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宗國,蔣依曉
(山東師范大學 商學院,山東 濟南 250358)
在新一輪產業革命興起與我國經濟高質量發展歷史性交匯的大背景下,面對國際形勢不確定性風險加劇、不穩定性因素增加和國內經濟安全風險上升、關鍵核心技術受制于人帶來的深刻變化,黨中央作出了一系列決策部署,為我國產業發展指明了方向。中共十九大報告指出,我國經濟已由高速增長階段轉向高質量發展階段,正處在轉變發展方式、優化經濟結構、轉換增長動力的攻關期。國家“十四五”規劃強調,聚焦產業轉型升級,推動制造業高質量發展。中共十九屆五中全會提出加快構建以國內大循環為主體、國內國際雙循環相互促進的新發展格局。在構建新發展格局、推進高質量發展進程中,中國產業旨在著力打造自主可控、安全可靠的產業鏈,全面提高我國經濟發展質量、效益和國際競爭力[1]。產業轉型升級是實現中國產業安全、加快推進經濟高質量發展的重要路徑。當前,新發展格局的構建將引起中國產業轉型升級的條件和空間發生變化,對產業轉型升級的方向和路徑提出了新要求[2]。在中國產業轉型升級面臨復雜、多變環境的條件下,國家自主創新示范區作為產業轉型升級先行先試、探索經驗的先進區域,承擔著推動產業轉型升級的示范引領重任,實證探究國家自主創新示范區產業轉型升級的影響因素和作用路徑具有重要現實意義。
截至2022年5月,我國共成立了23個國家自主創新示范區。國家自主創新示范區在促進經濟高質量增長過程中,起到輻射和帶動區域創新發展,加快推進經濟轉型升級的關鍵作用[3]。雖然產業轉型升級成效顯著,但國家自主創新示范區還存在產業整體發展水平較低、東中西部產業發展差異較大等問題[4]。現有研究探索了單個或多個國家自主創新示范區產業轉型升級單個影響因素的效應,但鮮有學者對影響國家自主創新示范區產業轉型升級多種因素之間的聯動效應進行探索。因此,本文采用模糊集定性比較分析(fsQCA)方法,揭示國家自主創新示范區產業轉型升級背后的多重并發關系。致力于回答以下問題:影響國家自主創新示范區產業轉型升級的關鍵因素是什么?何種組態構型能產生高產業轉型升級路徑,如何探尋?不同國家自主創新示范區產業升級驅動路徑是否相同?通過回答這些問題,厘清影響國家自主創新示范區產業轉型升級的關鍵因素及作用路徑,豐富國家自主創新示范區產業轉型升級理論研究。同時,為國家自主創新示范區選擇有效的產業轉型升級路徑提供有益借鑒,也為全國自主創新區域產業轉型升級提供實踐啟示。
產業轉型升級是我國特有的名詞[5],其核心理論基礎來源于產業結構理論。國外學者主要從產業升級內涵和路徑兩個方面展開研究:一方面,重點從國民經濟內部結構變遷視角[6]認識產業升級的內涵。克拉克[7]指出,隨著國家經濟水平提升,國民收入和勞動力由第一產業轉向第二產業,再逐漸轉向第三產業;庫茲涅茨[8]采用當代經濟統計方法系統研究各國經濟發展和產業結構變遷,提出人均收入影響論,即人均居民收入對國家產業結構變遷具有影響,為配第—克拉克定理提供了數據支撐。另一方面,對于產業升級路徑的研究,主要從國家、企業和全球價值鏈3個視角展開。在國家層面,Kanamea[9]總結出日本工業發展經歷“國外進口—國內生產替代—國內出口”3個階段,并提出雁行產業發展模式,即發展中經濟體可通過引入先進經濟體的高端技術,進行技術消化和再創新發展產業;Ju等[10]強調要素稟賦推動產業升級,通過構造JLW模型發現,經濟體的總消費增長速度越快,產業升級速度也越快。從企業視角看,Bell&Albu[11]提出既要重視企業的核心競爭力,也要關注其動態能力;Laura[12]指出環境規制促使相關要素在不同類型產業間或產業內部轉移或重新配置,被規制企業不得不進行節能減排技術設備改造、更新或技術創新,倒逼產業轉型升級。基于全球價值鏈視角,Gereffi[13]從資源分配角度認為,產業轉型升級包括產業內部間、地方產業間、國家內部產業間和國際領域間4個層次;Richard&Javier[14]認為,當前進行的全球分工助推發展中國家經濟發展,并對其產業轉型升級更為有利。
國內學者從不同角度探究產業結構轉型升級的影響因素和路徑。基于產業轉型升級研究視角,李麗珍[15]從供應鏈視角提出傳統產業轉型升級路徑;徐鵬杰[16]從要素市場化配置視角探討如何實現產業轉型升級;吳博[17]從“一帶一路”區域價值鏈視角研究我國產業轉型升級發展特點;任保平[18]從新經濟視角提出我國在“十四五”時期應著力加大新型基礎設施和數字人才保障的投入,推動產業結構轉型升級。在產業轉型升級發展路徑方面,羅瀅淵[19]從經濟規模、經濟質量、發展效率和開放程度4個維度選取11個指標建立湖北省開發區發展指數評價指標體系,并提出培育產業集群—壯大主導產業集群—培育現代化產業集群—培育高端產業集群的發展路徑;廖信林[20]實證分析發現,數字經濟通過資源配置優化效應、生產成本降低效應和創新驅動發展效應3條路徑推動制造業轉型升級。在產業轉型升級研究方法上,沈瓊和王少朋(2019)運用三階段DEA模型對產業轉型升級效率進行比較分析,認為中部地區省份應從規模效率和純技術效率角度制定產業轉型政策;王軍等[21]以山東省為例,采用計量分析方法,探討金融創新促進產業升級的路徑、機理和效應,提出應提高金融市場開放程度,強化科技金融市場的有效制度供給,著力培育消費金融市場。
自產業轉型升級戰略提出以來,學者們從不同方面探究國家自主創新示范區產業轉型升級路徑:一是圍繞示范區創新發展能力尋找路徑。如董微微等[22]采用中國動態創新指數,從創新投入、創新人才、創新產出、創新主體和創新環境方面評價部分示范區創新能力,提出應注重良性投入、健全人才機制、搭建服務平臺;李慶軍等[23]利用模糊綜合評價法,從創新投入、創新人才、創新主體、創新環境和創新產出5個方面對山東半島國家自主創新示范區創新能力進行評價,提出應在示范區推進政策先行先試,構建現代產業體系。二是圍繞示范區創新驅動效率尋找路徑。如梁向東等[24]應用雙重差分法評估國家自主創新示范區創新驅動效率,發現政府投入、人才、投資、產業方式等因素都可能抑制創新效應的空間擴散,提出應加快創新平臺建設、加強人才培育、構建示范區協同發展網絡,以進一步發揮創新驅動作用,實現產業轉型升級;王淑英等[25]采用Malmquist指數與投入產出法,對鄭洛新國家自主創新示范區創新績效進行評估,發現鄭洛新示范區創新效率與效益處于全國中下游水平,提出應加大創新投入、重視科技創新和發揮政府指導協調作用。三是基于特定視角對產業轉型升級路徑進行探究。如朱婷婷[26]基于系統動力學視角,指出應突出關鍵要素、完善創新鏈條、打造全鏈條式創新創業服務體系、深化體制機制改革,以促進聚力創新,實現產業轉型升級;張輝[27]基于研究聯合體視角,認為促進國家自主創新示范區創新生態系統不斷升級的路徑有6條,包括研究聯合體企業升級、產業發展、平臺構建、人才支持、金融支持和政策支持。
綜上所述,國家自主創新示范區產業轉型升級是多個條件影響因素共同作用的復雜過程。以往研究多選取單個或幾個示范區作為樣本,采用多元統計方法或指數方法進行實證評價,不足之處在于不夠系統和全面。本文選取影響國家自主創新示范區產業轉型升級的主要條件變量,探究21個示范區多因素間的互動和聯合效應,從而形成更為多元、更有規律、更具異質性的產業轉型升級路徑。
創新已成為國家自主創新示范區產業轉型升級的重要驅動力[2,28],會受到不同層面因素的影響。本文基于創新管理視角,借鑒科技部印發的《國家高新區綜合評價指標體系》和已有研究[23,25],以研發創新投入、創新資源、創新環境、創新驅動能力、創新效率作為條件變量,運用fsQCA方法探討國家自主創新示范區產業轉型升級的技術創新、組織設計、環境規制等復雜動態過程,探尋示范區產業轉型升級的有效路徑。具體研究框架如圖1所示。

