,這些先進組織為了宣傳各自的主張,創辦了不同類別的期刊,促進了馬克思主義在人民群眾中的廣泛傳播。
鴉片戰爭爆發后,清政府的統治逐漸土崩瓦解,一系列喪權辱國條約的簽訂使帝國主義和中華民族之間的矛盾逐漸加重。洋務運動、戊戌變法、辛亥革命的興起不僅沒有緩解二者之間的矛盾,反而使矛盾不斷深化。此時的中國先進知識分子意識到一味地學習西方技術和制度,模仿西方國家的模式并不能挽救中國于水火之中,必須在思想上同封建主義割裂,從封建思想的束縛中擺脫出來。十月革命一聲炮響,給中國送來了馬克思列寧主義,中國先進知識分子接觸、了解并為之奔走宣傳,這為“五四”時期報刊的創辦提供了思想源泉。
“五四”時期工人階級作為重要力量首次登上歷史舞臺,但由于其受教育程度不高,理解馬克思主義較為困難,他們迫切需要外部力量向內部灌輸。列寧在《怎么辦!》一文中指出,“工人本來也不可能有社會民主主義的意識。這種意識只能從外面灌輸進去,各國的歷史都表明:工人階級單靠自己本身的力量,只能形成工聯主義的意識。”[1]
“五四”時期北京地區的期刊主要是由北京共產主義小組、學生社團等創辦的,這些期刊大多傳播馬克思主義,其內容還涉及工人、學生和婦女群體等,可按類別劃分為青年、學生期刊和北京共產主義小組期刊。
“五四”時期留法運動的興起使得工讀主義在當時盛行,北京高等師范學校(北京師范大學的前身)于1919年2月9日創辦了“工學會”,它主要奉行“工讀主義”,學會成員利用空余時間分組做一些石印、雕刻作品等進行販賣,為了更好地宣傳和實踐“工讀主義”,成員于1919年11月創辦了《工學》月刊。
“五四”時期的工讀主義者大都提倡勤工儉學,他們想要建立一個通過勞動來實現沒有剝削與壓迫、人與人之間平等相處的理想社會,而工讀主義是達到這一理想社會的橋梁。但事實上,他們的主張和所采取的措施具有改良色彩。“工學會”認為“工讀主義”僅強調了“讀”,只強調了知識分子應該如何做,而沒有從勞動與勞動者這一角度出發看待勞動問題,“工學會”在此基礎上提出了“工學結合”。
1.《勞動音》的創刊及其發行
《勞動音》是北京共產主義小組于1920年11月7日創辦的,是用于指導工人運動的通俗期刊,現存的只有第一冊和第五冊。《勞動音》在創刊之初就特別強調“勞動主義”的重要性,認為勞動是推進世界發展的原動力,并將“社會改造問題”看作最重大的問題,它的內容包含國內勞動運動的分析和國外勞動活動的介紹。鄧中夏在發刊詞《我們為什么要出版這個勞動音呢》一文中指出,《勞動音》的出版是為了將理論與實踐結合,指導勞動同胞的實踐活動,為勞動同胞爭取公平,通過介紹國外學術和工人運動來促進國內外工人團結,攜手解決“社會改造問題”。
2.《工人周刊》的創刊及其發行
《工人周刊》于1921年7月31日創刊,1923年12月30日停刊,出刊歷時兩年之久。它最初由北京共產主義小組以“工人周刊社”的名義創辦,1922年改為中國勞動組合書記部的機關刊,1924年2月又改為中華全國鐵路總工會的機關報,約于1926年(一說1925年底)停刊。最初由羅章龍擔任主編,吳汝銘、李菩元曾先后任主編,李大釗、高君宇、何孟雄等參加編委工作。
《工人周刊》設有“評論”“工人談話”“工人之聲”等欄目,對隴海鐵路工人罷工、香港海員大罷工、開灤煤礦罷工、京漢鐵路工人大罷工(又稱“二七大罷工”)等進行詳盡的報道和聲援,指導了工人運動。《工人周刊》在指導工人運動的過程中,向工人群體傳播馬克思主義,提高他們的思想水平和政治素養,引導工人階級向無產階級斗爭靠近。
“五四”時期北京地區創辦、與工人階級相關的期刊有北京共產主義小組創辦的《勞動音》和《工人周刊》,北京高等師范學校“工學會”創辦的《工學》。
《勞動音》側重將馬克思主義與工人運動實踐相結合來指導工人運動。由于工人群體的文化水平受限,為了讓工人更好地接受馬克思主義思想,《勞動音》在文章用詞上采用通俗易懂的大白話的方式,這種方式使得雜志很快在工人群體中廣泛傳播,被稱為“我們工人的喉舌”。
