仇士鵬

每一年的冬天,對于應屆畢業生,都有兩種體驗。
已經簽約的,心中有底,就像穿著雨鞋走過積水的巷道,腳心始終暖洋洋的。他們腳步沉穩、輕快,和目光一樣筆直。
沒有簽約的,心中沒底,心情和凜冬只隔著一層窗戶紙,風一吹就破出一個洞。他們走在夜雨中的梧桐樹下,會時不時地失神。
兩個月前,我屬于后者。
我最初的目標是老家的水利設計院——誰不想在家附近找到合適的工作呢?哪怕平臺小、工資低、晉升慢,都可以被離家近這個優點遮住。可惜它今年只招水工的,不需要水文的畢業生。“連三線城市的設計院都進不去?你的學歷、成績和項目經歷都很有競爭力啊!”朋友很是訝異。“專業不吃香。”我咂了咂嘴。
彼時,各大省院、國企遲遲沒有回音。拿不準究竟是被篩了,還是流程太慢,我只能把求職預期從“錢多事少離家近”一降再降,任何一個宣講會都不缺席。那段時間,鬧鈴聲也叫不醒的我,卻能被一聲輕快的短信、郵件提醒從夢中釣出來。
始料未及的,最先伸出橄欖枝的會是一家報社。正當我考慮究竟是繼續在本專業上深造,還是改行發揮自己的寫作特長時,領導提出要求,春節前即刻到崗。如此,我大概率無法完成畢業論文,拿不到學位,所以只能婉拒了。回復完短信后,竟然有些輕松,看來自己的內心,還是不甘于平淡,更向往熱火朝天與緊張激烈。
就在我準備慢慢等消息時,竟得知有同學已經拿了四五個錄用書。一時間,若隱若現的自我懷疑和根深蒂固的不服輸就在心中日夜翻騰。于是每天,從早到晚,有順序地把諸多招聘軟件、公眾號和學院的信息發布群等翻看一遍,再把簡歷撒出去,像是夕陽下捕魚的船夫一樣。不同的,是完全沒有那份瀟灑從容與詩意。可投得越多,心中越慌——怎么還是一點回音都沒有呢?仿佛那本該被砸出來的水花,全部跑到了身體里,一遍遍地淋著骨頭。
10月初,我飽受急性腸胃炎的折磨,每天晚上在醫院掛水到凌晨兩點,打不到車,只能徒步走回學校,熬得心力交瘁。某天晚上,突然收到了長勘院的面試通知:“明天早上面試,需要做一份自我介紹的PPT,并展示項目成果。”
說來也是緣分,他們來學校招聘時,我雖然去參加了宣講會,但并沒有現場投遞簡歷。一方面,覺得這樣的龍頭企業不是一般人能進得去的;另一方面,自己已網申過,并做了筆試,可之后就杳無音訊。大概是筆試沒有通過吧,我猜想。
不久,同組的同學竟也收到了長勘院的面試邀請,這讓我心底的念頭迅速復燃。恰巧,我在招聘軟件上也看到了單位,想著再試最后一次,便把簡歷發了過去。沒想到,領導很快就打來電話,把我加入了面試名單里。
后續的一切都進展得分外順利,一周后,我就拿到了擬聘用的通知書。
彼時,腦海中驟然閃過一個奇怪的念頭,我這久經沙場的腸胃會突發炎癥,莫非就是為這份突然降臨的福祉蓄勢?就像唐僧在抵達靈山之前,不僅需要歷經八十一難,還要落入水中,化去肉體凡胎,洗去一切塵垢。為了突出這份機會的來之不易,命運用欲揚先抑的筆法安排了身體上的苦——上吐下瀉、寸步難行、意識模糊,以及心理上的苦——體不安席、食不甘味、心房的每一寸褶皺里都塞著焦慮,把我的里里外外翻新一遍后,才讓我在如獲新生的喜悅中,去品嘗這份甜。
原來,命運早就精心設計好了一切,只要人堅定地昂首向前,果斷地抓住機遇,就一定會讓求而不得與擦肩而過變成喜出望外與心滿意足。因為終點,從不會辜負趕路人!
(編輯 余從/圖 槿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