圖1 研究框架Fig.1 Research framework
本文選擇模糊集定性比較分析(fsQCA)方法探究國家自主創新示范區產業轉型升級路徑,主要基于以下考慮:首先,國家自主創新示范區產業轉型升級是一個受多因素聯合作用和多因素組合協同互動的復雜過程,各因素在轉型升級過程中并非獨立發揮作用,單獨考量某一因素無法揭示國家自主創新示范區產業升級背后的多重并發關系。聚焦因果之間非對稱關系的定性比較分析方法,有助于厘清影響國家自主創新示范區產業轉型升級的關鍵因素及作用路徑。其次,研究樣本數量和變量均適合采用fsQCA方法評價。在樣本數量上,本研究選取21個國家自主創新示范區作為研究對象,屬于中小樣本量。在變量上,本研究的結果變量和前因變量并不是非高即低的條件,而是程度變量。fsQCA方法能夠最大程度保證最少數量的變量不被忽略,使其具有廣泛價值。最后,本文屬于樣本導向型研究,主要通過不同國家自主創新示范區之間的對比分析找到關鍵影響因素并進行路徑分析。區別于傳統計量分析方法,fsQCA方法具有案例導向的定性和變量導向的定量雙重優點[29],能夠解釋案例間的差異性和條件間的組態效應,有助于找出不同解釋變量組合產生的高/非高轉型升級路徑,適合解釋國家自主創新示范區產業轉型升級路徑差異化問題。
本文選取21個國家自主創新示范區產業數據作為研究案例,遵循案例樣本數量充足且具有可得性的基本原則。由于2020—2021年各項經濟數據受疫情影響較大[30-31],而極端值可能導致實證結論產生偏差,因此本文主要采用2017—2019年國家自主創新示范區產業數據,數據來源于《中國城市統計年鑒》《中國城市建設年鑒》《全國城市空氣質量報告》《中國火炬統計年鑒》以及各國家自主創新示范區統計年鑒、統計公報等。為著重分析各案例間的差異,盡量避免隨機擾動帶來的影響,參考Witt等[32]對面板數據求均值從而轉化為截面數據的處理方式,變量數據以2017—2019年均值表征。
2.2.1 結果變量及度量
產業高級化是指產業結構發生規律性變化的過程,是產業轉型升級的綜合表現。產業轉型升級效果測度的重點在于測度產業高級化水平,產業結構高級化數值越大,說明國家自主創新示范區產業轉型升級效果越好。借鑒學者們[33-36]衡量產業結構高級化的方法,將國家自主創新示范區第一、二、三產業增加值占GDP比重的部分分別作為空間向量中的一個分量,構造一組三維向量X0=(x1,0,x2,0,x3,0),再計算X1=(1,0,0)、X2=(0,1,0)、X3=(0,0,1)間的夾角θ1、θ2、θ3,產業高級化(AIS)的計算公式為:

