供應鏈集中度對企業創新影響的實證研究
——基于融資約束和數字化轉型的調節作用

郝 萌

(西南政法大學商學院，重慶 401120)

0 引言

近年來，國家實施“雙創”戰略，為企業創新提供了多方面的有力支持，但我國企業的創新投入強度依然較低，與世界其他創新型國家在創新強度上存在差距。而在這一過程中，企業在市場競爭中的地位、優勢以及所處的上、下游市場競爭環境均對企業的盈利能力和創新決策發揮著至關重要的作用。

供應鏈集中度包括供應商集中度和客戶集中度[1]。隨著企業新興組織形式的迅速發展，企業的創新研發受到了多種影響，如企業在縱向市場結構中相對于上游供應商和下游客戶所具備的市場勢力、議價能力以及企業在供應鏈網絡中的結構位置等因素均會影響其創新研發投入[2]。相關研究發現，在選擇少數高質量的供應商和少數關鍵客戶成為許多企業現實戰略選擇的情況下，供應鏈集中度會對企業績效、資金運轉、社會形象等多方面產生影響[3]。鑒于此，本文擬深入探討供應鏈集中度對企業創新投入的影響，并進一步考察不同融資約束條件下或不同數字化轉型程度下，供應鏈集中度影響企業創新投入的強弱變化。

1 理論基礎與研究假設

1.1 供應鏈集中度與企業創新投入

資源依賴理論認為，各企業所擁有的資源存在異質性，而這些異質性資源正是企業無法被輕易模仿的關鍵因素[4]。企業需要與外界進行知識交流、資源交換而獲取其所缺，而供應鏈上的供應商和客戶則是首選，因為他們是企業較易接觸到的外部目標，通常也愿意互換異質性資源，但并非所有公司都能如愿獲取，這還要受到客戶集中度和供應商集中度的影響。

從戰略供應鏈協作和積極交易成本的視角來看，與少數客戶之間的交易互動有助于增進彼此的信任，客戶基于增加戰略協作考慮，會傾向于降低供應鏈上的交易成本和客戶的議價能力[5]。同時，隨著客戶集中度的提高，企業會與客戶積極互動，從而尋求長期關系的建立，能夠促進主要客戶參與信息、知識分享，對企業的創新活動具有促進作用。此外，客戶集中度越高，說明企業與客戶之間的交易越頻繁，這有助于降低企業的尋找成本和營銷成本，從而在對客戶進行有效整合的同時，提升自身績效[6]。基于上述分析，本文提出如下假設。

H1a：在其他情況既定的條件下，客戶集中度與企業創新正相關。

供應商集中度反映了供應商資源的異質性程度，基于產業組織議價能力的視角，供應商集中度越高，企業對供應商的選擇范圍越小，形成對關鍵供應商的依賴關系，在雙方競爭性關系的條件下，這種依賴性使供應商議價能力提高。供應商異質性資源對企業創新的促進主要體現在：第一，異質性供應商資源使企業在生產過程中可以選擇更優質的原料以用于提高質量，形成更多、更完備的解決方案。第二，供應商異質性的資源可以有效緩解開發活動的復雜性和不確定性，為企業創新活動提供技術支持。第三，異質性資源附帶的隱性知識和技術在一定程度上為企業拓寬了創新領域，從而帶動企業提高創新能力?；谏鲜龇治?，本文提出如下假設。

H1b：在其他情況既定的條件下，供應商集中度與企業創新投入負相關。

1.2 供應鏈集中度、融資約束與企業創新投入

基于理性人假設的前景理論認為，當個體決策者面臨失敗或損失時將變得更加風險偏好，而當其獲得成功時將更加傾向風險規避[7]。因此，當企業決策者面臨企業融資約束時，客戶集中度的提高會為企業提供充足的資金、信息和知識共享等方面的支持，從而促使管理者的投資決策更傾向于存在一定風險但能夠維持企業穩定和發展的創新項目。于是，隨著融資約束程度的加深，客戶集中度對企業創新投入的促進作用會更加明顯[8-10]?；谏鲜龇治觯疚奶岢鋈缦录僭O。

H2a：融資約束程度越深，客戶集中度對企業創新投入的促進作用越明顯。

因為更換供應商會使企業面臨巨大成本和經營風險，供應鏈集中度的提高還會促使少數供應商與企業形成長期依賴關系[11]。在這種情況下，融資約束程度較高時，企業更傾向于拓寬供應商范圍，尋求更多的異質性供應商以降低風險，分散自己的資金投入領域，從而獲得更多的異質性資源用于創新，能夠相對緩解供應鏈集中度對企業創新方面的異質性作用?；谏鲜龇治觯疚奶岢鋈缦录僭O。