《勞動音》在創辦之時,就注意將理論與實踐相結合,強調“勞動”在工人群體中的重要性,認為工人不僅不能放棄勞動,還要同那些不勞動的群體做斗爭,爭取自身的權利。《勞動音》肯定了工人運動,也就是肯定了工人階級在“五四”時期的實踐活動。《勞動音》通過指導工人運動也發現工人內部存在問題,比如“南京機器工人大暴動”一事,它首先肯定了工人階級“暴動”的做法,同時指出工人階級的這次運動是一場“盲目的,被利用的”運動,用大篇幅的文章報道此事,揭示了南京商人與警察廳互相勾結并以此利用工人群體的黑幕,呼吁更多工人群體站起來反抗。
《工人周刊》在創刊之初就強調工人階級的地位,羅章龍為創刊號寫了發刊詞,強調“中國工人階級是我國歷史上新興的階級,他賦有改造舊政治、舊經濟、舊文化的重任,是革命的力量”[2]。
作為第一份面向工人階級的報刊,《工人周刊》用通俗易懂的語言向工人群體傳播馬克思主義,同時也報道了大量工人被壓迫、被剝削的情況,尤其是對中國第一次工人運動高潮和工人運動發展狀況的報道,反映出工人階級從最初富有改良主義的經濟斗爭逐漸走向了無產階級政治斗爭的歷程。
工人階級從經濟斗爭到政治斗爭的轉變不是一蹴而就的,這種轉變實際上是工人階級思想的轉變,罷工運動使得工人群體逐漸聯合起來,形成一股強大的力量,他們以罷工為手段來反抗剝削與壓迫,逐漸走向用革命的手段推翻政權的道路,這也是報刊向工人階級傳播馬克思主義,工人接受馬克思主義取得的成果。
《工學》雜志是工學會傳播“工學主義”的主要陣地,工學會創立的前期,會員們的思想還停留在運用改良主義的手段解決社會矛盾,提出了一些救國主張,這些主張的核心思想都是用“工學主義”解決革命問題,但是這種帶有改良色彩的“工學主義”無法真正解決當時的中國社會矛盾,也無法帶領當時的中國革命走向勝利的道路。
隨著工學會會員們的不斷探索,“工學主義”在工學會后期發生了改變,《工學》第2卷第1號即命名為“五一”紀念號,其《發刊詞》指出:“從五一運動的歷史看來,最可紀念的是勞工對于階級的覺悟。”[3]308工學會的部分會員逐漸認識到工人階級的重要地位,并向工人群體宣傳國際工人運動,主張用革命手段推翻當前的政權,同國內外工人群體聯合起來,共同對抗帝國主義、封建主義、官僚資本主義壓在人民頭上的這三座大山。
北京地區先進組織創辦的期刊,向工人群體傳播與宣傳馬克思主義,指導工人運動,開辟了工人運動新階段,為后來馬克思主義中國化奠定了實踐基礎。由于理論的不成熟以及期刊出版面臨著被停刊的命運,使得期刊的創辦之路寸步難行。
一是從“理論”到“理論與實踐相結合”。馬克思主義剛傳入中國,各類組織創辦的期刊就將馬克思主義的傳播與應用作為核心內容,主要以深入研究馬克思主義、翻譯馬克思原著為主,通過運用唯物史觀來考察中國社會的具體情況。
“五四”時期,《勞動音》在創刊之時就批評了只看重學理而不重視實踐的觀點,將視角集中在理論指導工人運動的實際過程。《工人周刊》通過跟進工人運動的最新進展,總結其教訓和經驗,使工人運動開展得越來越成熟。雖然工人運動最后以軍閥勢力的鎮壓而結束,但是卻開辟了工人運動將理論與實踐相結合的新道路。
二是從“精英教育”到“平民教育”。隨著留學運動的興起,各種社會思潮開始涌入國內,然而當時的留學群體主要由青少年構成,還未向人民群眾普及。馬克思主義在普及階段經歷了漫長的時期,才被群眾所掌握。在普及的過程中,“五四”運動期間創辦的期刊拉近了知識分子與人民群眾的聯系。《北京大學日刊》記載了“平民教育講演團”在人民群眾中的活動,體現了當時的中國教育逐漸由“精英教育”向“平民教育”過渡。
成立于1919年1月的“平民教育講演團”用實際行動深入人民群眾之中,通過演講向人民群眾普及科學知識和提倡文化學習,提高人民群眾的知識水平和政治覺悟。“平民教育講演團”在征集團員時說:“學校教育,惟饒于資財者之子弟始得享受,而寒唆之子弟及迫于生計而中途失學者不與焉,未足語于平民教育。”[3]234“平民教育講演團”在演講中指出學校教育并不是平民教育,它只面向家境殷實的人。
1.歷史經驗