(1)

(2)
如表1所示,國家自主創新示范區產業結構高級化水平整體呈穩步上升態勢,且示范區之間發展差距逐步縮小。產業結構高級化水平原始均值高于校準交叉點7.019的示范區,屬于高產業轉型升級集合,包括中關村、上海張江、杭州、深圳等示范區。這些示范區由于投入充足,資源集聚效應顯著,創新驅動能力強,產業轉型升級處于較高水平,發展較為穩定。鄱陽湖、烏昌石等示范區轉型升級效果不理想,雖然增速較快,但整體仍低于全國平均水平。可能的原因在于,這些示范區發展起步晚,但傾斜式的優惠政策和科技人力投入,為產業發展注入了動力。

表1 國家自主創新示范區產業高級化水平測度結果Tab.1 Evaluation results of industrial transformation and upgrading in NIIDZ
2.2.2 前因變量及度量
依據國家自主創新示范區產業發展特點,遵循指標體系設計的科學性、理論性和數據可得性等原則,基于本文研究框架和前人研究[23,25,37],構建包括研發經費投入、研發人才投入、創新主體、創新基礎設施、市場需求環境、區域制度環境、區域生態環境、技術創新、產業結構、經濟效率、生產效率和金融效率12個二級指標的國家自主創新示范區產業轉型升級影響因素指標體系,如表2所示。為有效避免測量過程中主觀因素帶來的誤差,本文采用熵權法計算各指標權重。
首先,考慮到各指標單位存在差異性,根據公式(3)(4),對指標數據進行標準化處理。

