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劉卓軍 魏蕾(北京)
認真、客觀、實事求是地采集、整理有保存價值的各種文字、圖表、聲像等不同形式的檔案記錄之重要意義怎么強調都不過分!

歷史像一頭披著面紗的大象。
由于個人具有的局限性,人們對歷史的認識和理解往往猶如盲人摸象一般。
自從有了檔案,人類找到了回顧歷史的一種方法。透過《漢謨拉比法典》(The Code of Hammurabi)這部以楔形文字流傳下來的世界上現存的第一部比較完備的成文法典,可以窺視到幾千年前人類文明曾發展到了什么樣的程度,也能對當今社會的進步狀況及未來應更關切的問題之認識等得到有益的感悟。
歷史大象能否被容易地辨識,主要是由檔案資料的質量所決定的。就這個意義來講,每年6月9日的國際檔案日對呼吁社會成員應更加重視檔案問題起到了年年講的作用。當然,為了能讓后人通過一份份真實的檔案資料,摸到盡可能完整的歷史“大象”,對于檔案及檔案資料(包括相關數據和信息)的高質量之重要意義需要經常講、反復講。
對歷史的解讀可以仁者見仁的有所不同,但檔案資料采集整理過程中的客觀性和盡可能的完整性卻不應受到智者見智的影響?!盎仡櫄v史,品鑒當下,展望未來”將是各個歷史時期文明與進步的永恒話題。
堅持和追求創新是當下高頻率談論的話題。要高質量地實現創新發展,社會必須對技術及科學發展的歷史有更好的理解,對科技發展的趨勢有恰當的判斷。為此,剝去神秘性,通過檔案資料更生動地認識和了解科學的進展和科學家的精神將有非常大的幫助。本文以下欲讓讀者認識兩位中國數學家。
蘇步青是中國數學界的泰斗,是位長壽數學家,活了101歲。2001年,另一位著名數學家吳文俊,寫了一篇文字,“向百歲蘇老致敬”,既表現了數學家之間的情誼也讓我們對蘇老有了更近距離的認識。
吳文俊寫道:“國家自然科學獎,是我國在科技基礎理論方向最重要的獎項。但自1956年頒發以來,長期陷于停頓,直到改革開放后才重新恢復。其中一次,經幾度評審,以陳景潤為主關于哥德巴赫問題1+2的成果已被評定為自然科學一等獎。為了對評獎工作慎重起見,又多了一次更高層的重審?!眳俏目±^續寫道:“會上有人提出,陳景潤得出1+2就給以一等獎,如果做出了1+1,又該咋辦?問話聲音剛落,蘇老就說,‘特等,特特等’。語音斬釘截鐵、鏗鏘有聲。之后,會上對陳景潤等得一等獎,再無異議”。
哥德巴赫問題有那么重要,那么有意義嗎?有!是的,它敘述起來非常簡單,很容易。但攻克起來,卻非常困難,至今仍然沒有得到徹底解決。
二百八十多年前的1742年,德國數學家哥德巴赫提出了這個猜想:任何一個大的偶數都可以寫成兩個整數的和,而且這兩個數都是素數,俗稱1+1。
一般說來,把一個偶數寫成兩個整數相加的形式有多種可能。例如,8可以寫成2加6,3加5或4加4等。其中2加6中的2是素數,6不是素數,是2和3的乘積;4加4中的兩個數都不是素數;而3加5是兩個素數相加,符合猜想的陳述。這個問題吸引了全世界眾多有才華的人。同時為了解決這個問題也促進了數學理論和方法本身的發展。陳景潤的工作是最接近解決這個猜想的結果,他證明了:任意一個大的偶數都可以表示成兩個整數相加,其中的一個是素數,另一個或是素數,或是兩個素數的乘積,就如同8等于2加6和3加5那樣。陳景潤的成就被通俗地解釋成1+2,至今無人超越。