“五四”時期北京地區創辦的期刊肩負著廣泛地向工人群體傳播馬克思主義理論和指導工人運動的使命,從而為后續中國革命中馬克思主義思想的傳播和工人運動的開展提供了理論指導。
一是深入群眾,報道群眾。《勞動音》《工人周刊》面向以工人為主體的勞動者,深入群眾、報道群眾,采用通俗易懂的語言,向工人群體傳播馬克思主義理論。這一時期的中國先進分子意識到工人階級的重要性,故而在創刊之初就把考察工人階級的生活和工人運動作為期刊的主要內容,通過詳盡報道唐山煤礦的瓦斯爆炸慘案,揭露了帝國主義者草菅人命的丑惡嘴臉,使工人群體進一步認清帝國主義壓迫群眾、剝削群眾的真面目。
二是重視理論與實踐相結合,促進了工人運動的進步。《勞動音》在創刊之初就提出:“只向知識階級作學理的宣傳,而不同無產階級實際運動相結合,結果只能是空談。”[4]“五四”運動之前的革命運動忽視了工人群體,理論也只是掌握在知識階級手中。“五四”運動爆發以后,知識分子逐漸意識到工人階級的重要性,創辦了宣傳馬克思主義的期刊,面向工人群體的期刊則不斷深入總結工人運動的經驗與教訓,讓工人群體逐漸認識到帝國主義的險惡,聯合更多的工人投身反帝反封建運動,這一理論與實踐結合的運動推進了馬克思主義中國化的進程,為馬克思主義中國化的理論創新奠定基礎。
三是注重對工人階級的教育。雖然當時的工人群體是“五四”運動的主體,但由于受教育情況普遍較低,他們的思想程度和文化水平影響著工人運動的推動進程。為了解決這一情況,北京各類先進組織,如李大釗成立的“馬克思學說研究會”,通過傳播馬克思主義的觀點、方法、立場充實工人群體的思想,他們創辦的《北京大學日刊》重點刊載了當時的進步青年社團“平民教育講演團”的各種文件,還有創立宗旨、活動過程、講演內容等。講演團也號召團內成員“還應當格外努力,不要畏怯那嚴寒的天氣,作‘人道與正義’的呼聲,為我們‘平民教育’四個字上著見點兒色彩”[3]238。
2.歷史局限性
馬克思在《〈黑格爾法哲學批判〉導言》中指出:“批判的武器當然不能代替武器的批判,物質力量只能用物質力量來摧毀;但是理論一經掌握群眾,也會變成物質力量。”[5]這句話包含著理論與實踐的關系,強調了理論指導工人運動的重要性。“五四”時期北京地區創辦的期刊歷經波折,廣泛傳播了馬克思主義理論,促進了馬克思主義與工人運動的結合,但是由于早期馬克思主義進入中國時發展得還不成熟,這些期刊在創辦的過程中本身存在著無法避免的歷史局限性。
一是對馬克思主義的傳播還處于初級階段。馬克思主義在傳入中國的初期,還處于初步的探索階段,這就導致這些先進組織創辦的期刊在宣傳馬克思主義的時候,在理論準備上是不充分的。出現這種情況的緣由主要是當時留日運動興起后,從日本傳來的馬克思主義是經日本社會主義者改造的社會主義思想,日本學者在宣傳社會主義思想的同時,忽視了對本國封建殘余勢力的清除,也使中國先進知識分子在傳播馬克思主義時,只強調對帝國主義的批判而忽視對封建主義的批判。同時,在翻譯馬克思經典原著時,因為中日語境的不同和翻譯者翻譯水平有限,影響著馬克思主義的傳播,特別是影響了中國先進知識分子對科學社會主義的判斷。
二是期刊不能如期發行,影響了工人運動的開展。“五四”時期北京地區發行的期刊基本上都遭受過被迫改名、查封、停刊,究其原因,主要還是帝國主義和封建軍閥的壓迫。《勞動音》第5期出版后,就遭受了查禁,《勞動音》從1920年11月7日創刊到1920年12月停刊,不過兩個月。導致《勞動音》停刊的原因除了帝國主義和封建軍閥的壓迫,還有經費不足的問題,以至于不得不停刊。
《工人周刊》在“二七慘案”發生以后,因為“實含過激主義,關系地方治安頗大”的罪名被反動政府查禁,本應在1923年1月底出版的第68號被迫推遲到“五一”節才能出版,在此之后《工人周刊》在出版時改小了篇幅,但因為“二七慘案”以后形勢越發嚴重,期刊出版越發困難,1926年1月25日第137號出版后,《工人周刊》便正式停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