(3)

(4)
其中,Xij為規范化值,xij為第i個評價對象的第j項指標值,Mj為xij的最大值,mj為xij的最小值。
其次,根據公式(5),對上述無量綱化處理的各項指標數據作比重交換。

(5)
最后,計算指標的信息熵ej和各指標的差異系數gj,確定指標權重Wj。

(6)
gj=1-ej
(7)

(8)
(1)研發創新投入。研發創新投入包括代表資本要素投入的研發經費投入和代表知識要素投入的研發人才投入[38]。以R&D經費投入強度、財政科技支出強度、R&D經費內部支出表征研發經費投入;以R&D人員,信息傳輸、計算機服務和軟件業從業人員全時當量(反映示范區創新人力資源的直接投入強度),留學歸國人員(反映人才的國際化水平)表征研發人才投入。
(2)創新資源。創新資源包括創新主體和保障正常創新活動的基礎設施。創新主體是指具有創新能力、組織開展創新活動的社會組織,其中智能化高新技術企業是最具創新能力的經濟實體,國家級科技企業孵化器和產業聯盟組織的服務能力可以保障高新技術企業存活和成長,高校作為重要知識創新主體可為示范區提供智力支持。創新基礎設施能夠反映示范區通信網絡、互聯網設施和知識基礎設施等建設水平,可為示范區開展創新活動提供基礎支撐與保障,包括互聯網寬帶接入用戶數、公共圖書館人均藏書量、城市人均擁有道路面積。
(3)創新環境。良好的創新環境是需求環境、制度環境和生態環境等各種環境要素的綜合,是示范區實現可持續創新的重要保障。需求環境可以間接推動示范區產品、技術創新,用社會消費需求和社會投資需求表征;制度環境有助于促進創新要素流動與匹配,用示范區開放程度、國際化程度和城鎮化水平表征;生態環境反映綠色發展理念引領高質量發展的水平,用建成區綠化覆蓋率、環境空氣質量綜合指數和工業固體廢物綜合利用率表征,其中空氣質量綜合指數是負向指標。
(4)創新驅動能力。創新驅動能力是指通過提高產業技術和管理水平優化產業結構,從而提升產業轉型升級的能力,包括技術進步和產業結構優化兩個方面。其中,專利授權量、技術收入是技術創新產出的表現,高技術產業技術改造經費是開展創新活動必需的投入,都是通過技術進步提高示范區質量和效益的重要抓手;產業結構優化能夠促進經濟產出,用第二、三產業占GDP的比重表征。
(5)創新效率。創新效率是示范區發展水平最直接的體現,包括經濟效率、生產效率和金融效率。經濟效率以人均GDP、營收利潤率和人均營業收入表征。隨著經濟社會發展水平的提高,居民在物質需求偏好得到滿足的情況下又產生產品服務需要,有助于推進產業服務化轉型,該變量用人均GDP衡量;創新能帶來高額利潤,營收利潤率能夠反映創新的價值實現能力;人均營業收入能直接反映知識經濟下示范區的價值創造效率。全要素生產率能夠反映創新對示范區經濟發展的影響,用產量與全部要素投入之比衡量。金融是現代經濟的核心,也是資源配置的關鍵要素,金融效率指標可在一定程度上反映市場資金需求、資金利用效率等特征。

表2 國家自主創新示范區產業轉型升級影響因素指標體系Tab.2 Indicator system of influencing factors for industrial transformation and upgrading in NIIDZ
在進行模糊集定性比較分析之前,需要對原始數據進行校準,賦予前因條件和結果變量集合隸屬關系,校準后的各變量集合隸屬介于0~1之間。本文數據類型為連續數據,因此采用直接校準法。參照Stav等[39]提出的校準方法,設置75%、50%、25%分位,確定所有變量的完全隸屬、交叉點和完全不隸屬錨點,如表3所示。
本文對單一變量(包括其非集)是否構成產業轉型升級的必要條件進行檢驗(見表4),重點關注一致性指標,如果指標數值大于0.9,將該變量判定為結果的必要條件。結果顯示,所有變量的一致性水平均小于0.9,即單一變量均不構成影響結果的必要條件。這意味著示范區產業轉型升級受多方面因素共同影響,而不是單一因素的作用。因此,對示范區產業轉型升級需要進行整體性組合作用分析,進一步挖掘各變量之間的聯合協同效應。