H2b：融資約束程度越深，供應商集中度對企業創新投入的抑制作用越輕。

1.3 供應鏈集中度、數字化轉型與企業創新投入

近年來，全球主要工業國的產業界與相關政府機構紛紛倡導數字化轉型，即利用新一代信息化技術促進產業變革、提高行業整體運行效率，構建全新的數字經濟體系，如我國制定的“中國制造2025”戰略。在后疫情的數字化浪潮中，如何提升企業創新能力已成為我國企業亟待解決的現實問題。在此背景下，供應鏈集中度如何影響企業創新投入是本文需要研究的重點問題之一。

隨著數字化轉型水平提高，企業越來越傾向于在生產經營全過程中使用人工智能技術、區塊鏈技術、云計算技術、大數據技術、數字技術等來提升企業生產經營績效，準確分析市場定位和客戶需求，擴展更廣泛的供應鏈網絡，并通過數字化技術消除供應鏈中所面臨的各項問題。在此背景下，客戶集中度對企業創新投入的正向影響效應被逐漸削弱，轉而被更廣泛、更全面的客戶網絡所替代[12]。同理，供應商網絡的拓展也可以緩解供應鏈集中度使企業形成的采購路徑依賴，降低供應商議價能力。基于上述分析，本文提出以下假設。

H3：隨著數字化轉型程度加深，客戶集中度和供應商集中度對企業創新投入的影響效應都會被削弱。

2 研究設計

2.1 樣本選擇與數據來源

本文選取2011—2020年我國滬深A股上市公司為研究樣本。文中相關變量主要來源于CSMAR和Wind數據庫。剔除了以下數據：ST公司數據、已退市公司數據、金融行業上市公司數據、存在缺失值的樣本，最終得到14 877個年度觀測值，并進行了極端值處理。

2.2 變量定義

變量定義見表1。

續表1

2.3 模型設定

1)供應鏈集中度與企業創新投入的關系檢驗：

Innov=β0+β1Scic(Scis)+β2Size+β3Liquidity+β4LEV+β5ROA+β6Growth+β7State+β8First+β9Duality+β10Broad+β11Indirector+β12ExeHold+β13ExeCom+β14Institution+∑Year+∑Industry+ε

(1)

2)調節效應檢驗：

Innov=α0+α1Scic(Scis)+α2SA+α3Scic(Scis)×SA+α4Size+α5Liquidity+α6LEV+α7ROA+α8Growth+α9State+α10First+α11Duality+α12Broad+α13Indirector+α14ExeHold+α15ExeCom+α16Institution+∑Year+∑Industry+μ

(2)

Innov=γ0+γ1Scic(Scis)+γ2Digital+γ3Scic(Scis)×Digital+γ4Size+γ5Liquidity+γ6LEV+γ7ROA+γ8Growth+γ9State+γ10First+γ11Duality+γ12Broad+γ13Indirector+γ14ExeHold+γ15ExeCom+γ16Institution+∑Year+∑Industry+μ

(3)

3 實證結果及分析

3.1 描述性統計分析

表2是變量的描述性統計結果。從中可以看出，創新投入(Innov)的均值為0.046，標準差為0.044，表明樣本公司中投入力度差異性較小但普遍較低，創新投入力度還需要進一步加強?？蛻艏卸群凸碳卸鹊淖畲笾蹬c最小值均存在較大差異，說明供應鏈集中度還沒有形成一致水平。融資約束(SA)的均值與中位數相差較小，且標準差為0.244，可以看出樣本公司中融資約束差異較小。數字化轉型(Digital)的最大值為6.054，最小值為0.693，均值為2.105，表明上市公司逐漸意識到數字化轉型的重要性，但目前大部分公司轉型程度較低，還需要進一步提高。

表2 描述性統計

續表2

3.2 相關性分析

本文對使用的主要變量間的相關性進行了檢驗，客戶集中度Scic和供應商集中度Scis與創新投入Innov的相關系數分別為0.058和-0.005，均在1%的水平上顯著正相關，這說明從整體上來看，客戶集中度一定程度上能夠提高企業創新投入力度，而供應商集中度則會抑制企業創新方面的投資水平提高，初步支持了假設1a和假設1b。(限于文章篇幅，結果不在文中贅述)