改革開放之初,陳景潤關于哥德巴赫猜想的研究成果以及他在極端艱苦條件下從事研究時展現出的拼搏精神鼓舞和激勵了千千萬萬有志向的青年學子。他的成就及水平是世界級的,獲得國家自然科學一等獎,實至名歸!如果今后真有哪位中國數學家徹底證明了哥德巴赫猜想,即證明了1+1,完全可以如蘇老指出的那樣,值得獲國家特等級別的大獎。
吳文俊在向蘇老致敬的文字中提到的另一件事也值得轉述,“文化大革命的十年動亂,使數十年積蓄起來的科技力量受到沉重打擊,科技人員也飽受劫難。在文革末期,蘇老去造船廠接受‘再教育’,蘇老憑著他對幾何學的深厚修養,對船體放樣中卡脖子的艦艏曲線光順問題,提出了依據仿射不變性的光順條件與實際措施。這不僅為數學的應用打開了一個新局面,并為新興的計算幾何增添了一個新篇章”。透過這段文字,我們看到,蘇老除了對基礎理論高度重視和贊賞外,對實際問題和應用研究同樣有激情有責任,即使在逆境中也是如此。今天,在技術上我們仍然有大量被卡脖子的問題。應如何應對這個長期存在的挑戰?科研人員和工程技術人員真的要像蘇老那樣,要有定力,要把基本功打得更扎實。因為,表面上是技術攻關問題,但實質上還是人的能力問題和基本理論素養是否深厚的問題。

通過檔案的視角,認識一下寫出向蘇老致敬文字的吳文俊,同樣會得到很多啟示。
1985年,當時任中國數學會理事長的吳文俊撰文為剛剛刊發不久的數學期刊《數學譯林》進行推薦,希望刊物能做到雅俗共賞,為中國數學發展無論是基礎研究還是應用研究都發揮出作用。其中,他講到“我自己既是數學中的雅士,也是數學上的俗客”,可見他的胸懷。
1947年,吳文俊的第一篇數學文章發表在國外,同年他赴法國的斯特拉斯堡求學。不到兩年的時間,就因在拓撲學方面的突出成就而獲得博士學位。隨后,吳文俊轉赴巴黎繼續做了近兩年的研究,取得了推動國際數學前沿領域發展的重要成果。
吳文俊的確是數學研究中的大雅士。1950年在美國召開的第11屆世界數學家大會上有多位數學家在報告中提及、引述、介紹和評價了吳的成果。吳文俊的成就對數學研究的影響是深刻的、廣泛的,包括了對他在法國學習和工作期間的同窗好友塞爾和托姆產生了影響。而這兩個人后來分別在1954年、1958年的第12屆、第13屆世界數學家大會上都獲得了國際數學界的最高榮譽——菲爾茲獎。1951年已經回國的吳文俊,則在1956年我們國家第一次頒發國家級科技獎勵時獲得了一等獎,吳老的獲獎當之無愧。
數學大家的眼界是寬闊的,上個世紀70年代后期,吳文俊院士敏銳地注意到計算機對于科技進步和數學發展帶來的新機遇,已年近花甲的他從學習計算機編程語言開始,以所具有的深厚數學功底為支撐,開創了數學機械化研究的新方向,并首先在幾何定理計算機自動證明上取得了突破。這些均已載入了數學和計算機科學發展的史冊。
不妨讓我們品讀一下吳文俊45年前的一段話吧:“對于數學未來發展具有決定性影響的一個不可估量的方面是計算機對數學帶來的沖擊。在不久的將來,電子計算機之于數學家,勢將與顯微鏡之于生物學家,望遠鏡之于天文學家那樣不可或缺?,F在的計算機通過小型化而成為每個數學家的‘囊中之物’,這一設想勢將成為現實,數學家們對這些前景必須有著足夠的思想準備”。
透過檔案看歷史,撫摸歷史大象,汲取前進的力量,意義何其重大!但無論如何,首先大象得在那兒。全部的檔案就是歷史的大象。毫無疑問,認真、客觀、實事求是地采集、整理有保存價值的各種文字、圖表、聲像等不同形式的檔案記錄之重要意義怎么強調都不過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