表3 各變量校準錨點Tab.3 Calibration points of each variable
參考杜運周等[40]的做法,設定一致性閾值為0.8,PRI一致性閾值為0.75,案例頻數閾值為1。在對高產業轉型升級進行標準分析時,軟件導出研發創新投入*創新效率和創新驅動能力*創新效率兩個質蘊涵項,考慮到研發創新投入對國家自主創新示范區產業發展具有強大的推動力,本文選擇研發創新投入*創新效率作為質蘊涵項。同理,在對非高產業轉型升級進行標準分析時,選擇~研發創新投入*~創新資源作為質蘊涵項。遵循模糊集定性比較分析的研究慣例,把同時出現在中間解和簡約解中的條件稱作核心條件,其對最終結果的產生具有重要影響,若該條件存在用●表示,不存在用?表示;把僅出現在中間解而不出現在簡約解中的條件定義為邊緣條件,其對最終結果的產生有輔助性作用,若該條件存在用●表示,不存在用?表示;空白代表該條件存不存在均可。
如表5所示,高產業轉型升級組態有兩個(H1a、H1b),這兩個組態的核心條件相同,構成二階等價組態。H1a、H1b單個解的一致性分別為0853、0.910,總體解的一致性為0.870,均高于閾值0.8,說明這兩個組態均為國家自主創新示范區產業轉型升級的充分條件。H1a、H1b單個解的原始覆蓋度分別為0.522、0.246,總體解的原始覆蓋度為0.598,表明每個組態均能解釋一定比例的產業轉型升級結果。同時,非高產業轉型升級組態有4個,其總體一致性為0.910,覆蓋度為0.661,說明非高產業轉型升級路徑具有多樣性。