3.3 回歸分析

1)供應鏈集中度對企業創新投入的影響見表3。

表3 供應鏈集中度對企業創新投入的影響分析

本文首先討論客戶集中度與供應商集中度是否會影響企業創新投入，利用模型(1)進行多元回歸，回歸結果如表3所示。在控制其他因素后，客戶集中度(Scic)與創新投入(Innov)在1%的水平上顯著正相關(回歸系數為0.010，t值為6.59)，表明客戶集中度對企業創新投入產生了積極的促進作用，H1a得以驗證。同時，供應鏈集中度(Scis)的回歸系數為-0.014(t值為-8.31)，且與創新投入(Innov)均在1%的水平上顯著負相關，說明供應商集中度對企業創新投入產生了顯著的抑制作用。供應商集中度越高，一方面供應商的議價能力較強，可能通過提高產品價格和壓低質量對企業經營績效產生影響；另一方面，供應商集中度的提高將產生鎖定效應，企業更換供應商將增加交易成本[13]，此外，更換供應商可能導致技術知識的泄露，造成更大的經濟損失，這些都會對企業創新產生負面影響，由此H1b得到驗證。

2)融資約束的調節效應分析見表4。

表4 融資約束的調節效應分析

本文使用SA指數(SA)作為融資約束的代理變量，引入SA指數與客戶集中度和供應鏈集中度的交乘項(Scic×SA、Scis×SA)檢驗融資約束對供應鏈集中度(Scic、Scis)與創新投入(Innov)之間關系的調節作用，結果如表4所示。Scic×SA和Scis×SA的回歸系數分別為0.021和0.018(t值分別為3.70和2.83)，且均在1%的水平上顯著正相關，這表明融資約束會加強客戶集中度對企業創新的促進作用，也會降低供應商集中度對企業創新的抑制作用，即隨著融資約束程度的不斷深化，客戶集中促進企業創新的效應越明顯，而供應商集中抑制企業創新的效應也逐漸被削弱，驗證了假設H2a和H2b。

3)數字化轉型的調節效應分析見表5。

表5 數字化轉型的調節效應分析

本文引入數字化轉型與客戶集中度和供應鏈集中度的交乘項(Scic×Digital、Scis×Digital)檢驗數字化轉型的調節作用。表5結果顯示，Scic×Digital和Scis×Digital的回歸系數分別為-0.005和0.009(t值分別為-2.34和4.39)，且分別在5%和1%的水平上顯著，這表明在客戶集中度對企業創新的促進作用、供應商集中度對企業創新的抑制作用中，數字化轉型均會產生顯著的負面影響。隨著數字化轉型的不斷加強和深化，企業可以通過更多的手段和方式獲取客戶需求，準確分析市場定位，并形成更廣泛的客戶網絡，客戶集中度對企業創新的促進作用就會被逐漸削弱[14]。同理，數字化轉型也有助于企業獲取更多供應商信息以尋找更為契合的供應商伙伴，并有效降低在調整供應商關系時所形成交易成本，從而削弱供應商集中度對企業創新的抑制作用[15]。因此，實證結果支持假設H3。

3.3 穩健性檢驗

本文通過以下幾種方式進行穩健性檢驗。①內生性檢驗——逆向因果：使用未來一期的企業創新投入作為被解釋變量。②內生性檢驗——替換被解釋變量：使用未來兩期的企業創新投入作為被解釋變量。③替換解釋變量：使用前五大客戶銷售額占總銷售額比率平方之和作為客戶集中度的替代指標，前五大供應商采購額占總采購額比率平方之和作為供應鏈集中度的替代指標。上述穩健性檢驗的結果與本文分析基本一致。

4 結論與建議

本文從企業供應鏈結構視角研究了供應鏈集中度對企業創新投入的影響。主要研究結論如下。

1)供應鏈集中度對企業創新投入產生顯著的影響，但客戶集中度發揮了有利于供應鏈整合的作用，供應商集中度卻對企業創新投入產生了抑制作用。

2)隨著融資約束程度逐漸深化，客戶集中度對企業創新投入的促進作用越明顯，供應商集中度對企業創新投入的抑制作用則會越隱性。

3)隨著數字化轉型程度加深，供應鏈集中度對企業創新投入的影響效應有所削弱。

基于此，本文提出以下建議。①企業應當重視供應鏈關系管理，使企業保持在一個合理的供應鏈集中度。②企業應改善融資約束，并合理利用好數字化轉型機遇。③企業應該加強與其他企業之間的協同合作，編織以自身為中心的資源共享網絡，形成緊密、良性供應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