表4 必要條件分析結果Tab.4 Analysis results of necessary conditions

表5 國家自主創新示范區產業轉型升級組態結果Tab.5 Configuration analysis results of NIIDZ industrial transformation and upgrading
3.2.1 高產業轉型升級組態分析
在兩個高產業轉型升級組態構型中,高研發創新投入和高創新效率是核心條件,說明這兩個變量是示范區產業轉型升級的關鍵。具體分析這兩個組態,進一步識別各創新要素在驅動高產業轉型升級過程中的差異化適配關系。
(1)研發創新投入—效率協同型。組態H1a表明,充足的創新投入和較高的創新效率,同時適當增加創新資源投入、提升創新驅動能力,可以實現高產業轉型升級,將這一路徑命名為研發創新投入—效率協同型。該路徑中,研發創新投入和創新效率起核心作用,但也需要創新資源和創新驅動能力發揮輔助作用,上海張江、中關村、深圳、蘇南4個示范區符合這一情形。這4個示范區擁有的創新要素位居前列,從實際發展看,側重點各有不同。上海張江示范區側重創新效率的提高,創新效率綜合水平居示范區首位,高營收利潤率、高全要素生產率和高金融發展效率起到較強的推動作用,顯示出上海張江國家自主創新示范區強勁的價值實現能力;中關村示范區更關注研發創新投入,持續加大政府獎勵補貼、稅收優惠、創新平臺、科技金融、人才等政策支持力度;深圳示范區注重創新驅動能力的提高,通過構建技術創新體系、新型產業體系、制度創新體系,加快建設具有重要影響力的產業創新中心;蘇南示范區依靠創新資源集聚,蘇南五城形成有側重、有差別的一體化發展格局,其中南京擁有豐富的科教文化資源,無錫擁有深厚的文化底蘊,蘇州具備科技創新資源優勢,常州和鎮江是智能制造裝備和高端裝備制造聚集地。
(2)研發創新投入—效率—創新驅動能力支撐型。組態H1b表明,對于創新投入充足和創新效率較高的示范區,只要重視創新驅動能力,即使創新環境不佳,仍然可以實現高產業轉型升級,將這一路徑命名為研發創新投入—效率—創新驅動能力支撐型,代表示范區是杭州、武漢東湖和西安。杭州形成了具有地域特色的“創業新四軍”,2020年新引進35歲以下大學生43.6萬人,人才凈流入率繼續保持全國第一。同時,擁有41家國家級科技企業孵化器、6個國家雙創示范基地,數量均居副省級城市首位,創新驅動能力強勁。截至2021年,杭州國家高新技術企業有效數達10 222家,創新主體不斷壯大,持續釋放創新創業活力。武漢東湖示范區依靠“3551人才計劃”“青桐計劃”等充分發揮人才優勢,形成相對較強的自主研發能力。2019年專利授權量達211 981件,在示范區中僅次于中關村;高技術產業技術改造經費達60多億元,在示范區中排名第三。西安示范區是國家重點建設的6個世界一流高科技園區試點之一,已獲批國家集成電路產業基地、國家知識示范區等32個國家級基地和示范區,具有較強的科技創新競爭力。
3.2.2 非高產業轉型升級組態分析
以非高產業轉型升級作為結果變量時,產生了4條非高產業轉型升級路徑。
(1)組態NH1a與NH1b包含部分相同案例,且兩條路徑具有相同的核心條件,將其合并分析。組態NH1a表明,創新投入不足、創新資源短缺、創新驅動能力與創新效率低下的共同作用,將導致非高產業轉型升級,創新環境水平高低對結果沒有影響。該組態的原始覆蓋度、凈覆蓋度分別為0.425和0.275,明顯高于組態NH1b、NH2和NH3,表明該路徑是導致非高產業轉型升級的主要原因。組態NH1b表明,在核心條件創新投入不足、創新資源短缺以及邊緣條件創新驅動能力不強、創新效率不高的共同作用下,也可能產生非高產業轉型升級,創新環境水平高低對結果沒有影響,典型案例有蘭白、烏昌石、鄭洛新、重慶、長株潭、鄱陽湖6個示范區。無論是研發創新投入、創新資源還是創新驅動能力,這類示范區與東部沿海地區相比均存在較大差距,且低于平均水平。對比這兩個組態可以發現,在研發創新投入、創新資源、創新驅動能力3個要素均呈現低水平時,無論創新環境和創新效率水平如何,都會產生非高產業轉型升級,即創新環境與創新效率存在替代作用。
(2)組態NH2表明,僅注重創新環境建設,忽略創新資源集聚、創新驅動能力與創新效率提升,將導致非高產業轉型升級,典型案例是合蕪蚌示范區。合肥提出打造“創新之城”,全力做好科技創新和產業創新服務,良好的創新環境對其創新驅動發展水平的作用效果顯著,合肥的發展遙遙領先于蕪湖和蚌埠。但從合蕪蚌整體看,內部發展不平衡,彼此間差異較大,資源集聚不足、創新驅動能力不強和創新效率不高,成為制約產業結構轉型升級的短板。因此,合蕪蚌國家自主創新示范區需整體統一推進。
(3)組態NH3表明,在創新效率不高的前提下,即便具備充足的研發創新投入與創新資源,良好的創新環境和創新驅動能力,依然會產生非高產業轉型升級,典型案例是珠三角示范區。該路徑表明,不注重創新效率提高,即使其它要素都完備,仍然難以實現產業轉型升級。珠三角示范區的研發創新投入、創新資源、創新環境和創新驅動能力不僅高于平均水平,且排名靠前,但依然產生非高產業轉型升級,這說明創新效率是驅動產業轉型升級的關鍵條件。“兩頭”在外的服裝、玩具、輕工等低附加值勞動密集型制造業在整個珠三角示范區占比較大,其在轉向高附加值品牌方向上存在明顯短板,即存在投入與產出不相匹配的情況。總體來看,珠三角示范區投入水平位居示范區前列,創新效率處于中下游。具體來看,珠三角示范區城市之間指標差異較大,科技活動人員冗余率高并呈擴大趨勢,尤其是廣州,科技活動人員有效利用率明顯偏低,導致短時間內難以實現高產業轉型升級。
定性比較分析的研究結果可能會因為閾值不同產生差異,鑒于此,本文借鑒Schneider[41]、張明等[42]的穩健性檢驗標準,將案例數閾值由1調整為2,產生的組態基本一致。將PRI一致性閾值從0.75提高至0.8,對產業轉型升級組態進行穩健性檢驗,所得組態與原模型一致,說明研究結果具有穩健性。
本文以21個國家自主創新示范區產業數據為研究樣本,采用fsQCA方法,從研發創新投入、創新資源、創新環境、創新驅動能力、創新效率5個維度選取有代表性的12個指標,構建示范區產業轉型升級研究框架和影響因素指標體系,并對示范區產業轉型升級的多元路徑進行探索,得出以下主要結論:
(1)研發創新投入和創新效率是推動國家自主創新示范區產業轉型升級的重要力量。其中,研發創新投入是基礎條件,創新效率是關鍵條件。較高的研發創新投入和創新效率可以促進產業轉型升級,如上海張江、深圳示范區以良好的經濟基礎為依托,制定產學研合作等一系列保障措施,促進創新成果轉化,提升創新效率。較低的研發創新投入和創新效率不利于產業轉型升級,如鄭洛新、重慶示范區,資本和創新效率是中西部地區產業發展的主要推動力,過于依賴資本和創新效率,對產業鏈規劃的重視程度不足[43],導致缺乏創新壓力和動力,進而導致創新效率不高。
(2)國家自主創新示范區實現產業轉型升級的路徑具有異質性。多種因素之間的互動會形成不同路徑[44],具有多重并發和殊途同歸的特點[45]。本文發現國家自主創新示范區實現產業轉型升級的路徑有兩條,即研發創新投入—效率協同型和研發創新投入—效率—創新驅動能力支撐型。研發創新投入—效率協同型對應的示范區最多且基本在東部沿海地區,代表案例是中關村示范區,主要以均衡的要素投入為核心動力;研發創新投入—效率—創新驅動能力支撐型示范區的創新資源集聚能力和創新環境較差,要重點加大研發創新投入力度,注重創新效率與創新驅動能力的提高,代表案例是杭州、武漢東湖和西安示范區,在東中西部均有分布。
(3)相比單一城市的國家自主創新示范區,城市群型示范區產業轉型升級水平較低。區別于傳統單因素分析方法,精準定位樣本案例是fsQCA方法的優勢之一。本文通過對產生非高產業轉型升級組態的案例進行整理發現,屬于非高產業轉型升級路徑的示范區多為國家高新區城市群組合模式,如珠三角、蘭白、烏昌石、鄭洛新、鄱陽湖、合蕪蚌、長株潭等示范區。這類示范區雖具有區域關聯性、文化互通性、層級多樣性的優點,但由于相對分離的國土空間、相對分散的行政權,給布局優化協調帶來較大難度,僅僅通過整合物理空間、疊加園區數據難以取得競爭優勢,給產業轉型升級帶來一定阻力。
(1)發揮政策引導作用,通過國家頂層設計保障產業轉型升級關鍵要素。要重視示范區產業轉型升級的關鍵要素,加大研發創新投入力度,從人才、經費等方面提供創新要素成長和增值的供給支持政策。加強示范區產業轉型升級的國家頂層設計,鼓勵示范區企業、高校院所聯動,大力支持有公信力的技術中介類平臺機構建設,引導示范區構建以企業為主體的產學研戰略聯盟。制定更加靈活的配套政策,保障國家自主創新示范區專項資金的有效使用。
(2)加強全要素協同創新,通過提高創新效率促進示范區產業轉型升級。統籌示范區間創新要素的協同配置,建設東中西部示范區協同創新網絡。強化示范區內各創新要素的高效協同,促進人才、資金、土地、信息等要素的優化配置。重視示范區創新效率的提升,緊緊圍繞示范區產業鏈部署創新鏈,合力共建示范區重點實驗室、科技服務信息共享平臺等協同創新平臺。
(3)明確產業定位,以差異化路徑推動示范區產業轉型升級。各示范區應根據自身產業條件進行差異化定位,加強對主導產業的扶持,形成各具優勢的專業化、特色化、現代化示范區產業體系。東部及部分中部示范區可充分發揮產業資源稟賦和比較優勢,發展高端產業和戰略性新興產業;西部示范區可以利用“一帶一路”樞紐優勢,加強與先進地區的產業合作,吸引國內外優質資源與投資。
本文不足之處在于:在探究國家自主創新示范區產業轉型升級的多元路徑時,受制于示范區產業數據的可得性,本文研究數據是橫截面數據,且條件變量選擇受到一定限制,雖然可以有效測量各條件變量之間的聯動效應,但無法直接體現動態演化過程。后續研究可考慮延長時間維度收集示范區產業數據,進一步拓展條件變量,針對不同時期的數據差異進行探討。